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裡本是小皇子生辰,隆慶宮因著二皇子回京,皇上又親自前為小皇子慶賀,自是熱鬧非凡,宮裡眾嬪妃除卻皇后皆在。
只是這生日宴行到一半,皇后便領著人闖了進來。
白雲醉面上雖掛著笑,眼裡卻不屑,她內裡穿著一身玄色鳳凰牡丹紋柔絲宮裙,外面披著錦茜紅妝花外裳。
面上脂粉細膩,眼妝更是凌厲,她對著皇上福身行禮開口道
“皇上,臣妾已得知是誰傷了五皇妃,如今心下焦灼,便立刻來了。只是——”
她瞧了一眼皆福身行禮的嬪妃又道
“似乎來的有些不對,只是臣妾實在驚異也顧不上其他了,還望明妃妹妹莫要怪本宮擾了你的興致。”
明妃雖這裡拘著禮,可眼睛卻看著皇后,也不做答,白雲醉又哪裡懼她,兩人一時竟互不肯相讓。
蘇君衍見狀開口道
“罷了,既然皇后也查明,那朕便先去瞧瞧,你們先坐著。”
說罷走時摸了摸蘇景初的小臉。
只是蘇君衍一走,蘇景初便不願了,當下扯了明妃的袖子哭喊道
“母妃,母妃,父皇怎麼走了,兒臣許久都未曾見父皇了,兒臣想父皇陪兒臣。”
可憐小皇子蘇景初憋紅了小臉,一雙眼兒淚汪汪的看著自己的母妃。
蘇景初今日方才五歲,正是稚兒,雖身處皇家,可到底年幼貪戀父母之愛更多些,看著久不見的父親來為自己慶生,未陪自己幾許便又匆匆離開,心裡哪兒能不難受。
當著蘇君衍的面兒又不好露出哭腔,便強忍著眼淚等到人走了,這才哭了出來。明妃抱起自己的孩子,一旁的二皇子同樣出聲寬慰道
“父皇政務繁忙,等事完了,定會來看我們初兒的。”
白雲醉剛領著皇上進了永軒殿的門,蘇君衍便停下腳步不肯再走,白雲醉福身請著蘇君衍道
“皇上,為何不走了。”
蘇君衍看著白雲醉妥帖的妝面忽而笑出聲道
“這永軒殿的怡嬪向來膽小,朕也瞧她怯懦不得趣,便少來她宮裡,不成想她竟也下的如此狠心,且不說青梔為五皇妃,單說方家和她郡公主的身份,都足以讓她畏懼,不知她又是受了誰人的意,竟糊塗行了此事?朕如今便不去了,勞煩皇后好好審審,務必將怡嬪身後人也審出來。”
說罷重重的拍了白雲醉的手,面上含了一縷舒心的笑意,只是這笑惹得白雲醉有些心悸,立即俯下身道了句不敢,皇上這才收了笑,喝道
“不敢,如今這後宮由你做主,你有什麼不敢,仗著白家,你又行了多少腌臢事,皇后自然是隻曉得,如今怡嬪的事已然成局,朕瞧著青梔那孩子性懦,又一心怕你兄長暗地裡給她兩位兄長使壞,這才多番對你忍讓,如今朕已經命五皇子攜她挪出京中,今後你便和方家使手段吧,瞧方千凌會不會和方青梔一樣由著你擺弄!可別手段使不成,連帶著自家兄長也在前朝為難!”
蘇君衍冷麵甩手離了永軒殿,只落下一句
“怡嬪德行有虧,奪了她位分貶為庶人,囚在永軒殿永世不得出!”
白雲醉按下腔子裡亂跳的心,皇上的話她又怎肯聽得下去,她與白雲松在京中為所欲為多年,皇上一席話她自是聽不進去的。
她亦甩了袖子,就著茹萱的手進了永軒殿。
殿裡怡嬪齊垂棠,此刻正垂淚跪在青色蓮花紋絡的地毯上,一旁地上的黃花梨麒麟紋屏風椅上,斜靠著的竟是多日未出宮門的六皇子蘇子辛。
白雲醉因著皇上方才的話心裡有氣,如今正厲聲怒斥著怡嬪,怡嬪低著頭耳旁的珍珠琥珀耳鐺,隨著她的抽泣不斷的晃著,殿裡明晃晃的燭火噼啪一聲炸出一朵明亮的火花。
“皇后娘娘,臣妾也是一時糊塗,才做下此事來,求娘娘饒恕臣妾吧。”
怡嬪俯在地上聲淚俱下的哭喊著,白雲醉砸了一旁的抱月瓶燭臺,燭臺裡的蠟燭翻滾出來打了幾轉便熄滅了,她厲眉指責著怡嬪道
“饒你?如何饒你?本宮沒有那般大的權利饒你,皇上當著眾人的面讓本宮定要揪出傷了五皇妃的人,且方家和稷王府更是盯著本宮!你還敢讓本宮饒你!你倒是饒饒本宮才是!”
怡嬪聞言縮了縮身子,已經快要哭斷氣的怡嬪,此刻撥了撥膩在自己臉側的青絲,她微微抬頭,面上的脂粉都被淚水沖淡,又驚又俱的幾欲暈倒,癱坐在地此刻狼狽之極,卻還拼命的求著皇后給她一線生機。
“皇后娘娘,推青梔下水的那人可是皇后宮裡的啊,主意同樣是皇——”
話還沒有講完,一個又急又重的巴掌火辣辣的拍在了她的臉上,怡妃被打的蒙了起來,手指尖緊緊的扣在手掌心裡,手心裡傳出的刺痛讓她略略醒了些神。
皇后氣急甩了怡妃一個巴掌,甩完後才驚覺自己的手掌心又痛又紅,對著一旁的茹萱說
“你去,怡嬪此刻瘋魔胡言,你去打醒她。”
怡嬪的宮裡下人盡數被遣走,她本就不受寵,平日裡皇上也難得想起她,宮裡的嘈雜聲也引不得一人來瞧,整個永軒殿都蕩揚著容喧狠辣的巴掌聲,和怡嬪口齒不清的的求饒。
一旁的六皇子始終低頭不肯出聲勸誡,只因來之前皇后曾告知過,若他敢開口為自己母親求情,那皇后就將霞山之上六皇子行的事盡數告訴皇上!
