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
九月十二日14:02
“嗯…… 是Michaels女士嗎?”
“是我,有什麼事麼?”
“我想醫生要,唔, 給你看些東西。”
Joyce Michaels的父親數月來第一次從病床上坐起。在他床邊的心率檢測器發出連續穩定的響音,它早已失去連線。
“你是誰?”男人發問。
他終於醒來,儘管似乎仍未清醒。
Joyce扭頭看向護士。 "發生了什麼事?"
護士努力地組織著語言。 “我們剛剛切斷了生命維持裝置 ——在07:02, 也就是, 世界時間 14:02的時候。這不…… 沒有任何變化。”
Joyce的五臟六腑彷彿在燃燒。 她的心跳彷彿停滯了。這不可能是真的。
半小時後,07:32。 Joyce 正坐在醫院的大廳裡。醫生告訴她,在他們試圖搞清楚發生了什麼的這段時間裡,她得一直等著。
房間角落的電視機播報著新聞。 不只是他的父親, 而是每一個人。 在過去的半小時內,生命一直延續著,在恆久的時間長河裡第一次沒有被死亡所打斷。沒有一個人死掉,甚至動物也是一樣。
攝像機對著一個男孩,他剛剛拍扁了手臂上的蚊子。在那些殘骸之中,殘餘之物仍掙扎著,試圖飛遠。
主持人微笑著。她稱之為“奇蹟”。 Joyce 的臉上可露不出半分笑容 —她腦海中唯一浮現的,是那些她將要收拾的爛攤子。
2020年九月十三日
嘿,Joyce。”
她很快輸入完了資訊,按下“傳送”, 然後抬頭看看是誰來到她的辦公室。當她看到曾經與她同事的研究員Darryl Lloyd時,她笑了。“嘿,Darryl,哪陣風把你吹到這兒來了?”
“我剛剛被分配到一個新專案,想過來告個別。你在幹嘛?”
“事實上,我剛剛給站點主管寄了封電子郵件請求調職。”
“我能看看麼?”
“當然。”
收件人: 站點主管Fletcher
寄件人: Dr. Joyce Michaels
主題: 關於Omega-K的研究請求
你好 Tom,
我想請求加入Omega-K的研究團隊。 這不僅是我擅長的領域,而且對我個人來說也非常重要。
我曾與收容物-2679和收容物-3138的分析小組合作過,這兩次合作我都負責確定異常屍體的死因。雖然我知道Omega-K不會涉及任何屍體,但我覺得我的專業知識讓我非常適合成為研究團隊的一分子。
感激不盡。
Joyce
“不錯,沒有拼寫錯誤。”Darryl評論道。他一邊檢閱文字,頭一邊在Joyce的肩膀上晃來晃去。“你確定你和他很熟,可以稱他為'Tom '嗎?我認為你應該更正式一點。”
Joyce揮了揮手,表示無所謂。“沒關係,我已經這麼叫過他…..至少三次,無論如何,我現在已經傳送了。”
Darryl嘲笑似地嘆了口氣。“順便說一句,你太遲了,Emily Young已經認領了這個專案 – 把它編號為SCP收容物-3984。”
“你怎麼不早告訴我?”
“嘿,這可不是我的錯,你就不能等下再發郵件麼。”
“這可真夠公平的。不管怎麼樣,她這麼快就認領了?”
“看起來好像她在事情發生後的幾分鐘內就那麼做了,不要問我她怎麼做到的。”
Joyce聳了聳肩。 “我猜她的確夠快,你怎麼知道的這件事?”
“我就在她的研究團隊裡。”
“哦,夥計,這不公平。你認為你有辦法給我找個位置嗎?”
Darryl輕笑。”我不知道我能做什麼,她比較偏好組建一支小型研究團隊。”
“真遺憾。“Joyce嘆了口氣。 “瞧,我幾分鐘後還得出席會議,所以我沒什麼時間聊天了。”
“你知道……”Darryl開口了,他的聲音慢慢變輕。
Joyce抬頭看著他,很長一段時間過去了。“什麼?”
“……這狂歡是多麼的有趣,但我的鄰居仍然在外面修剪草坪,就像往常一樣。”
“狂歡?誰把這稱作狂歡?”
“呃,我認為聽到這訊息的一些樂天派開始意識到不斷增長的人口的意義,然後這就透過網際網路傳播開來。”
“好吧。對不起,你怎麼看這件事?”
