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在這一刻變得清脆,沙沙的聲響刺耳得讓人難受。
安簡薰站起身,眼睛死死的望著閻濮昊,想就這麼的把他看得明白,看得清楚。
“你當真的要這麼做嗎?”開口,心如同死灰一般的不想掙扎。
閻濮昊嘆出一口氣,眼神飄忽到那緊閉的窗欞,此時他說出什麼樣的話語都是傷人,負她的心,他已經做了。
他不曾愛她,娶他只是自己的私心和慾望,但當一切都化為平靜,當一切都變得透明的時候,卻發現自己真的不是人,如此的對待別人,還虛假的說著一些自己以為可以完成的愛語,到頭傷了別人,也毀了自己。
“永兒最近好嗎?”將茶杯放到安簡薰的手裡,有意岔開話題,就算不談及情愛,他和她之間也有著相互牽絆的親情。
安簡薰的臉上出現了笑意,只是這樣的笑意全是苦澀,說起永兒,她的心或許更加的酸楚。
從永兒出生到現在,他真的盡到一個當爹的責任嗎?
她知道他對永兒好,滿月,玉墜子,奶媽……什麼都給他最好的,什麼都要經過自己的手,他也常說,永兒長大會是一個出息的孩子。
他對孩子都有這麼大的期盼,為什麼對於她,他卻要一次次的傷害?
“永兒很好,這段時間知道認人了,你在不去抱他,或許他在你的懷裡也只會哭叫吧。”冷淡的說著,隱晦的卻是自己的失落。
閻濮昊點了點頭,不再言語,其實他也不想傷她,但錯誤的事情他做過一次,不想在水顏僅有的日子裡還要繼續去錯過她,今生他真的做錯了太多的事情。
房門被人抽開,雨水飄灑了進來。
姚鏡桐也是一臉的疲憊,閻濮昊這次的事情讓他和安簡薰都是心力交瘁。
當看見閻濮昊坐在床上對著他笑的時候,失神的臉上出現了笑意,沉重的心情有了輕鬆。
“你在不醒,我都準備叫人把你搬出去仍了。”。
閻濮昊扯開了笑意,無言的點了點頭,然後才開口說道“你去準備一些彩禮,我要迎娶水顏。”
沒有猶豫的開口,早已下定決心。
姚鏡桐臉上出現了驚訝,轉頭望向安簡薰那張慘白的臉,直到很久才幽幽的開口“我不同意,你不能這麼做。”
姚鏡桐的話語有些讓閻濮昊驚訝,但他揉揉自己的眉心,不想在和他們深討這個問題,因為他已經下定決心的事情,他是怎麼也要去完成,何況他和水顏已經錯過了太多。
“昊,你現在的身份,和你的家室,你都不適合娶水顏,而且水顏現在的身邊有個齊擎雷,他到底是什麼樣的人,我們還不清楚,我想你三思而後行。”姚鏡桐著急的開口,想掩飾的,好像不止話語那麼簡單,想起那日看見水顏時,那殘破沒有幾日的身子,昊娶了她,不是更加的讓人傷心,而且這場喜事,黯然傷神的何止是一人?
