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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等歸家之時

大洪水消退後,魔法再次於世間蓬勃興旺的時代,人們發現了古代契約書狄瓦編年史。被種種疑慮和黑暗低語所誤導的雙手將其從塵封的墳墓裡捧出,投入滄溟。

在一座森林中,有個涼爽澄澈的小湖泊。坐落於湖中心的是塊小岩石島,島上建有一座古老的石構守望塔。森林裡的樹木年邁而虯健,重碩的根鬚深植地下,宏闊的枝幹宛若撐起了整片天空。斑駁的陽光在拂過高聳枝葉的微風吟唱下輕輕盪漾。那些爬滿青苔的巨巖,盤跏錯落於群木的蟠根鐵幹之間。林間的空氣舒爽而溫暖,整個世界都沉浸在寂靜安寧中,唯有樹葉隨風搖舞。

突然出現的金屬甲片刮擦聲打破了這片寧靜。隨之而來的是灌木叢發出的沙沙作響,繼而是泥土遭某種重物拖曳之聲。

數張書頁散落在水面上,狄瓦人猶如一場湮世狂潮,他們的大軍連同眾城乃至整個帝國,從歷史的黑頁上掙脫出來。他們的血肉也從其被深埋於冰封大地之下的棺槨中爬行而出,湧入世間。意與肉合二為一的狄瓦人掀起滔天的殺戮與恐怖。他們高呼主之名號,主也回應其召喚。

深紅之王與他麾下全部的利維亞桑和惡魔領主們一起從 梅吉多深淵 中升起。萬物蒼生都為即將迎來的滅絕而瑟瑟發抖。

一名士兵穿過森林,來到湖畔。它身上的鎧甲佈滿凹痕、撕裂和穿孔,又被暗褐與血紅色的結痂所黏連,為烈焰炙烤得焦黑。士兵的面板亦被燒灼得慘不忍睹。它的一個眼窩空陷,其上的鬢角亦為猛擊砸塌。其頭皮業已被撕掉,頭髮也早就燒成了灰燼。透過臉頰上翻卷的肌膚可以看到群齒參差碎裂的下頜。它的一條胳膊因臂骨粉碎而軟塌無力地垂下。這士兵與其說是個活人,不如說看上去更像是具死屍,起自地獄深處的濁悶惡臭正撲面而來。一把坑坑窪窪滿是豁口的大刀被這傢伙拖曳於身後,在林間沃土上犁出了一條小溝。

士兵沿著水岸蹣跚前行,直至觸碰到一塊滿布青苔的巨石。在此處,士兵將大刀高高舉起,隨後將其深深插入大地。刀劍業已無用。漫長而曲折的旅程終告完結。

但是人類,在隨後的時光中,仍未得安詳地眠於靜謐的良夜。不,它依然如末世的劫火般熊熊燃燒。遠古守護者們與凡人並肩而立:

哈卡瑪 不再破碎,她的無畏天使艦隊龐大到足以遮蔽蒼穹。 納哈什 終於從流放中歸來,他的羽翼璀璨光耀,他的口中烈焰噴薄。

霎時間,兄弟姐妹們團結如一,而人類則和他們攜手對抗王與祂的眷屬,前仆後繼。

曾經握刀的手開始緩緩解開鎧甲的係扣和皮帶。甲葉紛紛墜落,嵌入汙泥。鎧甲亦已無用。士兵從臂甲脫起,隨後是腿鎧,繼而將胸甲解開。在此之後,它脫掉裡面的鎖子甲,然後是殘破不堪的背心和馬褲。在一切完畢之後,士兵將全套盔甲在刀插入土地的位置排布成人形。此地無需埋葬,因為墳墓無人可擾。刀劍與盔甲皆歸無用。它將於湖畔安歇,在披著青苔的巨巖邊長眠。

