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老泉?”我難以置信地問。
“好吧,想想看。誰比我們更有資格做我們這份工作?”他回答,我不知道該說什麼,“把知識從一個人傳遞到下一個人,那只是種巨大的負擔。你看,當時這看起來是個好主意。”
這也會發生在我身上嗎,還是說我是個例外?這是我在這裡的原因嗎?我在這件事情上有選擇嗎?或者說,我有過選擇嗎?
我什麼也沒說,話題轉向了其他事情。
“你確定我們應該做這麼多互動測試嗎?”我問,為我剛剛聽到的訊息陷入了深深的擔憂。
“根據我的判斷,我們現在進行的互動測試數量完全可以接受。”她用一種實事求是的態度回答,“有時我們需要透過異常途徑收容異常。在我看來,能讓我們更好地理解異常的實驗就是好實驗。”
我們是為什麼開始互動測試的?那些失敗的實驗怎麼樣了?你要怎麼才能平衡成本和收益?你受到過測試的什麼影響了?
我什麼也沒說,話題轉向了其他事情。
“所以我們必須得按GOC說的做?”我沮喪地問。
“你看,事實就是他們手裡有我們違反多個國際協議的把柄。他們選擇不嘗試把我們緝拿歸案,這樣我們就能做好我們的工作,他們的工作也就會變得更簡單,有的時候這意味著不介入。這樣已經是最好的了。”
如果我們什麼都不能做,這怎麼可能是最好的?如果我們任由他們擺佈,誰能說他們不會利用我們幹髒活?我們是不是必須讓他們全權接管,即使我們自己能做得更好?你怎麼能讓這種事情發生?
我什麼也沒說,話題轉向了其他事情。
“等下,那條情報是從普羅米修斯來的?”我極度困惑地問。
“我明白,但每隔一段時間,他們總能弄出點什麼突破。”他輕蔑地說,“他們覺得我們在某種程度上是研究異常的科學權威;他們甚至還意識到,有的時候讓我們瞭解一下正在發生的是什麼怪東西,比賺一筆快錢更好。只是明智的商業決策而已。”
但如果我們從普羅米修斯搞情報,我們怎麼知道它是不是真的?我們為什麼不能自己把事情弄清楚?我們為什麼會聯絡像普羅米修斯這樣的組織?以及他們為什麼居然會同意幫助我們?
我什麼也沒說,話題轉向了其他事情。
“所以你是個機器人?”我直截了當地問。
“哎呀,不是你想的那種。但我確實是一個需要人工維護的智慧,被裝在一個大致是人形的結構裡面,我身體裡大部分都是金屬,是的。我的意思是,能從機器的視角看問題是有意義的,對吧?”
我們為什麼會需要一個機器的視角?再說你確定你的存在能反映這一點嗎?這是不是意味著你更像臺機器而不是人類?你這樣的四不像又怎麼能看到不同的視角?
我什麼也沒說,話題轉向了其他事情。
“四十年前?”我問,試圖理解這一切瘋狂。
“但是,嘿,他們把我帶回來了,做得比以前還好。永恆的青春並不會讓我們天生不朽。另外,比起再去試著制訂一套新的收容措施,把我帶回來倒還更容易些。”
這真的是最好的選擇嗎?我們在用這復生技術扮演上帝嗎?死人死到什麼程度就不算人了?我們難道不該正視死亡,來做出最好的決斷嗎?
我什麼也沒說,話題轉向了其他事情。
“所以你跟Marshall, Carter和Dark好得快要同穿一條褲子了?”我問,試圖理清這一團亂麻。
“不是這麼回事,”他回答,“Marshall給了我們一些很有價值的情報。作為回報,我把基金會的注意力從一些異常小玩意兒上挪開,都是些沒人會關注的東西。”
所以為什麼你是中間人?你吃到什麼回扣了嗎?為什麼甚至要把這告訴我?當然了,你肯定清楚你做的事情越過了多少底線?