“我就是想得太多,把責任攔得太多,才讓自己的一次次的去違背自己的心想做的……我們不要在談論這個問題了。”撇過頭,就算全部的人反對,他想做的,沒有任何人能阻止。
連續幾日的陰雨,終於在三日後出現了晴天,刺眼的陽光照著事物,折射出泛白的光澤。
水顏坐在加了軟榻的涼椅上,享受著這難得的溫暖,這一切變得有些奢侈。
伸出手,理了理自己的青絲,髮髻上又多了許多雪白的髮絲,曾經白嫩的肌膚,也在此刻暗沉。
看了看手上的紋路,細細的數著上面的紋理,這般等死的她,不知道要數著多少天的日子才將去見閻王。
有時候,水顏真的佩服自己,傷得這般的深,還能在此刻享受陽光,看來老天還真是嫌棄她命賤,連閻王爺都不想收她。
別院的外面有了吵鬧聲,不想去理會,現在的她,也沒有了那經歷去理會。
眼睛突然被人矇住。
水顏微微的詫異了一下,連忙笑了起來。
“鬱騏,你今天又想玩什麼花樣啊?”笑意扯開,有些沒心沒肺,把什麼都看清楚了,什麼都想清楚了,反而心沒有了沉重。
“他經常這樣嗎?”開口,有著隱晦著的怒氣。
水顏詫異,鼻翼間,清楚的聞見了他身上常有的麝香味。
手有些顫抖的伸出,遲疑了一下,才握住那矇住她眼睛的手……將它拿下,如同陽光刺進眼裡的是他那張大病初癒和那他常有的邪魅笑意。
站起自己的身子,兩人相對無語。
“身子還了吧?”水顏先開口,但用上了客套的語調。
閻濮昊點了點頭。
兩人之間又是沉默,其實就算兩人的心裡,有著千言萬語,到頭來全部是釋然,或許對方也都明白。
“我帶你去看一樣東西。”伸出手,大掌再次覆蓋住了她的柔夷。
水顏有些少許的掙扎,還是有些害怕,因為他和她之間,根本就缺少著太多的信任。
屋外拴著紅花的箱子,一串串的珍珠,翠綠的玉白菜,珍貴得讓人詫異,讓人不明白。
齊擎雷黑著一張臉,站在這些東西的中央。
水顏轉過頭,抽出自己的手,臉上有著警惕的表情,其實對於他們而言,還是少了很多信任。
“這是聘禮……你看還需要什麼嗎?”臉上出現了不好意思,心卻狂跳不已,其實他等這個畫面,或許已經很久,只是在過去,不去想,害怕去想而已。
水顏臉上全是震驚,就連心也在此刻好像停止了跳動。
“聘禮?”不懂,水顏是真的不懂。
“我要娶你。”拉扯出笑意,刺眼得讓人想流出眼淚。
手微微的收緊,整個心在一瞬間根本就沒有了動靜。
直到很久,水顏才終於笑了出來,一種嘲笑的笑意。
“你瘋了嗎?”開口,就像冷水,將閻濮昊的心澆滅。
水顏抬高眼瞼,死死的望著閻濮昊。
她不曾忘記,也不能忘記,他對她說過,她是他永遠不會娶的妻子,只是這個妻子的位子現在已經有了別人,他現在準備這麼多的東西,做這麼多的事情,是要給她什麼樣的驚喜,還是……
“沒瘋,我閻濮昊對天立誓,我一定會娶你過門,你將是我閻濮昊的妻子。”肯定的語調,讓在場的人都是差異。
淚水模糊了視線,水顏心裡的滋味自己都說不清楚。
轉過頭,伸出自己的手,將那紅色刺眼的花,握在自己的手中攪動著。
淚水劃過臉頰,拉開嘴角,失笑出聲,笑意張狂得沒有情緒。
有些東西想他到來的時候,它安靜無聲,不想它來的時候,卻浩浩蕩蕩,讓人毫無招架。
搖搖頭,擦乾淚水。
“你傷我太多,在面對你的時候,我的心哪能還心如止水,當什麼都沒發生……你能忘記仇恨嗎?你能休掉公主,讓我成為你的唯一嗎?你不能……”沒有猶豫的開口,恥笑這次的滑稽和他的幼稚。
他和她今生註定不會是夫妻,月老給的紅線,不是將他們拴在一起,他的紅線已經拴在了別人手上。
臉色慘白,閻濮昊的心,一步步的往下沉。
她談及了仇恨,她談及了過去,她談及了唯一……為什麼這一切他都無法反駁?