三兄弟所標示的時辰已臨,寂靜之廳的門扉在諭旨下訇然中開。死者大軍如潮湧而出,這支軍隊無窮無盡。它們衝進了王之宮廷,釋放了幽禁於其中的六位倖存新娘和飽受折磨的無數靈魂。

那士兵如今未著寸縷,渾身唯餘鮮血、汙濁、泥垢、灰燼、鹽漬和疤痕,跪於水畔,伸手入湖。清流濯去了手上的汙垢,洗盡塵泥後露出的是乾淨、光滑、粉紅色的健康肌膚。士兵用那隻乾淨的手捧起一掬清水送入口中。細流沿著唇邊淌到下巴,沾溼了上面的灰泥。

身披黑衣的三兄弟騎在三匹白馬上。每一具死者、每一方世界、每一處位面、每一片領域、每一個凡人、每一位神明乃至每一縷迷途的靈魂都跟在他們身後前行。一切一切的亡者們踏上偉大的征途。一首戰歌在攻城錐穿過地獄那些業已破碎的黑曜石大門時響起。那是一首洋溢著歡樂的歌謠。死者征程起,紅王倒在即。

士兵用洗淨的手伸到殘破的傷臂上。狠狠地拉扯拖拽一番,將斷骨移回了原位。潰爛的手指抽搐著,漸漸可以彎曲,隨後手臂恢復了移動。它伸展著曾經斷過的臂膀,因其復原得動作如初而感到滿足。

由此,最後之戰打響了。眾神和他們的萬軍從天國上降下,自深淵中升起,彼此爭鋒。群星因憎恨而熾燃。造物在重壓下瓦解。沒有什麼世界能夠倖免,並無任何領域可以逾越。大道被撕成碎片。圖書館在烈焰中燔燒。眾神從御座上隕落,大地坍圮崩頹。鮮血從數以百萬個百萬計的戰線上傾瀉而下,染紅了造物者的諸界。紅王將 耶索德 扶上神座,一切都灰飛煙滅。

那士兵站起身來,步入池中。當水漫及腰部之時,它開始洗沐。燒焦的皮肉與凝固的血痂層層剝落,露出下面健康的肌膚。

遠在那座宏偉而恐怖的高山腳下,亞當的兩子最後一次相遇,並在彼此手中殞命。而納哈什一分為二,哈卡瑪則重歸破碎。人類文明之火,全部智慧生命之火,都晦暗無光,閃爍飛濺,漸趨黯滅。群星被活生生吞噬。亡者歸於塵土。諸天國煙塵瀰漫,盡入漆黑。深淵為血海填盈。在數以百億億計的世界中,所有燈火都熄滅了。

洗去的汙泥在士兵周身化為一層濁雲,但是這朵雲很快沉入水塘底部。士兵沐浴已畢,它變得一點也不像具屍體了。凹陷的血肉重歸飽滿。生命的活力再度來臨。肌肉縫合如初。面板修補一新。頭髮重新滋長。骨骼完好癒合。塵泥、鮮血、汙垢、穢物的痕跡滌盪一空。汗液汙漬和煙火焦痕濯沐無蹤。寒冷遠去,腐臭不存。邪惡的時代與邪惡之地一併成為過去。

唯餘一盞孤燈。三十六位使徒聚集在聖山之坡,一起踐行他們亙古之先即已註定的命運。世界以此種殘酷而駭怖的方式走向終結而無法被挽救——他們被世界之力挾持太久了,以至於無力阻止王之暴行,然而他們並非毫無權能。

造物無法被治癒,但王或許已變得衰弱。所有那些上古的防禦措施,那些祂為自身佈下的層層封印,悉數散滅無蹤。

那士兵將全身浸入水面之下,再度升起時已非屍骸,而是一個人。一個女人,她的身體強而結實,溼漉漉的秀髮有著秋季稻草般的金黃。她從臉上挑開一縷髮絲,為自己重獲新生而會心微笑。