反正到了這事是皇后來查,她掌著後宮,要誰死更是她說了算!
他六皇子不過是個不得寵嬪妃的孩子,如今又折了雙腿,誰瞧得起他說的話,莫說平日裡這碩大的後宮盡攬在皇后手中。
單說白雲松一人就給了皇后足夠的底氣!
六皇子宮中皆是她派下去的人,平日裡宮中僕人雖一大堆,卻各個要給六皇子冷眼瞧,蘇子辛極力的將自己裝成知書達理的文雅王爺,可因著自己身份低微,那些個達官貴人又有誰打心裡瞧得起過自己。
“夠了。”
皇后揉搓著手掌,不耐煩的問怡嬪
“你可想好了?這事是誰做下的?推五皇妃下水的事是在你宮裡發生的,那人自然也是你宮裡的,總不能是六皇子宮裡的吧?又或者說你們母子兩個合謀折辱五皇妃不得從而起了殺心?”
皇后說罷揚了揚臉看向六皇子,怡嬪抬起紅腫的臉龐,又羞又急的回頭看扶坐在椅子上的蘇子辛,六皇子不敢抬頭,原本清雅的臉龐此刻一半兒隱在燭火的暗處不知是何表情。
怡嬪趴跪著上前去摸皇后腳上雙金色鳳凰攢珠錦鞋,哀聲的求著
“皇后娘娘,此事與皇兒無關吶!您是他一直敬重聽命的嫡母,臣妾也從未想過要害五皇妃性命,臣妾只是對那人說讓他出手教訓五皇妃一番就好,可沒成想他竟要將五皇妃溺斃在永軒殿的湖裡,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臣妾知錯了,求皇后娘娘寬宥,替臣妾說句話吧,臣妾不能永遠關在這殿裡,皇兒雙腿皆廢,若是臣妾在囚在宮中不得出,他將來豈不是要因臣妾受人冷眼!”
皇后縮回自己的腳,厭惡的將怡嬪的手踢過一邊氣憤譏笑道
“你?就憑你?六皇子就算雙腿盡廢那他也是個王爺,是皇上的孩子,沒了你難不成皇上會將他趕去做乞丐嗎?皇上命本宮必須將此事妥善處理,你的日子也怕是到頭了,別用六皇子來堵眾人的口,六皇子沒了你,還有本宮這個嫡母,往後的日子自是比跟著你這個無用的母親更好!”
怡嬪當年一朝得幸已經引來無數人的不滿,也幸得她肚皮爭氣只是那一晚就懷了六皇子。
只是她這幾十年裡皇上統共也來不了她這裡幾次,她每日最歡喜的就是和自己的孩子做個伴,一心都撲在了蘇子辛身上。
此刻聽見皇后話裡竟要奪了自己這唯一的依靠,便再也不做小伏低了,她攢起腔子裡的怒氣站了起來,水蔥兒的手指指著皇后的面門,再無往日的謹慎小心,一聲聲的斥著
“皇后娘娘,臣妾就這麼一個皇兒,卻不想您卻設下局來,一面要奪了臣妾的皇兒!一面又藉著臣妾的手想要除去五皇妃!臣妾後悔,後悔聽皇后娘娘的話,臣妾一時糊塗做下了無可挽回的事情,可伸手推五皇妃入水的人明明是皇后娘娘指給臣妾的!都是你,是你想要殺了五皇妃不是臣妾!臣妾只是糊塗被人矇騙,臣妾不能死,也不會死。臣妾要去找皇上將此事說清楚!”
怡嬪說著便提起裙角想要出門,可殿裡盡數都是皇后的人,還沒跑出去兩步就被一人狠狠的推了回去。
怡嬪幾乎是被掀飛了起來,被摔得口眼歪斜,皇后見狀踩住她的手掌,俯下身來,盯著怡嬪,眼裡的兇光這來露了出來,她伸手指著方才推怡妃的人問道
“怡妃說的可是那個人,那個人推了五皇妃入水,眼下又推了身為嬪妃的你,實在罪該萬死,可本宮偏不讓他死,本宮要你替他死,是因為他比你有用,你不過是這個宮裡可有可無的人,死了也不打緊,你睜眼瞧瞧你的皇子,你看他此刻敢抬頭替你求情嗎?早些年本宮的兄長向皇上參了他未婚妻,是當年參與逆王之事的漏網之魚時,他同樣不敢,為的是什麼?為的他比你聰明,他知道自己無力去爭時懂得藏芒!而不是和你一樣窩囊的躲在永軒殿苟延殘喘!就算是本宮指給你的人推了五皇妃入水又如何?可你不是接了那個人嗎?罪魁禍首依然是你!你且安心認下吧,你若認了,本宮便求得皇上為六皇子封個親王之尊,若你不肯認罪,本宮就讓你帶著你最愛的六皇子一起上路!這遼國你真當皇上一人就做得了主嗎!遼國有群臣,群臣裡更是有白家!就算你向皇上說是本宮所為,那也得有人肯信,有人敢信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