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軍大副Xilas Crowe嘆了口氣,關上了她後方的艙壁門,又一天將通訊室與外隔絕。當Tallow給她遞過一杯粗製的咖啡後,她又嘆了口氣。
“Scipnet還是沒有應答?”男人問道,會意地點頭,“別擔心,我確信總會有人接聽的。”
Xilas立刻懟了回去,不受控制的怒火在她琥珀色的眼睛裡燃燒,“你怎麼就這麼確定啊?目前我們就是地球上最後的人類了!”
他抬起手防了出去,然後決定獨自離開這裡;他走出壁凹,給Xilas一些時間平息怒火。她坐在漆黑的舷窗旁邊,盯著狹窄的船體對側的人造藍光燈。她呷了一口咖啡,對咖啡的淡味蹙眉,並試圖分辨潛艇發出的各種聲音。
她聽到壓艙物的猛烈移動聲,從船頭到船尾。 她聽到她船員們在下層甲板的公共區域上踱步的聲音。她聽到聲納陣列偶爾發出的聲響,以及從海底反射回來的更加微弱的回聲。然而,在所有這些之中,她聽到了引擎和反應堆可怖的低吟,無窮盡地將他們從啟程的地方越拖越遠。
Xilas暫時閉上眼睛,試圖回憶起休息是什麼感受。相反的是,她只看見那被詛咒的生物的暗棕色眼睛;自從她上船以來就一直看到。她擺擺頭,然後抬頭,因為終於有人從休息室趕來解除她什麼都不去聽的職責。
“Keening。”她說道。在觀察那個爬上金屬樓梯的,緘口不語的人時,她禮貌地點頭。“遲了幾分鐘?這不像你。”
那人無言地走過,只是不屑地看了一眼,然後關上了身後的門。
Xilas沒當回事,站起身子,走下狹窄的樓梯來到下層甲板。她看見Tallow正在他的臥鋪上休息,或許是在聽耳機裡的一些無意義的曲子。她嘟噥了一聲,然後繼續她的下一步工作。
破碎的潛望鏡旁煙霧繚繞,盤桓並聚集在天花板的凹陷處。它徘徊在那裡,俯視控制室及其內的唯一一名住戶。老人抽乾最後一支菸,把它在腳邊的一桶沙子裡戳滅。他又盯向那煙霧,它在他黑色的、蛇一樣的眼睛裡,跟隨著揚塵的線條緩慢消散在老化的空氣過濾器中。
船長John Barrett從椅子上站起來,發出一聲呻吟,感受到他的關節處的疼痛,那從他記事起就一直存在著的疼痛。他緩慢而小心地搖頭。當他睜開眼,三顆表面印著字母“W”的六邊形綠色藥丸躺在控制室的主控臺上等著他。他吞下三顆藥丸時,觀察了位於桌子正中顯眼的電子地圖。他們剛剛離開孟加拉灣,幸運的話可以逃離斯里蘭卡的陰影下的追逐者。船長又回頭看了下他們經過的路,幾百公里,向印度洋中心以極慢的速度行駛。
船長覺得他累了,便循著慘淡的淺綠色發光條帶,離開他的椅子,走向控制室後方的粗糙床鋪。他盯著它看了一會兒,透過那忘卻的記憶的陰霾,他勉強能看到扭曲而髒汙的毯子。船長的雜念被他所在控制室的敲門聲打斷了,那指向船尾的門仍未上鎖。 過了一段時間,專家Keening不請自來,並看了看他上司有多遺憾。
“Barrett船長,我很抱歉要告訴你D-38120在捕魚的時候被一個未知實體綁架了。 D-38620安然無恙地返回了,然而在可預見的未來裡我們的食物攝入將會減半。”
船長花了點時間把相似的數字和恰當的人聯絡起來。“Michael?”
“……是,長官。”
“我懂了。帶我去見小Thomas,我想和他聊聊。”
當Thomas從他的煎熬中出來時,迎接他的是真誠的關切,足以抵消他那對於自己顫抖的手中拿著的那杯咖啡中缺少真正咖啡的擔心。杯裡的液體少得可憐,想必杯子的底部比一般的要厚,以在潛水艇的顛簸中保持穩定,他這麼想到。
他制服的橙色正快速褪去,顯然這制服不是為了在多次洗滌中重複使用,但它上面依然印著五個數字。要不是他旁邊的人的善意,這數字本該替代他的本名。Tallow給他帶來了一條毯子,並正給他披上。這並不能阻止寒冷侵入他的骨骼,但Thomas對此非常感激。
而他並不感激的是Barrett——應該是這艘船的船長——發出的慢而響亮的接近聲。Thomas只見過這個人幾次,但是給他留下可怕的印象這幾次已經足夠。他之前以為自己會被叫到艦橋上作報告——希望是在實打實的休息之後——但沒想到船長會親自離崗來見他。
“船長!”Tallow高興地問候道。Thomas注意到,這個年輕人不知道是該鞠躬還是敬禮,於是兩個都做了。“我給你拿杯酒!”
“不需要了,孩子,只耽誤你一會。”Barrett洪亮的聲音在金屬船殼內迴盪,使Thomas的酒像電影裡那樣泛起漣漪。“D-386……Thomas,我要問問你看見了什麼,如果你看得到的話。Michael身上發生了什麼?”
“他被抓住了。當時我們在不同的區域工作,但我的燈光照到了什麼大東西。凝膠狀的物質,事實上掉下來了一點,我沒能把它復原。整體形狀很長且沒啥特徵,我看不到腦袋。從我看到的Michael身上的繫繩來講,他是被向上拽到水面的。”Michael呷了一口正冷卻的非咖啡,觀察了下房間內人員的反應。Barrett保持著堅定的儀容,Keening大部分時候也是,除了有一絲不屑流露了出來。從Tallow的臉上可以讀出關切和悲傷,而從他所看到的前大副Crowe的情況來說,她正蜷在床鋪上輕聲嘟囔著。
“我明白了。”Barrett鄭重地點頭,從他坐的地方站起來,或許是天花板不夠高,顯現不出他雄偉的高度。“那麼今晚,我們開最後一瓶酒,慶祝他的生命。”
Keening勉強掩飾著反感搖了搖頭,“你真的會為一個D-38120舉辦慶祝會?”
“在這段難捱的時期,又一個敗給了像阿難陀舍沙這樣東西的人,是值得哀悼的。”
“……這裡是收容物S Eremita號,為特殊收容措施基金會進行全頻段廣播。若有任何能夠收到此訊號並對當前狀況不知情的人,完整的收容物-001檔案已經公開許可權,並平行於此訊息傳送。請勿在不進行全身覆蓋的情況下於白天或夜晚出門,請勿嘗試為任何被影響的人提供援助。若您有提供幫助的方法,我們正位於印度洋代爾夫特島的東岸外側,請求醫療補給。這則訊息將重複播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