此乃七位終將弒殺紅王之人。面紗後的 混蛋小皇后 ,她的頭部腫脹,舌尖諳啞。 哈克 ,那一擊粉碎夢境之人。 流亡者 ,許久以前就將三兄弟矇蔽。 不破者阿赫巴特 ,往昔的第七新娘早已不復存在。 變節的雛鹿 跨乘在土星雄鹿背上。 賽特 ,亞當的第三子。以及 奇蹟創造者伊莎貝爾 。

那女子名喚Mary-Ann,如今她已並非昔日計程車兵。

七根長矛刺穿深紅之王。

一根穿透祂的右眼,此乃哈克之矛。

一根再刺透祂的左目,此乃雛鹿之矛。

一根扎穿祂的肝臟,此乃賽特之矛。

一根貫穿祂的雙手,此乃流亡者之矛。

一根橫穿祂的雙足,此乃皇后之矛。

一根直透祂的心臟,此乃阿赫巴特之矛。

最後一根直插祂的顱骨,此乃伊莎貝爾之矛。

死之三兄弟籍此方能向王宣示他們自創始以來的主權。祂的屍體被投入大淵,死亡籠罩淵面。

Mary-Ann在小湖中暢泳了一會。她背浮水中,仰望林木與枝丫,和煦的陽光溫柔灑落。偶然之鳥在她感官所及之處迴環旋繞——她撮口而鳴以唱和它的歌謠。她潛入水面下,又自水底升起,如是者再。Mary有時會從湖底採擷幾塊沾著淤泥的光滑鵝卵石,再輕輕放開手,任它們滑落水中復歸潭底。她切換著自由式、仰式、蛙式的游泳之姿,欣喜於得以憑藉搏殺之外的方式讓身體得到鍛鍊。

半晌之後,她從湖中起身,涉水歸岸。她赤身裸體,但並未因一絲不掛而感到些微羞赧或恐懼。岸邊兩條虯龍般的根鬚間有一片柔嫩可人的如茵芳草,她躺臥其上,沐浴在斑斑點點的暖陽中。

她小憩入夢,夢境之物溫存而縹緲。

七人靜靜矗立於紅王那空空如也的御座前。

待她醒來時,樹影漸長,斜陽燃若熔金。在她腳邊整齊碼放著一疊衣服。一件灰色的襯衫,一條口袋眾多的沙色褲子,一雙沉重而堅固的靴子。Mary-Ann穿好衣服,感覺自己重新完滿起來。不再是那名死者軍團的戰士Mary-Ann。只是純粹的Mary-Ann,一個名字,一張臉龐,一尊肉身,一個生命。悉歸完整。

她漫步入林,雙手插兜,無視方向,任意徜徉。有藍、黃、紅、粉、紫、橙諸色鮮花點綴其間。白色、紅色和亞光色的菌菇蕈類碩大茁壯。身披或素雅或華麗羽毛的鳥兒們在枝間歡唱。各種小動物們有的縱情於竄躍追逐,有的勞碌於挖掘洞府。在遠處濃淡不一的陰影中,她依稀可分辨出大傢伙們的輪廓。那裡遍佈著坍圮的石頭廢墟,或者是爬滿苔蘚的骸骨,抑或是蜿蜒曲折的鵝卵石小徑。夜幕將臨。

一頭豹子,灰暗如雪,叼著根菸鬥,棲坐在一株老樹盤虯間。Mary-Ann從旁經過時,這頭大貓抖了抖耳朵,拍動著尾巴,發出滿足的低呼,吐出一圈蘋果木煙環。

陰影愈長,暮色漸深,夜行鳥兒們開始鳴唱。Mary-Ann腳下的小徑正變得更為精緻,越發年輕的鵝卵石們被愈顯整齊地鑲嵌在一起。古老的森林漸漸讓位給青草芬芳的遼闊丘陵。寬廣無際的藍色天空還伴著幾分落日餘暉僅存的淡粉與橙紅。圓碩的銀色月輪升起了。

一位男子站在那裡,在那森林盡頭的路上。他年邁蒼蒼,一頭灰白的短髮,留著修剪齊整的灰鬍須,彎腰駝背,斜倚在柺杖上。他的著裝與氣質都是如此淡然,溫和,睿智。雙眼從暗色而皺紋堆累的臉上投出慈祥的目光。他正在餵食鳥群。

Mary-Ann奔跑起來,熱淚盈眶,時光彷彿凝滯。

“SALAH!”