我什麼也沒說,話題轉向了其他事情。
“逆模因學?”我問,一邊試圖搞明白這個詞的詞源。
“一整個部門,致力於研究那些我們無法記憶的東西。只不過,這個效應好像有意無意地延伸到了這個部門的人員身上。為了進行有意義的討論,你得一直吃那些記憶強化藥。”
所以我得一直嗑藥才能記得你存在?我們真的研究過這些藥片的長期作用嗎?我們之前見過面嗎,你連這都不肯告訴我?我們要怎麼和我們不知道它們存在的東西搏鬥,如果我們連該怎麼打都記不住?
我什麼也沒說,話題轉向了其他事情。
“我們要把這個寄回去?”我問,好奇著這是什麼遊戲規則。
“ORIA偶爾是對的。這不常見,但是有時候我們就是會解決不了一些問題。有的時候讓他們拿走異常就是正確的做法。”
但要怎麼指望他們能收容住異常?他們是給我們施了壓才把東西拿回去的嗎?我們是出於什麼原因要把這個免費奉還?你的信仰是不是蓋過了你的判斷?
我什麼也沒說,話題轉向了其他事情。
“所以你會使用魔法?”我問,試圖理解這一發現的含義。
“噢,當然了。棲居在圖書館裡的人們自由地分享這些知識。我們又為什麼不能使用他們的術法來為自己贏得優勢呢?”
我們確定自己應該使用這些我們並不完全瞭解的力量嗎?信任圖書館給我們提供的一切資訊真的明智嗎?使用魔法的代價是什麼?獲益真的大於這些代價嗎?
我什麼也沒說,話題轉向了其他事情。
“混沌分裂者?”我問,幾乎是憤怒地吐出這幾個字。
“你看,有時我們的目標是一致的。應對不可靠的盟友可比對付徹頭徹尾的敵人容易多了。我們雙方都擁有摧毀對方的力量,這是合作的巨大動力。所以我們讓一些東西溜過去,他們就不會來謀殺我們。就我而言,這是個雙贏。”
所以我們就這樣放任常態的最大威脅之一不管?我們怎麼能相信分裂者不會先發制人?還是說你已經在任他們擺佈了?我要怎麼才能確信你不是他們中的一員?
我什麼也沒說,話題轉向了其他事情。
“你這樣做了多久了?”我驚恐地問。
“……我想不起來了。”她說,聲音中滿是猶豫,“這樣只會更好。良性異常幾乎不會影響我。那些更危險的……至少它們不會去傷害其他人了。既然我能承受住,為什麼還要讓那些可憐的平民冒這個風險呢?”
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受異常影響如此之深,以至於不能如實代表人類的?既然這些測試都是不必要的,你又怎麼能說這是最好的選擇?你從測試良性異常中獲得了什麼好處?
我要怎麼做才能阻止你?
我什麼也沒說,話題轉向了其他事情。
“所以一直以來,這都是條紅鯡魚1?”我問,幾乎鬆了口氣。
“不如說是條灰的2。”話音剛落,我們兩個就大笑起來。有一瞬間,我的頭腦放空了。我閉上眼睛,在面對那我早該知道他要提出的問題之前,給自己一絲喘息之機。“是什麼讓你確信一切都會在今天終結?”
“因為是我一手安排的,”我冷漠地說,“我要做的只是往一號的咖啡裡下毒罷了。”
“那麼你確定這是最好的選擇嗎?”
“他們把我帶到了一個旁觀者的視角。他們走得太遠了,即使我告誡他們他們也不會聽了。他們就像之前的凱撒,他們攫取了太多的權力,這終將讓我們轟然垮塌。我必須阻止他們。”我深吸一口氣,努力無視遺憾帶來的刺痛,“下一任監督者們會做得更好。我會確保這一點。”
“但你應該還記得凱撒遇刺之後發生了什麼,”男人神秘地說,“羅馬進入了新時代,沒錯。但共和國也為此隕落。”
我什麼也沒說。我們相隔遙遠,同時陷入了沉默。三月正中,白日沉落。
Footnotes
1. 譯註:red herring,英語俚語,表示用於誤導或轉移他人注意力的資訊。
2. 譯註:gray herring,英語俚語,表示在會議中突然提出、暴露某些參會者無能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