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純屬虛構與原創 小說中詩詞為作者原創(標註出處的除外)
如風和疏芯自從皇廟出來後,便安居在市區安靜的小宅院內。她們在這裡已經安居三個月了,為了避免是非,二人很少出門。轉瞬之間,冬去春來,三個月過去了,冰雪開始融化,樹木悄悄發芽,含苞待放的花骨朵靜靜地點綴在枝頭上,只等待春風又綠江南岸,枝頭百花齊開放。算算時間,如風和疏芯從進入侯府現在整整兩年零三個月,如風今年二十歲零三個月,疏芯也已十九歲。光陰易逝,不經意間,年華匆匆流逝。歲月特別像一把砍柴刀,粗糙地砍掉時間,砍掉歲月,砍掉過往,驀然回首間,歲月只剩殘樁碎梗,那片美麗的風景早已經消逝不見,回憶只留在心間,傷痕只留在心間,隨著年增歲長,現實越來越清晰地橫在眼前,希望越來越渺茫,人性和人心經不起琢磨,經不起期待,經不起長久的審視,只能視而不見吧。不要高估人性和人心,不要高估任何的一種關係,任何人對於自已都不重要,同樣自已對於任何人都不重要,凡事只出一分力便好,留點力氣個自已,留點時間給自已,這個世界上只有自已能夠愛自已,別人都別人。人生來就是孤獨的,生老病死,哪一樣人間疾苦都沒有人替代你,在生死麵前,什麼樣的血親也不會謙讓,誰也不是誰的誰,寒江要自已渡過去,高山要自已爬過去,人間荊棘要自已蹚過去。大漠黃沙的落日,配上駿馬紅妝,看似唯美,跋涉長途的風沙和乾渴爆裂的嘴唇才是赤裸裸的現實,誰又會在現實的齷齪中期待純潔,只有當冬季白雪皚皚覆蓋山川大地的時候,才能自欺欺人地感慨江山多美好。在過去的三個月內,如風和疏芯把這個小宅院打理得仿若人間仙境,她們二人的隱居生活更像仙女一樣美好。對於歷經苦難的二人來說,這樣的美好來之不易,她們每天都是笑著醒的,因為太過美好,所以她們特別怕哪一天失去這種美好,她們格外地珍惜在這裡度過的每一天。
“我要一輩子安居於此地,平平靜靜地過日子,每天看雲朵飄過,聽風聲唱歌。”如風躺在床上曬著太陽,伸著懶腰,揉著因繡花太長時間而僵硬的手指。
“姐姐你還要嫁人的,怎麼會過得那麼清苦。”
“不清苦,這就是我的宿命!等找個時間把你嫁出去,我便此生無事可做了,這就是我這一生的追求。”
“姐姐,你的追求能不能高遠一些。”疏芯無奈地搖搖頭,翻著白眼。
“不能。”如風斬釘截鐵地答道。
“好吧,那我陪你一輩子吧。”疏芯無奈地放下繡花撐子,直了直腰身,又看了看已經繡出來的繡品,“姐姐,這些繡活如果都賣掉的話,夠我們半年的日常開銷了。”
“嗯,好,那就收工吧。我累了,吃飯,睡覺。”如風見好就收,疏芯忙追著她,想阻止如風又去睡覺。
“姐,只夠半年的生活,還有以後的日子呢,得做長遠打算呀。”
“半年以後再說吧,能過半年是半年。”如風從門縫丟擲這句話,倒頭便睡。睡前說了一句,“吃飯叫我。”
疏芯拿著繡品,無奈地望著太陽嘆氣,只有我自已繼續幹活了!轉眼已經到中午,疏芯準備好午餐,正準備叫如風起床,一個想往裡面進,一個想往外面走,二人差點在門口撞上。
“快讓開,好香!”如風把疏芯推到一邊,兀自朝著餐廳走去。如風拿起碗筷,大快朵頤。
疏芯好笑地望著這一幕,也坐下來吃飯。如風邊吃邊對疏芯說,“你做的飯菜天下一絕,我就這一點不如你。將來你嫁人了,我不想念你,也會想念你的飯菜。”
“姐姐啊,不可以這樣的,我還在這呢。”疏芯把菜盤從如風面前拿走,如風伸出去的筷子落了空,趕緊換了一副面孔,道,“無論將來你嫁到哪裡,無論你嫁給誰,我一定會多多給你陪嫁!”
“這還差不多。”疏芯說著,把菜盤放回如風面前。
二人嬉笑著吃完飯,吃飽了的如風又要去睡覺,疏芯怕她不消化,連忙忙阻止她。
“姐姐,設計幾個花樣子吧,再賺半年的生活費。”
如風聞言,也不說話,在院子裡樹蔭下面來回踱步,運化腸胃,忽然腦子裡靈感閃過,於是如風拿起筆勾勾畫畫,一幅新的圖案栩栩如生,然後提上半個字,“春暖烏江,桃李芬芳”。
“真好看,這個烏篷船好像咱們小時候坐過的,這顆桃樹是烏江邊上最豔麗的,據說在那裡許願最靈驗的,我們小時候曾經去過那裡的。這幅圖畫好是好,就是太感傷了。”
如風不言語,惆悵地望了望天上的雲朵,“我去睡覺。”
“姐姐呀,等等,我有一個重要問題,必須現在問。”
“什麼問題?”