她被自己的腳絆了一下,並非因揮舞旋轉的手臂和周身呼嘯的氣流,讓她險些跌倒的僅僅是前衝過猛的動力。她的靴子敲擊在鵝卵石上,鳥兒因其喊聲而四散飛揚。

“SALAH!”

她催促著自己跑得更快些,再快些,她的手臂瘋狂搖擺,雙腿肌肉緊繃。再多哪怕一剎那也是難以容忍的,不可承受的。

他們相遇了。她伸開胳膊摟住他,老人也與她相擁。熾熱的淚滴滑過她的臉頰,模糊了她身邊的一切,唯餘他的溫暖,他的心跳聲,他上衣的質感,咖啡與古書的馥郁,那種重獲歸屬的直覺。在此,在此地。是家,就在這裡。

家。家鄉。故鄉。

她把臉埋在他的肩膀上,邊大笑邊啜泣著,繼而大哭起來。她緊緊抱住Salah,吻遍他全身,然後又哭了。她的目光觸及他溫柔的眼睛,發現其中也盈滿了淚光。

家。

“你變老了, Salah。” 她抽泣著,淚眼朦朧。

“我只希望這不成問題。”

“我不會再放手了。”

“永遠不會?”

“永遠的永遠。”

Mary-Ann枕在他肩膀上,輕輕闔上雙眼。萬物靜好。夜色綿柔。時光匆匆,山沉骨重。光陰似乎已經忘卻了自己過往和未來的所有權能,並且滿足得耽於當下。

在一起。就是家。

Mary-Ann輕輕抬起頭,注視著她丈夫的雙眸。他現在看起來年輕些了,更像是她當年嫁給的那個Salah了。只是鬢邊還有幾縷灰白。但她不在意。

“好吧,我不覺得你會突然消失了。現在我可以放開你了。”

Salah笑了。 Mary-Ann鬆開手,只挽著他的手臂,這男人果然沒有消失。

“今晚你有什麼計劃嗎?”他邊問邊把她的柔荑握入掌中。她發現Salah手上依然帶著那枚結婚戒指。

“只有那些跟你有關的。”

“嘿,我喜歡這計劃。”

遠在他們頭頂上方,一條偉大的天之烏賊帶著星雲構成的鬃毛,在漫天繁星的蒼穹中盤曲扭結。很高興再次看到星空,而不是遍佈濃稠血火烽煙的地獄。

唯餘靜謐。造物冷寂,萬化空虛。

“但是,在咱們開始任何計劃之前,還有個人想見見你,”Salah說道,直指長夜。隨他的手指,Mary-Ann看到一個人形輪廓從黑暗中浮現出來:一個又矮又瘦的女人。一頭凌亂的金髮。面板黝黑,其上飛濺著點點鮮紅色的灼痕。

Mary-Ann凝望了片刻。意識到自己的心已揉碎成萬千塵埃。

“操……”她啞聲道,“我以為今天的眼淚已流乾了。”

“嗨,媽媽,”那女人說道,尷尬地稍微揮了揮手。

Mary-Ann想要回答,但千言萬語如鯁在喉。

“到她那去吧。”Salah在她耳邊低喃,但她的雙腳卻如生根般紮在地上。她腦海裡充滿了曾經深深埋葬下的感情。爐火駭人的高溫。火種燃燒的噼啪聲。血肉燒焦的味道。她女兒在火焚中的悽慘哭號。

“Naomi……”

“是的,正是我。”