“我覺得這被分類為一次K級情景很有趣,平凡的日常生活仍在繼續著。”
Joyce輕輕笑了起來,僅僅代代表她承認Darryl的笑話,但不覺得這很有趣。 他微笑著,在辦公室的門上敲了兩下指關節,然後在出門時把門帶上了。
她再次檢查了電子郵箱。有兩條新訊息——一條是她的工作郵箱,一條是她的個人郵箱。
收件人: Dr. Joyce Michaels
寄件人: 站點主管Fletcher
主題: 回覆:關於Omega-K的研究請求
Dr. Michaels,
ΩK是基金會每個人的私人問題。 不僅如此,這對世界上所有人來說都是私人問題。
話雖如此,我無法讓你研究ΩK的原因是因為它已被認領。Emily Young博士已經開始著手這個專案,並挑選了她自己的人員來協助她—不過我可能會補充一些骨幹人員。 我建議你向她提出你的請求。
我應該提及的是,她明確表示,研究ΩK的目的應該是發現它的極限,而不是它的起源。我對此傾向於同意。
我建議你花時間做點更有用的事。 到目前為止,這個漏洞應該是一個巨大的問題,也許你可以找出為什麼它們不是。
願你安好,
站點主管 Thomas Fletcher
收件人: [email protected]
寄件人: [email protected]
主題: 關於即將到來的出院
親愛的Joyce女士
由於預算限制和住院病患的增加,New Start醫院遺憾地通知您,您的親屬George Michaels將於15日出院。
由於Michaels先生不再處於臨終狀態,我們相信這一訊息只會帶來輕微的不便。
請務必告知我們的工作人員您是否需要我們的幫助,以將Michaels先生送回您的家中。
向您致以最誠摯的問候,
New Start 醫院
2022年四月十七日
一串又細又長的唾沫從她父親的嘴裡流出來。Joyce拿起一塊紙巾輕輕將它擦掉。 他的眼睛,儘管可以看見,但也許並不理解,只是緊緊盯著電視螢幕。
電視臺默默地播報了Jonathan Narsimmes宣誓就職美國總統的訊息。選舉就像一次大塌方。Narsimmes宣稱既不是左翼也不是右翼——他只是有一個解決方案,這是每個人都想聽到的。
由前門傳來的三陣尖銳的敲門聲從心靈的陰霾中喚醒了Joyce。她的眼睛朦朧地從- 開著但卻沒有聲音 –的電視飄向門口。她從座位上站起來,走向噪音的源頭。她瞄了眼了窺視孔,並看到了幾年前她還隱約能認得出的一張臉,現在她幾乎不記得了,當然也說不出名字。
她開啟門,門外站著一個穿著綠色的南懷俄明州療養院(South Cheyenne Point)——一個車程約幾小時的療養院——的制服的人。Joyce's 的兄弟Tony在那兒工作——這是基金會對那些不必知道太多的人的說法。 當然,Joyce知道真相,不過這位20多歲的,站在門外的新面孔應該有一份檔案要給她。
“我很抱歉,Michaels小姐。” 他開口了。 “我-我不想成為那個告訴你的人,但Anthony死了,他平靜地離開了人世 —— ”
“那份檔案多老了,孩子?”Joyce用疲憊的雙眼盯著他,問道。“這一年半以來都沒有人死。”
他結結巴巴地說著話。 他沒有準備預備方案。 “我不需要很快完成這件事,對不起,女-女士。”
“你是基金會的人吧?不是平民吧?”
“是的,女-女士。”
“你知道我也是基金會的。”
“不-不知道,女士。不過我現在知道了。”
“那麼你應該知道,我早就知道我兄弟已經死了很長時間了。”
“我真的很抱歉,女士。”男孩喃喃道,他只是盡力而為。“我猜著這比現在發現要好?”
一陣迅速的目光使他沉默了。 “並不是這樣。”
“對不起。你介意我問一下,他-他是何時去世的麼?”
