王峰來到南門外,見路旁一間茅屋前支起竹棚,竹棚下一張堆著一疊粗瓷大碗的大桌和幾副低矮桌凳,是個茶水攤。他邁步上前,揀了張靠門的坐下,高聲招呼:”店家,來碗茶水。“
”來咧“殷勤招呼中一個三十多歲農婦打扮的婦人拎著一個碩大銅壺掀簾走出茅屋,見是個面板偏黑,粗眉大眼,一身武者打扮的青年,邊給揀碗倒茶,邊笑盈盈的道:”少俠,這是趕路口渴了吧?俺家雖只有粗茶,但茶裡配了些清熱解暑的藥草,最適合這大暑天氣喝了。“
王峰端碗喝了,果然先苦後甜回口清冽,生出一股清爽,於是一飲而盡後示意再來一碗,伸手從懷中儲物袋摸出一錠銀子放在桌上。
”大姐怎麼稱呼?小弟初來乍到,有事相問,這銀子權當茶資和問路費“
那婦人見了足有五兩重的銀錠又驚又喜,連忙說道:“民婦張陳氏,公子喚我張家的便可,這問個路哪裡敢要什麼錢啊,公子問便是。”
“張家嫂子,小弟想在這嘉林城中租間房舍,接伯父侄子來住,不知城中規矩,亦不知可有牙行從中牽線。”
“如此啊,城中肉市街東頭便有一間牙行,專做這房舍買賣租賃的行當,而城中世家大族多住在北城,平頭百姓多住肉市街以南。”
王峰點頭稱謝,飲盡碗中茶水,將銀子留在桌上起身奔牙行而去。
按張陳氏所說,王峰毫不費力找到了牙行所在。牙行夥計伶牙俐齒舌燦蓮花,王峰暗呼頭痛,匆匆選了一間靠著肉市的獨院。
“公子,您眼光真好,這間小院離街市極近,又靠近城中主路,出行購物都是極為方便。小院裡二層磚瓦房,雖說不上雕樑畫棟,樓上樓下共有四室兩廳,七八口人也住得下,院中還有獨立的灶火房。院門一關,街市再吵也傳不進院中,可謂鬧市之中一方靜土。賣您十顆靈石一點也不貴,物有所值說的就是這個啦。此外呢,您還要交一成居中費,一成稅金,每月我們上門收取每人一兩銀子的治安費。”
“哦?”王峰來了興趣,“據我所知嘉林城並無城主,這稅金交給誰?治安費又交給誰?誰維護城中治安呢?”
牙郎見怪不怪,“這嘉林城雖沒有城主衙門,卻有眾多仙門世家,稅金自然是交給他們的,治安自然也是他們維持。上三家輪流主持治安維護,一旬一換,本旬正是我家主人所屬的少陽鄧家主持。上三家體恤城南百姓不易,您所在的城南治安費算便宜的。中城一帶每人每月要一金,北城則是每人每月十金呢。”
王峰不再多問,付清錢款拿了房契,便讓牙郎領著自己去小院。來到院中,果然如牙郎所,說是個不錯的所在,掏出二十兩銀子交予牙郎,囑咐他找人清掃房間添置雜物置辦米糧,牙郎歡天喜地接過。王峰便去車馬行租借車馬了。
王峰離開不多時,便有人將他購買房屋的事情報與鄧玉蒲。
兩個多時辰,三人一狗終於來到院中,小山一臉新奇,林伯則更多是感激,玄赤還是懶懶欲睡。牙郎雖然油嘴滑舌,辦事卻是靠譜。王峰巡看一遍,家中所需都已備齊,米糧足備,菜蔬新鮮,被褥食具桌椅樣樣齊全。將林伯與小山安置好,他再度出門,去城中逛逛。
嘉林城不算很大,只有兩條坊市,南邊這條密佈肉鋪菜鋪因此被稱為肉市街,北邊一條有兩家樂坊被稱為長樂坊。肉市街上都是些經營日需品的店鋪,狹小雜亂,主顧也以南城百姓為主。長樂坊則包羅永珍,樂坊,醫館,金器玉石店,當然也有專賣修士用品的店。
華寶樓是嘉林城內唯一經營修士用品的店鋪。華寶樓不愧是嘉林城最大店鋪,樓高六層,飛簷反宇霧閣雲窗,佳客盈門絡繹不絕,往來者多是豪族世家,仙門子弟,偶有散修高人也是氣宇軒昂倜儻風流人物,如王峰般尋常武者裝扮的黑瘦小子絕無僅有。王峰還未登上十二級漢白玉石階進入華寶樓,便被一個門童攔住
”貴客止步“
”何事?“王峰有些詫異
門童行止無禮言語倒還算客氣
”貴客面生,好像是頭次來咱們華寶樓吧?容我向您介紹一下“
”華寶樓六層為會廳,平日不開放,若有重寶拍賣便在會廳舉辦,須得身家地位相符者可以受邀。而五層往下,所賣物品品級逐層降低。如貴客這般煉體境界,一層物品正合您用。購買物品必須以靈石結算,物品有限時先到者先得。“
”還有,貴客靈寵不得入內。“
王峰順著門童手指方向看去,玄赤正在身後不遠,只得安撫玄赤等在原地。
第一層人不算多,一個揹負桃木劍身著灰藍道袍的花甲道人正和女侍討價還價,一對竊竊私語的中年男女,兩個錦袍華服的世家公子陪著一個同女侍交談美貌紅裙女子。王峰徑直走向一名空閒女侍
”貴客有何吩咐?“
”我想買一本基礎的修習法訣“
”好的,貴客稍待“
不大會女侍手捧三卷書冊而回。
”這三本都是基礎法訣,可以修至築基,《五行精要》不受靈根限制都可修行,只是沒有相應靈根便不能施展精要中相應的術法。《木靈經》木系靈根可以修行,其中術法多與培育靈藥有關。《雷祖九術》金水火系靈根修行最佳,土系木系修行則事倍功半。不知貴客是何靈根?“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麼靈根“
此言一出,美貌女子哧的一聲笑了出來,兩個世家公子也向王峰投來輕蔑一瞥,山野鄉民簡直粗鄙。
王峰氣血上湧,豪氣出言,“既然不知,我就都要了,多少靈石?”