正視過去是痛苦的——某種恐怖、可畏、撕心裂肺直達靈魂深處的痛苦。Mary-Ann緊緊捂住雙目,將臉龐深埋於手間,顫抖著再次溢位淚花。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道歉的話語如口頭禪般反反覆覆喊出。

她感到自己被瘦弱的雙臂所環抱……

“沒關係的,媽媽,我愛您。”

最簡短最輕微的耳語。

“我也愛你……”

……然後放開……

Mary-Ann睜開雙目,面對著女兒。Naomi竟然比她顯得年紀還大——金髮間已染上一抹銀絲,眼角和嘴角都留下了歲月的痕跡——但在這段凝視中,她看見了所有其他的Naomi們:頭髮凌亂手臂彎曲的小女孩懷抱著一大摞書。臉頰髒兮兮的,外套和帽子打著補丁,鞋子上滿是泥汙,手握火槍的少女。帶著細框眼鏡渾身打理得一絲不苟的的女青年。年輕女子神色嚴厲。中年母親目光堅毅。Mary-Ann再次擦了擦眼睛。她女兒身上的疤痕已然消退。

“看看你……都長這麼大了而且斯斯文文的。”

“您幫了我很多。”

“我曾想殺了你……”

“您挽救了我。在故事的最後。”

是啊,Mary-Ann相信一定會的。在故事的最後。這一定是個好結局。

“您可能沒來過這裡,但我很尊敬您,” Naomi繼續說道。“我不想讓您失望。”

“哦,別這樣。”Mary-Ann揮拳輕打在女兒的手臂上,“那太過分了。”

“我是認真的!”

“我知道你會這樣做的,孩子。我知道你會的。”

在寂靜中,伊莎貝爾笑了。原初之火那躍動的光焰在她眼中翩翩起舞,旋轉如星河。王位上拂過一陣溫暖的風,充滿了夏天的味道。

某一刻,Mary-Ann從她的眼角彷彿瞥見了有其他人物在遠處徘徊,在這場激動人心的際遇中,無人注意到這四個傢伙。他們是:一個如同大灰熊和貨運列車般壯碩的男子,頜下留著及腰長髯;兩個十來歲模樣的女孩(年齡大點的又高又胖,年齡小點的又矮又瘦);還有一個看上去眉頭微揚的小男孩。

“那個維京人是誰?”她問道。

“我丈夫。”Naomi答道。

Mary-Ann頓停片刻,然後咧嘴大笑著將她的女兒抬離地面。“這才是我的好姑娘!”

“啊!”

“抱歉,抱歉!”她放下自己的好女兒,目光投向新發現的女婿和孫輩。“他們還沒叫我奶奶呢。”

“我們可以安排嘛。”

伊莎貝爾閉上雙眼,深深吸氣……然後緩緩撥出。

於是有了火。

她吸氣……再撥出。

於是有了歌。

“哎呀,Salah?還有其他人準備好從木製禮物盒裡一下子彈出來了嗎?”

“沒了,我想大家都到齊了。”

“太棒了。來吧,夥計們!”她向新的大家庭高喊。“別害羞!”

這是一次聚會,充滿了擁抱,歡笑,親暱地呼喚著彼此名字,講述著各自的故事,還有一大堆眼淚。月正明,高掛夜空,許久後,一家人開始沿著山路踏上旅程。他們不知道自己將去往何方,但是他們心間的羈絆彼此相牽。

山上有一座小屋。燈亮了。

在火焰中,在歌曲中,誕生了奇蹟。大道從火與歌中綻放而出,並蔓延過廢土與虛無。儘管前路蜿蜒曲折,但它們穩固而安全,完美契合不久之後即將踏足其上的朝聖之眾靈。此乃最終之奇蹟,並非由伊莎貝爾獨自完成,而是經由她的前輩們,那涵蓋所有時代、各個世界和全體人民的所有前輩們,用雙手眾志成城。還有一項最後的工作。

回家。

世界末日是這樣的:每個人從此都過著幸福的生活直到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