“在一切變成這幅鬼樣子的十天前。如果他去度假或是做點別的什麼那他現在還活著。"
“對此我很抱歉。”
“你知道,”Joyce繼續說道——既然她開始說話了,她就不會停下來。“他們告訴我他是一個好人,一名偉大的特工,最好的之一。我被告知他拯救了無數的生命,但他們從未告訴我是如何拯救的。”
Joyce走到一旁,讓男孩看著房間裡,讓他看到靜音電視和坐在它對面的老人,老人專心地看著電視,儘管他可能根本不知道他什麼都聽不到。
“那是我的父親,”她繼續說道。 “我最近一直在照顧他,他本應死去。他住了好幾個月的院——在他應該死去的那天,你知道,他和其他人一樣保住了自己的性命,但是他的記憶早已消逝。”
她的眼眶溼潤了。她眨了眨眼,忍住了眼淚。她很慶幸她正背對著男孩,這樣他才沒有看到。
她轉過身來。 “一個人活了下來,但是失去了理智。另一個人死去了。這一切本應相反才對,但生活並不會按照你想要的方式運作。那麼,我的兄弟又怎麼會再死一次呢?”
男孩結結巴巴,他對此沒有回應。這應該是一次快速訪問。“我很抱歉,女士,這一定是那裡搞錯了,我會…我會……你知道,我們可以為你的父親做些什麼,為你照顧他,這樣你—你 甚至可以回到基金會,多花些時間處理你手頭上的事務。”
“我會考慮的,”Joyce說,然後她輕輕關上男孩臉前的門。她在她父親旁邊坐下。 他問那個男孩是誰,但她沒有回答。 她忘了在她說完話的時候去詢問了。
2025年十二月三十日
Joyce坐在辦公桌前,編輯著她被要求提交的報告。一系列異常專案,包括在收容中的和其他情況的,以及因ΩK而發生的任何變化。
她盯著列表,上面列著她最近處理的五個專案——這是她今天剛完成的——開始回望。
收容物ΩK情景後的狀況\tΩK情景後的分級
收容物-1440 收容物-1440進入附近的一個鄉鎮,在那裡住了一個星期,沒有引發異常的災難。基金會隨後對收容物-1440進行捕獲並收容於附近的一處站點。\tEuclid, 待進一步重新分類為Neutralized
收容物-2935\t基金會不再能進入收容物-2935。它的入口現在通向一處無異常的隧道系統。\tNeutralized
收容物-2718\t導致條目無法訪問的系統故障現在已經消失。條目是空的。可能無關。\tReassigned
已解密異常A315\tA315不再表現出異常效應。\tNeutralized
收容物-2339\t種群數量持續增長至數百萬。現在可以同時演奏20首以上的交響樂。\tEuclid
在她辦公室門口響起的三聲敲門聲將她的注意力從工作上吸引了過去。
“進來吧。”她說道。
門開啟了,Darryl Lloyd衝了進來。 他看起來有點灰頭土臉,頭髮亂蓬蓬的,漲紅了臉。
“Joyce,”他喘息著開口了,“Young剛剛想自殺,我知道你以前曾與她共事,我……我只是想讓你知道這件事。”
“Emily Young?”
“是的,Emily。”
Joyce關上了她一直在處理的檔案,並且無意中伸出手抓了抓她的脖子。
“你們不是正在一起研究3984麼?” 她問。
“是這樣,你以為她和其它所有人都知道後果。”
“她現在狀況如何?”
“我盡我所能快地趕到了這裡,她現在正在接受治療,如果必須讓我做出預測,我想至少是腦部受損。”
“多糟?”
“很糟。”
Joyce雙手捂臉,發出一聲長而安靜的呻吟。即使Darryl聽到了,他也沒有發出評論。
過了很長時間,Darryl打破了寂靜。
“我很抱歉,Joyce。”他開口。“你和她關係親密麼?”
Joyce從臉上垂下了雙手。 她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緩慢地呼氣。
“不。儘管,我兄弟與她一起工作。”
Darryl點點頭。 他能理解。
“你能讓其它人知道我將會接管3984嗎?”
“你認真的?”
“是的,我很認真。我一開始就想這麼做了,記得麼?我會寫出事故報告和其它的一切,把它留給我。不過,我還是想先看看Emily。”
Darryl同情地搖了搖頭。“當然,我現在就帶你去。”
2030年十月三日
“嗨,這裡是Joyce Michaels小姐的家嗎?”
門口的女人有著深紫色的繞肩捲髮。她的微笑好似塗成鮮紅色,有些豁達,令人感覺很真誠。
“是的,我就是。”
“很高興見到您!我的名字是Emma Preston,我現在為社會人口普查計劃(Societal Census Program)工作並且我想問您幾個問題。能花您15分鐘時間麼?”
“哦,我聽說過你們,你們沒有在佛羅里達發現什麼奇怪的事情,或者別的什麼嗎?”
