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神殿如今只剩下鬱燼一個人守在這裡，觀世鏡裡的畫面是溱蒔在燭幽身邊時不時逗他，夙浮棠黏著黎昕如膠似漆，沈蘭嶽雖然也和墨柳親近，但到底的一個點到為止，一個感情遲鈍，都不會像他們一樣明目張膽地宣揚。

就剩他一個孤家寡人了，空蕩蕩的神殿，父帝和魔尊待在魔界逍遙自在，三個弟弟在人間和心愛的人在一起，到頭來他才是最孤單的那個，甚至連個值得信任的心腹都沒有。

鬱燼的鳳凰血脈已經開始覺醒，這個其實不需要刻意去完成，時機到了自己都會慢慢覺醒，但可以壓制往後推，壓得越久越痛苦，到最後壓不住了，那就是抽筋換髓的痛，不會像溱蒔那樣虛弱一段時間就好了。他壓制了很久，久到黎昕誕生，久到溱蒔覺醒，已經有了壓不住的跡象，雙生蝶舞和紫華珠可以幫他，但這些東西六界之內極少，只能靠他自己了。

宴會進行到一半，夙浮棠說想出去走走透透氣，黎昕沒有感知到任何異樣便放心讓他自己出去了，他出來後找了個沒人的地方瞬移，再次出現人已經在神界。神界他不算陌生也不算很熟，憑藉記憶去找蘊華殿，繞了個大圈子才繞過去。

鬱燼坐在觀世鏡旁邊，正打算再一次壓制覺醒，夙浮棠的到來打斷了他，魔神大人手裡捏著兩顆珠子，一顆紫光流轉，一顆淺綠色半透明，顯然是紫華珠和朝暮珠。

“哎，雙生蝶舞送給凌楓渡養著，好不容易開了一株還被他徒弟摘了，別人的東西我也不好要過來，不過我覺得紫華珠和朝暮珠應該夠了吧。”

紫華貝和朝暮貝千年結一顆珍珠，別說是幫助血脈覺醒，就算是死了都能當場給你撈起來活蹦亂跳的，能拿到一個都算是好的了，現在兩個都有。

魔神大人靠著珠子一副捨不得的樣子，略帶幽怨地說：“哎，撈了幾顆珠子，被兩個化形的小貝殼追著暴揍一頓，心情好，送你兩顆，趕緊覺醒，要對得起本尊被揍的這幾下。”

鬱燼接過來兩顆珠子，一時摸不準魔神到底在想什麼，突然示好有何目的，他可不覺得魔神會是那種為了一個人討好一群人的，高高在上的神只會俯瞰眾生，不會屈尊降貴討好任何人。

在成為至高無上的魔神之前，夙浮棠曾經也遊蕩在六界之外，哪怕父親是魔神也無法保證他安然無恙，被強者欺壓的事屢見不鮮。但骨子裡的那股高傲不允許他低頭，哪怕是拼了命也要遍體鱗傷地從血雨腥風中走出來，站在屍山血海裡俯視那些以下犯上的傢伙。

“本尊幫的並不是你，而是小昕的哥哥，因為他與你親近，見不得你痛苦，所以本尊來幫你，如果要感謝，那就去謝謝兩隻小貝殼吧，他們結珠不容易。”

說完他便頭也不回地走了，鬱燼沉默許久，回了寢殿。

夙浮棠沒有立刻回去，站在墮神臺，這裡和墮神淵是相互呼應的，從這裡下去會落在墮神淵裡，剛下去那段時間會有殘餘的神光護體，運氣好的話可以被送到六界之外，但機率很小，小到萬中無一。六界之外是一個很合適的容身之地，但不是藏汙納垢飢不擇食的深淵，能去那裡的人自然不會差，也不會真的十惡不赦。

從誕生到現在，他見過十來個墮神，無一不是神格碎裂，一切都是從頭開始的，六界之外的靈氣不同於六界之內，修煉自然不走尋常路，有中途失敗灰飛煙滅的也有成功活下來安居的，反正有很多，唯獨沒有完好無損踏入的，也沒有進去之後還願意離開的。

自幼生長地方再好也已經看慣了，外面的世界再壞也是沒體驗過的，大抵要等到攢夠了失望才會無牽無掛毫不猶豫地離開，再不回頭。

看了許久，他縱身一躍，墮神臺再兇殘也無法對他造成傷害，他安然無恙落入墮神淵，那些邪靈都是六界生靈不甘的執念，陰狠的觀念，在此積累千萬年，無人能渡。邪靈見了魔神就像孩子見了母親，全都朝著他聚集過來，被他揮手打撒，既然渡化不了，那就讓他們徹底解脫好了。

因為邪靈堆積，這裡的天空都是陰沉的，被滅了大半，陰霾散去，一束耀眼的日光照耀在深淵上方，可惜依舊照不到陰暗的深淵之內。

不再管那些不敢再靠近的邪靈，離開這麼久，小傢伙該著急了，他應該回去陪他。

一個時辰沒見他回來，黎昕把偃月宗翻個遍也沒找到人，著急上火地想利用印記去找，因為他感知到了魔神此刻的暴虐嗜殺。一個轉身撞入結實的懷抱，他抬頭看見魔神那雙妖冶的眸子，心裡安定下來，緊緊抱著他幾乎要讓他喘不過氣來。

夙浮棠失笑，無奈地揉一把他的腦袋，輕聲道：“小傢伙你這是謀殺親夫嗎，鬆手，喘不過氣了，魔神也需要呼吸新鮮空氣。”

黎昕立刻撒手，摸摸他的臉，捏捏他的腰，抬起他的手左看看右看看，確認他沒什麼事後鬆了一口氣。

“嚇死了，我以為你……”

“以為我怎麼，以為我殺人越貨放火燒山去了？”夙浮棠挑眉，好整以暇地盯著他，“我要是真那麼幹了，你就是幫兇，人是你放出去的，所以你也難辭其咎。”

“行行行，我是幫兇，我還是主謀行了吧，下次去別的地方先告訴我好嗎，很怕你出什麼事，你要是有三長兩短，我……啊！”

正說得煽情，後腦勺忽然捱了一巴掌，夙浮棠笑罵道：“你呀，還是先給他們解釋解釋你興師動眾找魔神的豐功偉績吧。”

誰敢說什麼啊，也就溱蒔不大痛快，非常不爽地冒出一句：“不知道的還以為趕著收屍呢，急的比人家入洞房的還火急火燎。”

魔神大人揉一把小鳥啾的頭，耐心地解釋：“我只是去了一趟神界，跳了一下墮神臺，發現對我沒有任何傷害，然後我去墮神淵打了一架，它們不敢上來了，墮神淵景色其實還不錯。”

墮神淵那些邪靈肆虐已久，要不是青渺宗都沒人能封印住，更別說壓制到它們不敢再上來，魔神不愧是魔神，比邪靈還兇殘。

黎昕擔心的還是他的情緒，現在平靜多了，不知為何，每次距離太遠都會有失控的跡象，他們靈魂契合度高，難道要他們靈脩，或者靈體雙修？改天試試，這麼下去也不是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