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積累的財富，從不是財富，而是累贅。”
當石雄略這句話說出口的時候，老婦人模樣的趙副主教依然是一臉不信。
她爬起身，嗓音沙啞，大叫一聲，撲向石雄略。
但此時的她，手上閃爍的光芒已經極為微弱——顯然，之前的戰鬥，已經把她攢了百年的力量消耗一空。
此時的趙副主教，只是一個行將就木的老太婆而已。
她沙啞著撲向石雄略，但沒跑幾步，便自己仰天栽倒。
石雄略低頭看著地上的老人，神色略顯同情：“我們這些真正的戰士，都很清楚這個道理——真正的強大，靠的是海量的戰鬥經驗，還有對力量的精確把控。”
林望對石雄略的觀點深以為然，但又有些好奇，問他：“那你這一百多年沒架打，怎麼訓練自己的戰鬥力？”
石雄略舉起菜刀，昂頭驕傲，菜刀上寒光閃爍：“我現在可以把土豆切成頭髮絲一樣，而且每根都粗細相同！”
“……”林望臉一抖，別過臉去。
“還……還債！”地上的老婦人，再次爬了起來，她這次沒再選擇石雄略，而是張牙舞爪，揮舞拳頭撲向了林望。
林望一動不動，平靜地看著老婦人，任由她的拳頭，砸在自己身上。
老人衰老的拳頭上毫無力氣，在林望身上拍打幾下後，漸漸軟慢下去，逐漸由捶打變成了拍打。
再之後，她喘著氣停下動作。
她晃動幾下，向後踉蹌一步，跌坐在地上。
她抬頭，茫然看一眼林望和石雄略，又看看四周。
她漸漸歪倒，側臥在地上了。
“母親啊……”
老婦人躺下，雙眼無神看向天空。
林望和石雄略對視一眼。
“她這一百多年來，靠著強行繼續力量維持生機和青春……現在，積蓄的力量消耗一空，強行鎖定的生機也會逐漸散去。”石雄略說。
“所以說？”林望問道。
“所以，她就要死了。”石雄略說。
林望沉默片刻，走到趙副主教身前，蹲下，問她：“你想把自己葬在哪裡？”
趙副主教看著天空，過了幾秒才說：“我要死了，是嗎？”
“你應該比我更清楚這一點。”
“我……也要給母親還債了啊。”她嘆息一聲，扭頭看著林望。
老婦人臉上，又一次露出了，和之前很像的，睿智慈祥的神色：“年輕的北地人……你說，母親明明知道，我們這些凡人，竊取了她這麼多力量，這麼多財富……為什麼對此視而不見呢？”
“這就是你最後？”
“比起死在哪裡，我更想死個明白。”
林望思索片刻，點頭：“我能回答你。”
他低頭，目光在地上掃視一圈。
很快，林望在不遠處的地面上，看到了自己想找的東西——一隻小甲蟲。
林望走過去，捏起甲蟲，回到老婦人身邊不遠處，把它放在地上——一塊濺落的血肉旁。
嗯，估計是廚子吐的血……
林望心中暗自嘀咕。老婦人有些吃力，又有些好奇，轉過身，看著地上的小甲蟲：“你要給我看什麼？”
“別出聲，專心看。”
小甲蟲被放在地上後，縮在殼裡裝死，過了幾秒，它慢慢伸出六足。
它用觸鬚輕輕碰觸了一下，面前不遠處的血肉碎塊。
之後，它飛快抬起兩隻前足，推著血肉塊，把它推滾成球，滾著朝遠處去了。
老婦人一言不發，怔怔盯著那甲蟲漸漸滾遠，足足過了一兩分鐘，她才抬起頭。
“這就是真相嗎？”
“這就是真相。”
她突然大笑起來，眼角流出淚水：“我們拼命掙扎，修煉和爭奪的一切，我們所有在意，珍重的事物，原來只是神明掉落的殘渣？渺小到，甚至祂們根本就不在意？”
她聲音沙啞，又大笑一陣：“那我們，拼來拼去，意義又是什麼？我們……為了什麼？”
“你錯了。”林望神色平靜，“我們從來都不是為了誰活著——我們也許力量上不如神明，但凡人也有權為自己活下去。”
“從來不是為了誰活著……”老人愣了愣，躺在地上沉默了一會兒，突然露出個奇怪的笑容，“北地人，如果我一百多年前遇到你就好了——事情，也許就不會變成這個樣子。”
她長嘆一聲，慢慢閉上了眼睛，不再說話。
林望感覺到，老婦人體內，生機雖然還保持著，但已經處於，逐漸消散的過程中。
他站起身，對石雄略點點頭。
沒必要在這種時候，再對一個將死的老人補一刀，就讓她自己慢慢死去吧。
“接下來，該說說咱倆的事了。”
林望看著石雄略：“你之前是準備殺我的，現在呢？”
石雄略有些尷尬，經歷了這麼多事後，真讓他繼續殺林望，他確實有點難以動手。
更何況，旁邊還有個奇奇怪怪，但實力強的離譜的少女——還長著一張和聖女一模一樣的臉。
正在猶豫的功夫裡。
突然從幾人身後，之前黃泉公站立的位置，傳出一聲窸窸窣窣的聲響。
咔啦啦幾聲響動，地面上的骨粉堆突然顫動幾下，從裡面竄出一道，不足半人高的身影，飛快竄向遠方。
不等林望開口，白貓已經化為一道漆黑的流光，飛快追過去了。
那逃遁的身影速度已經極快，哪怕放在俗師中也是最快的那一批，再加上熟悉地形，在遍地的骸骨中左突右竄。
但這些對貓姑娘來說毫無意義，那道漆黑流光以一種難以置信的速度，飛快接近前者。
“每次看到這姑娘的速度……都覺得很不可思議……”石雄略嘀咕一聲，“林望兄弟，我能這麼叫你嗎？”
“當然。”
“你身邊這位姑娘，究竟是怎麼回事？”石雄略問道，“她長得和我一位故人，一模一樣。”
正當石雄略準備把自己的好奇完整說出來時，白貓已經拎著那個身影回來了。
“林望！大老鼠變小啦！”
“啥玩意兒？”林望愣了一下，沒聽懂貓姑娘的意思。
但當他看到貓姑娘手裡拎著的那個東西時，他還是大吃了一驚。
“臥槽！這東西沒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