女人聳聳肩,臉上露出苦笑。“對不起,我不知道。我只是來問問題的,你介意我進來嗎?”
由於沒有任何藉口可用,Joyce揮了揮手,示意她進來。Preston行禮,然後走進了休息室。 兩人分別坐在長沙發的兩端。
“您就是Michaels女士吧?”
“是的,我就是。”
“請問您的年齡和性別?”
“”五十一歲,女性。不過我想你知道這一點。”
Preston輕輕地笑了起來。 “嘿,我可不是做判斷的人。”
她在筆記本上寫了點東西,然後抬起頭看著Joyce。
“請問您有直系親屬嗎?”
“呃,當然。”Joyce思考了一會兒,但她看到Preston已經記了起來,儘管她還沒有說什麼。
“我父親George現年83歲,他住在一間療養院裡,我兄弟Eric四十八歲了,不過我不知道他現在住在哪裡。”
“您最近看望過您父親麼?”
“呃……這問題有點私人?不,最近沒有。”
Preston把目光從筆記本上移開,看向Joyce。“對不起。大家都這樣麼?”
“都這樣。”
“謝謝您,Joyce。我能問問您想要個小孩麼?或者您知道您身邊的人有沒有這個意願?”
“我不想,我也不知道。我想我們在這段時間裡,不被允許這麼做?”
Preston點點頭。“是這樣。除非已經登記懷孕,還得必須提前幾個星期宣佈,否則他們就不會承認 - 我個人認為這很可怕,但這是法律。對不起問了這件事—但畢竟,人口普查就是為了這個。”
那當然。“這不成問題,你我都知道。”
“當然。我能問一下在狂歡之後,您的生活方式發生了什麼變化?”
“狂歡?哦,你指的是omega-k。”
Preston歪了歪頭,她的頭髮也隨之傾斜。“我的意思是,自從人們停止死亡之後。”
“呃…我猜不是很多,真的。你想得到什麼樣的資訊?”
Preston笑了。“儘管說吧,例如,您的生活安排有什麼變化?”
“是的,當然。我花了幾年停止工作來照顧我的父親,否則他就會……你懂的。最後他還是進了療養院,我重新回到原來的工作。我現在仍然在那裡工作。嗯,我想我的安排根本沒有改變。”
“您在哪裡工作,是出於興趣麼?”
“目前只是基金會的普通管理人員,我曾經有過更需要實際操作的工作,但它太繁重了,幾個月前我就退出了這個專案。”
“基金會?”
“你知道,嗯……”
Joyce想到Emma Preston可能不知道基金會是什麼,儘管她被其前臺公司所僱用。Joyce一直在跟一個平民談話。
“……嗯,瑪娜慈善基金會,我們是……慈善機構。”
“啊,對不起!您認為您的組織的工作自狂歡以來已經改變了很多麼?”
“這……”
Joyce從來沒有處理過瑪娜慈善基金會的工作,也不知道他們真的做過什麼。 她決定延伸一下。
“……變得更麻煩了,照顧無家可歸者已經夠難了,近年來,越來越多的人被迫變成這樣,我們一直在盡我們所能去照顧儘可能多的人。我們會繼續這樣做,但是……很難,你知道嗎?每天當我開始工作時,我都能感受到那些依賴我的人的重量,而這些人依賴於我們,我覺得這就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應該做的事,這裡是我所屬的地方,我只是很感激那麼多人仍然樂意向我們捐款來盡他們所能來施以幫助。”
當她喋喋不休時,Preston完美表達了她的同情和贊同,打斷了她的廢話。Joyce嘆了口氣。 她不得不打個電話,讓人刪除她的人口普查條目。
“您提到你曾有過更實際的工作?”
“在廚房裡。我不小心弄傷了手,所以我不在那工作了。”
Preston鄭重地點了點頭,站了起來。“好吧,謝謝您的參與,Michaels小姐,我今天還有很多工作,還有很多人等著我去訪問!”
“沒什麼,晚安,Preston女士。”
“晚安,Michaels小姐。別忘了多看望看望您父親。”
2033年一月一日
“你好,爸爸。”
“你好,我們見過面麼?