屋內數人連同面前女侍紛紛驚住,莫非是個地主家的傻兒子?但她還是保持職業微笑,“貴客,每本兩枚靈石一共六枚,您一次購買三件物品,我有權給您打個折扣,三本收您五枚靈石,您看可以麼?“
”可以,當然可以。貴號能否將靈石換成金子,如果可以,幫我換五百金吧。”
“可以,我給您開張票據,您去拐角賬房交割靈石再將回執給我,收了回執您就可以帶走物品了”
王峰交了回執,將兌換來的金子與三本法訣收入儲物袋中,心滿意足瀟灑離去。
出了華寶樓,正要沿階而下,忽然見那揹負桃木劍的老道正在低聲啜泣。王峰心中惻隱,拱手問道:“道長何故難過?不知能否說與晚輩聽?”
老道孤悶久了,正想與人傾訴,用袖子擦了眼淚擤了鼻涕,便與王峰說了起來。
老道道號青洛,是城南外一處破敗仙門——五靈觀的觀主。五十年前他拜入五靈觀主門下時,五靈觀在嘉林仙門中還頗有聲名。是年,觀中有觀主,執事連同弟子數百人,觀中所轄千畝山林,一派欣欣向榮。不到兩年,觀內突生變故,觀主及數名執事不是突然昏迷不醒就是嘔血數升而死,弟子們更是死傷無數,時人皆言觀主執事修行邪法引動天降災厄,五靈觀是不祥之地。剩下的弟子多有相信的,偷偷逃離道觀,只剩幾個和他孤苦伶仃無家可歸的師兄弟還堅守道觀。鄧家上一任家主召集世家仙門,集體聲討五靈觀主倒行逆施天怒人怨,褫奪了五靈觀大半屬地。他師兄弟勢單力薄,只能忍辱負重。不知是資質太差還是無名師指點,四十多年間他幾位師兄弟都未能突破築基,最終都因陽壽已儘先後走了,此時五靈觀只剩他一個了。而他也陽壽將盡,不甘心未能修煉有成無法給師父師兄弟正名,他欲傾盡所有購買一枚築基丹強行突破,卻被告知靈石不足,因此失落痛哭。
王峰聽了只覺五靈觀發生之事甚為古怪,隱隱透出陰謀的味道。
“道長,晚輩有一侄兒,今年十二了,不知資質如何,可否請道長移步舍下一觀?”
老道止住心酸,“好,老道孤僻一生,也很少和年輕人打交道了,這便去罷”
兩人一狗回到小院,王峰喚出小山,囑咐他和青洛道長說說話,道長讓他做什麼便做什麼,然後邁步進入林伯房間。取出四百金交予林伯,“伯父,我未來一段時間要專心修煉,家中的事可能會疏於打理,留些錢財供你生活。現在有一位五靈觀青洛道長正在檢視小山的資質,若是有緣,小山也能踏上修煉一途。”
林伯未曾想過,自己當日一個嘗試這麼快就要變成現實,激動的半晌無語。王峰安撫林伯安心養傷便來到屋外,他也急著想知道小山資質如何。
院中,青洛與小山聊的投機,小山喜歡這個慈祥老道,而老道測了小山靈根資質上佳也泛起一絲生趣。
”道長,我這侄子資質如何?“
”三靈根,放到外面也是個中等資質,但於我五靈觀所修之法卻極為契合。不錯不錯,。。。哎“老道想起如不能突破築基,自己陽壽便要盡了,一時又是悲從中來。
王峰知道他的意思,呵呵笑道:”我兄長沒得早,我這小叔便如他父親,我想讓小山拜入道長門下,不知道長屬意若何?“
”貧道自然歡喜,只是貧道壽數將盡,此時收徒恐怕不能盡為師的職責。“
王峰給小山使個眼色,”小山你自己願意拜青洛道長為師麼?“
小山也是歡喜非常,當下跪拜三拜久叩,老道欣喜不已又是老淚縱橫。王峰接著說道:”拜師怎能沒有拜師禮?道長稍待,我去買些酒肉來,咱們慶祝一下。“
老道只顧著拉起小山左右觀瞧,嘴上支吾敷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