手微微的顫抖了一下。
“這些我們都不要在去想……我也不願意再去記得仇恨,因為我想擁有你。”露骨的情話,有著早已下定的決心,他想做的事情,誰也不要將他拉回,他已經不想在錯過。
“我在意。”冷心的開口,她又怎麼能不在意,婚嫁的事情,不是解開心結的話語,它是一個責任,當她要叫他一生夫君的時候,他要擔起這個責任,但他能嗎?他親手將孩子送上冥途的時候,他也不曾想過這個責任吧。
撇過頭,不去看他的表情,紅色的喜花在她的手上捏得變了形狀。
閻濮昊扯開了笑意,無奈的笑意,他不懂水顏,但卻聽懂了她的話語。
“把這些東西都撤下去吧。”語調沒有起伏,其實想想,或許是有一些唐突。
剛才還熱鬧的別院,安靜了下來。
齊擎雷走上前,將閻濮昊拉到一旁,小聲的說道“不要在這裡胡鬧了,水顏的日子本來就不多了,何必還讓她添煩惱。”
“就是因為知道她的日子不多了,我才想要她在我的身邊……”蹙眉,但已經無可奈何,走到今天的這一步,也是自己活該。
“水顏想和他走嗎?”齊擎雷走到水顏面前,柔聲的開口,愧疚在自己的心裡難受,其實想想,如果沒有十幾年前的告密,到底這兩個人會怎麼樣。
水顏深深地看了看閻濮昊,想搖頭,但卻不知道該怎麼搖,他和她難道還有什麼地方可以去嗎?
“閻爺,請回吧。”最後水顏低下頭,快步的想離開這這裡,但手卻被人握住。
詫異的轉頭,臉上有了無奈。
“帶你去個地方。”有些死皮賴臉,但卻不想她走。
愣了一下,不容水顏拒絕,拉扯著她就是離開。
齊擎雷嘆了一口氣,望著兩人的背影,無奈的嘆出一口氣。
陽光依然刺眼,牽著的手,有了微微的溼潤。
街道鬧熱,水顏走腳步努力的跟著他走著。
熟悉的事物,熟悉的東西全數落盡了她的眼裡。
“明年的春天,這裡的木棉也會很漂亮的。”抿出弧形的嘴角,說著柔聲的話語。
水顏抬頭,病態蒼白的臉,在這秋季平添了幾分淒涼。
“為什麼又是這裡?”開口,有些無可奈何,上次說的地方依然是這裡,而這次還是這裡。
“我們在這裡的記憶是美好的……我想和你真正的在這裡住幾日,你就把我當成小時的閻濮昊,我就把你想成原來的水顏,什麼都不要去記住,今生我們錯過了太多,老天不要我們在一起,難道我們想擁有幾日像平常夫妻般的日子都不能有嗎?”語調輕柔,但卻有著但男子的無賴霸氣。
幾日平常夫妻的生活……忘掉過去?真的可以嗎?
笑了笑,握著的手,她是不能抽出來,他認準的事情,她拒絕了一件,這一件事情,他是不會在讓她逃離吧。
幾日……好,就幾日。
湖面山水,日起日落,炊煙四起,情愛依然。
孩提的讀書聲在這院落裡響起,樹上的落葉緩緩飄下。
水顏坐在廚房的門前,望著閻濮昊教著這四周鄰居的孩子讀書認字,一臉慈愛。
想想如果沒有十幾年前那浩蕩的事情,那麼他們的生活或許就是這樣,他也許會是一個教書的先生,而她只是一個平淡的婦人。
這一切真的很普通,很平常,但對於他們來說,奢侈得有些好笑。
廚房裡傳來了怪異的味道,閻濮昊拿著藍皮書,蹙眉的望著水顏。
水顏笑了笑,快步的走到廚房裡,她做的饃饃又給做壞了。
在這裡才不到幾日,她就已經做壞了不少的東西,看來她真的不會做飯菜。
將火撲滅,看著蒸籠上的饃饃,一臉的無奈。
腰身突然一緊,身子靠近了熟悉的胸膛。
“看來又得拿水來泡著吃下了,你怎麼這般的不賢惠。”裝出責備的樣子,鼻翼繡著她髮絲的味道。
水顏笑了笑,沒有言語,就算這幾天的相敬如賓,放棄一切的恩愛,但依然還是不習慣和害怕。