每次他們見面時都是一樣的談話。 每次都彷彿一場折磨。然而,在某些方面,這也是一種幸福 –自從 Joyce上次拜訪她的父親到現在已經過去了一年多的時間,並且她知道他甚至不記得她是誰,這減輕了她的內疚感。
“我想給你份新年禮物。”
她拿出一個小盒子 - 一個曾經裝著結婚戒指的盒子。這是他多年前給Joyce母親的那個盒子。幾個月前,她偶然間發現了它。 她希望他能記住它,她感覺那盒子上的藍色天鵝絨能讓他找回一些東西,她最希望看到的是他眼中的淚水。
她的父親甚至可能不記得什麼是新年,但他至少還知道什麼是禮物。他慢慢地拿起盒子。 他虛弱的雙手覆蓋著深色的靜脈,輕輕搖了搖,努力地試圖將它開啟。
Joyce伸手向前,幫他開啟了。 盒子慢慢地開啟,內部的彈簧仍試圖讓它保持關閉,直到一陣輕微的咔嗒聲響起。
裡面只有一小粒膠囊。
“這是什麼?” 他叫著,用粗啞的嗓音。
“這是……藥,”她告訴他,“它會讓痛苦消失。”
“我並不痛苦。”
可我痛苦。“它能讓你不再忘卻。”
“我沒有忘記任何事。”
“父親,你甚至不知道我是誰。”
“我當然知道,”他說。自從Joyce到來後,這是他第一次抬起頭來,並與她保持著目光接觸。
Joyce早已忘記了那種感覺。 她父親的目光銳利而睿智,沉悶地盯著她。他笑著,不是用嘴巴,而是用眼睛周圍的皺紋。這一切都回來了,那些她隱藏的緊鎖的所有珍貴的記憶:他教她如何做飯,所有那些的騎腳踏車旅行,還有他們在一起的談話。她感覺就像她的父親回來了,過了一會兒,她終於敢希望他能夠想起他的女兒。
”你是我的護士。”他這麼說道。
當然,她的父親早已逝去。
Joyce低頭看著戒指盒中的藥丸。 她把自己的工作置之度外,試圖讓父親得到安寧。
或許如果他明白這是什麼,明白Joyce花了多大功夫搞到它。
“你知道,爸爸,”她開口了,“這種藥片很難弄到,它是由一家叫Marshall,Carter和Dark的公司製造的,他們稱這種小藥丸為'眠曲林',它非常昂貴。 遠遠比我想象的要貴得多。”
她靠近了一些,她的父親的眼神專注地望著她。“我實際上偷了這個,我們 — 基金會,這是我工作的地方 — 攔截了數百個這種藥丸的運輸,我靠運氣設法為你偷了一個。”
她將父親的手放在藥丸上,不想親自觸控,以防萬一。“這對你真的很重要……我希望你吃了這個,父親,這是為了你自己。”
她沒有告訴他這藥是MC&D和普羅米修斯實驗室之間合作的結果。根據基金會的調查,這兩者一直交換著研究成果,直到它們都有利可圖的時候。
沒有人知道普羅米修斯實驗室從這筆交易中得到了什麼,因為只有MC&D擁有一種能展示出這成果的產品。
也許如果她的父親知道這一切,那麼他會服用這藥物。 也許,如果他知道這是一顆安眠藥,會讓他陷入永久的深沉的睡眠中,永遠不會醒來,那麼他就會接受。
他沒有,Joyce也不是怪物。
2044年二月二十一日
你老了。你病了。或許你只是累了。
厭倦了生命。不過我們都知道它永無止境。
但是,誰又需要結束?什麼時候我們可以有一個新的開始?
為什麼是你?何時你可以獲得新生?
普羅米修斯實驗室,在今天,做出改變。
這個廣告在十分鐘前已經播放完了,但那些資訊仍在Joyce的腦海中迴盪。普羅米修斯實驗室從字面上提供了將整個身體與另一個身體交換的功能 - 不知何故,在正式宣佈之前,基金會中沒有一個人知道它。110-蒙托克程式沒有造成任何傷亡,但清理工作仍佔用了大量資源。
Joyce的任務是撰寫有關普羅米修斯實驗室目前的行動,以及他們如何設法在雷達下長時間飛行的報告。儘管她的工作很緩慢 - 不僅研究的資訊非常有限(其中大部分直接來自普羅米修斯的廣告),但她擔心已經太遲了 –在他們想出任何類似的計劃來阻止這一切之前,人們已經爭相去完成手術。
不久之後,訊息表明手術實際上甚至可能已經奏效,到那時,基金會就掌控不住了。
她辦公室門外傳來的三陣尖銳的敲擊聲引起了她的注意。
“請進。”她喊道。
門開啟了,Ardal Rogers,網路安全團隊的隊長——Joyce不記得是哪一個了——慢慢地走進了房間。
“Dr. Michaels,很抱歉打擾你,但是有人正需要你審訊。”
“審訊?”
“是的,女士,我們發現她正試圖訪問一份機密文件- 實際上是3984的文件。”
“我好幾年沒有碰過它了,其他人也是。她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們不知道,女士,我們希望如果她被允許和你說話,她能透露更多資訊。”
Joyce點點頭。“很好,帶我去找她。”
她還沒有那麼慘,比如——每個手腕都被鎖在了牆上,血液從她嘴上被守衛擊打的傷痕流下來。相反,她坐在一把木椅上,手被銬在桌子左側的金屬環上。 她看起來狀態不錯,如果忽略她脖子上的傷疤和襯衫上的紅色汙點的話。
她的頭微微彎了下來,但當Joyce進入訊問室時,她緊緊地盯著她。 她在桌子對面坐下。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說話。
她微笑著,目光寬闊而空虛。“你看起來很老。”
“我被告知你試圖訪問收容物-3984的文件。”
“是的。”
“並且你特地要求我過來。”
“是的。”
“為什麼?”
那女人身體向前傾了一點。 “你還記得我嗎?”
“不。”
“有很長時間不見了。大概有十六年吧?”
“你比十六歲大,我想你大約五十歲。”
“你十六年前把我的頭縫回我的身體上。”
她全都想起來了。 3984,每一個Young交到她手上的D級人員,他們的命運。 他們都還活著。 他們中的一個回來了。
“她割下了你的頭顱。”
她的笑容更甚。“你記得我。”
“對不起。”Joyce開口了。 她回想起了那些話語,她原本打算對她說的話,但從未有機會親口說出。 “我非常抱歉,你必須經歷這些,在冷藏間裡的八年—我— ”
她點點頭,但這太快了 — 更像是一種緊張的抽動。“它改變了你,但你活下來了。”
“D-11424。這是你的代號。 你的名字是?”
她的臉上露出疑惑,就像她不知道這個詞,或者問題的答案一樣,但那瞬間消失了。“那沒什麼。”
“你為什麼要特意跟我談話?”
“Young想隱瞞什麼,我知道,我知道,我找到了證據。”
當然,她試圖隱瞞一些東西。她殺了一些D級,那些真正活著的人,不得不遭受她施加的酷刑並永遠忍受這一切的人們。“如果你已經閱讀過這份文件,你應該和我一樣知道她試圖— ”
“你知道什麼是末日黃昏計劃嗎,博士?”
“什麼?”
“ 末日黃昏計劃 。有印象嗎?”
Joyce回憶了起來。 她確實對這個詞有印象,儘管她不記得來自哪裡。“我不認識這個名字。”
“它確實存在,我知道它,它與收容物-3984有聯絡,有涉及到,但我無法搞清楚這聯絡。”
“我多年來一直是3984的首席研究員,如果有類似的東西,我會知道的。”
“你當然不能看到它,它被隱藏了!隱藏在最深處,只有5級許可權才被許可訪問,Young,Young把它隱藏在那裡。”
她語速太快,嘴邊噴出了口水。 她伸出右手把它擦去。
Joyce知道她可能是對的。 如果有這樣的聯絡,它很可能已經隱藏起來了。
Joyce轉向門口。 “我想我們談完了。”
“不,不!”她叫喊著,用那隻能活動的手伸向前方,眼睛盯著Joyce。 “告訴我,博士,告訴我為什麼對omega-k的研究被禁止了。”
“因為這沒有意義。”不過我們為3984所做的任何測試都沒有意義。一名警衛的聲音在門外迴盪,咆哮著某些命令。
“答應我,你會去研究它。”
“不。”我一定會。
門開啟了,Joyce被推到一邊。一名警衛抓住了曾經的D-11424,並把她按回她的座位。另一個更輕輕地抓住喬伊斯,帶著她走出了訊問室。金屬門在她背後咣噹一聲,關上了。
Ardal Rogers把手放在Joyce的肩上。 “我很抱歉你必須經歷這些,女士,忘記她所說的,我們會負責關照她的。”
“沒問題。”Joyce回答,但她的聲音飄忽不定。 D-11424可能是對的。
然而,在她可以開始研究這一點之前,她還有關於普羅米修斯實驗室的報告要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