孩提門走到門邊,笑著望著他們,水顏的臉出現了緋紅,這樣的感覺似乎她已經早已忘記。
伸出手,將他的大掌移開,將那石頭般的饃饃放進碗碟裡。
閻濮昊將孩提們趕出了院落,回到廚房的時候,沒有猶豫的拿起饃饃咬上一口。
有些痛苦的將它吃進胃裡。
從來沒有想過,一直是女婢的水顏,做飯菜的本事真的不能恭維。
端上一碗不知道該是粥還是該是乾飯的米飯,有些不好意思的放到閻濮昊的面前。
“明日還是叫丫鬟給你送飯過來吧。”淡然的說道,卻不知道這話讓閻濮昊的臉上出現了不高興。
“說好不再說這屋子外面的事情。”厲聲的開口,其實想掩蓋那不敢在此時說起的過去。
天空突然暗沉了下來,細細的雨絲像要在此刻飄落,水顏連忙跑出房外,將昨日洗好的衣物一件件的收進自己的懷裡,但心裡卻有著沉重,一種很難釋懷的沉重。
將衣物一件件的摺疊好,自己裙襬上的那血跡,是怎麼也沒有洗得乾淨。
“什麼時候的事情。”閻濮昊將衣裙放到自己的手上,不知道水顏什麼時候犯的病。
水顏抿上唇,廚房裡的煙霧徐徐上升著,直到很久才開口說道“快點吃吧,飯菜要涼了。”將衣裙再次放到自己的手裡,快步的走出廚房。
當她再次折回來的時候,臉色更加的蒼白。
“昊,我想……我想就這樣了吧,我想今日就回去了。”開口心在刺痛,其實現在才是最悲哀的,當一切繁華過後,當自己在貪戀這個繁華過後,卻告訴自己一切都是假象,一切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不是教書的先生,而她也不是一位好的婦人……假的終究是假的。
四周變得安靜,閻濮昊握著那饃饃的手,在微微的泛白。
不許兩個字還沒有說出口,就看家屋子外面有著人影出現。
丫鬟端著食物籃子出現在院落裡。
“爺,這是公主叫奴婢做的。”丫鬟說得小心翼翼,但卻心裡在為公主不值。
“給我拿回去。”厲聲的開口,臉色變得難看。
“公主還叫我告訴你,小少爺已經連續燒了好幾天,好幾位大夫看了都沒有效果,爺你看……是不是該回去了。”
丫鬟的話語,讓剛才還想著和貪戀的幻覺,在此刻瞬間的破滅。
伸出手,將閻濮昊手中的饃饃放到自己的手上。
“回去吧,夠了,真的夠了。”轉過身,饃饃在自己的手上捏得變了形狀。
閻濮昊的身子變得僵硬,轉頭望著水顏的背影,冷硬的臉上看不出半點情緒。
“爺。”丫鬟再次輕聲的叫道。
空氣在此時變得有些輕薄,水顏覺得自己快不能呼吸。
身後有了響動,她清楚的感覺到他在靠近自己,但就在一瞬間,身後的一切都變得安靜,那靠近的壓迫感也全部消失。
轉過頭,身後空空如也。
心硬生生的感覺到了疼痛,這是一種剛感覺到了幸福,又被撕裂的疼痛,其實自己不該來的,其實不該有這幾日的日子的。
他有公主,他有孩子,他終究不是她的。
踏出房門,淚滑過嘴角。
院子裡一地的落葉,隨風起起落落。
“很美,這裡真的很美。”喃喃開口,眼裡有著奇怪的想法閃過。
坐到剛才他教書的那張椅子上,抬頭看著細雨飄落。
“為什麼不收我回地府,殘留在這裡,到底是為了什麼?”笑了笑,手指摸上自己的手腕。
旁邊桌子上削水果的刀子在此時泛著銀光,伸出手,沒有猶豫的劃上去,但鏽跡的刀子卻只能傷到了皮肉。
笑,痴狂的笑,閻濮昊嘴裡的幾日,不是美好,而是真正的殘酷……(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