“我們何不把這所宅院賣掉,再買一所宅院,這樣可以與侯府徹底脫離關係。”
如風轉過身,慢慢說道,“這個京城到處都是侯府的眼線,哪裡都是一樣。再說,侯爺蕭文遠這個,人眼高於頂,置辦的宅院都是最好的地段,最好的風水,最好的格局,最好的設計,最好的陳設,我為什麼放棄這麼多最好的而去求其次呢。借勢而為,好好享受吧。”
疏芯點點頭,覺得有道理,抬頭再想和如風商量如何配線,如何配色,如何選布料,如風已經進屋睡覺了。
疏芯獨自繡花一直到日落,然後開始準備晚餐,一如既往,如風不請自到地直奔美食。二人每天這樣樂不思蜀地生活,不再為生存發愁,屋裡暖和,餐桌有好吃的,不需要和任何人周旋,不需要看任何人臉色,不要寄人籬下,有自已的房產,有手藝養活自已,這就是如風想要的日子。疏芯看著每天除了吃就是睡的如風,心中充滿歡樂,臉上掛滿無奈,這是二人從小到大最快樂的日子,沒有之一,也是她們人生的終極理想,沒有替代。周正牢固的小院的前面有一棵桃樹,正值春季,桃花紅豔豔掛滿枝頭,充滿情慾和旖旎,如風尤其喜愛這株桃樹,便在這桃樹下襬放一種床,鋪了厚厚的被褥,正午十分,陽光充足,躺在桃樹下曬太陽是一件十分愜意的事情。桃花瓣隨風飄飄灑灑,落向庭院,落滿錦被,如風幾乎被埋在桃花裡。不知不覺,如風竟然睡著了,還做了一個夢。夢裡很多桃樹盛開,如雲如霞籠,香菸繚繞,彷彿仙境一般,娘,那個和自已氣長得不像卻質相像的女人是娘嗎,娘,如風急忙喊叫,一個男人,彷彿帝王之相貌,如風問,你是誰,男人不語,朝如風走來,如風害怕後退,再次驚呼,娘,你在哪,快來救我。“娘,娘!”
“姐姐,是不是夢魘了!快醒醒!”
“姐姐,姐姐,快醒醒!”聽到疏芯的叫聲,如風慢慢緩過神來,睜眼一瞧,才知道是南柯一夢,只是夢境太過真實,心有餘悸。多年以來,如風不曾叫過娘,人只有在本能最害怕的時候才會喊娘,如風心中,一直有著某種無法填補的不安全感,可以掩藏,但終將存在。
“疏芯,明日午後我們出去走走。”
“去哪裡?”
“烏江堤。”
第二日中午是個晴朗的日子,二人吃了些茶點之後,便換了衣服準備出發。為了避免麻煩,二人均換了男裝,方便簡潔的裝束讓二人行動更加便利,二人高高興興地出了門,直奔烏江堤。春天了,到處都是生機,冰雪融化,花紅柳綠,雖然春寒料峭的寒冷還是讓人有點戰慄,但是希望總是讓人覺得神清氣爽。春天的烏江,烏篷船,漁船,客船,商船,官船,還有笙簫管樂嗚嗚咽咽的藝伎和享樂的遊船。各色生態,各種生存,五花八門,魚龍混雜,活生生的人間百態。這麼生動的人間,這麼美好的市井,這麼熱鬧的人群,人間原來也可以這般美好。烏江水湍湍流動,陽光熠熠生輝,動態的人群,動態的江流,配上春回大地的季節,怎麼看都是生生不息的流淌。岸邊的桃花,杏樹,各色果樹飽滿熱烈地開放,紅粉俏麗的花朵如噴火的慾望,招搖著引誘烏江。販夫走卒的吆喝,官差開道的威嚴和狐假虎威,讀書人酸腐地搖頭擺扇,女人的叫罵,孩子的啼哭,男人的詛咒,船內的調笑和旖旎,燦爛與腐朽並存,生與死同在,不純潔但是真實,不尊貴卻這樣的生生不息。陽春白雪,下里巴人,無論哪一種,有一份真實都是好的。為了方便出行,如風和疏芯打扮成了兩個清俊的公子,二人沿著烏江堤壩慢慢踱步,踩踏著厚厚的花瓣,清香四處飄移,春光無限美好,只是往事也足夠傷懷。二人找了個相對僻靜的地方,面江而立,望著汩汩流淌的江水,如風和疏芯跪地拜了三拜,然後疏芯拿出帶來的紅綠荷葉燈,二人輕輕把荷葉燈放入烏江,看著它飄向遠方。“娘,如風想您了。希望您收到荷花燈,保佑女兒們平安健康。”如風傷心不是因為想起了自已的娘,而是她關於孃的記憶漸漸模糊,已經幾乎什麼都想不起來了,如風非常怕這種感覺,所以如風最近經常拿著孃的遺物使勁地想,今天如風來到烏江堤壩,這裡有她和母親共同的足跡,故地重遊,如風希望這樣可以至少讓僅存的一點點回憶能夠留存在腦海裡。如風想著想著有些頭疼,她既難過又懊惱,怎麼回事,為什麼那次大火之後,她之前的記憶變得很少,而且隨著年齡的增長,這種記憶逐漸開始淡化,此時,如風的難過超過害怕,如風開始用雙手抱著頭。在疏芯怕如風難過,於是拉著如風去附近的集市去轉轉,如風不忍心掃興,只得跟著疏芯去逛集市。二人先來到繡莊,把繡品賣了個好價錢,然後二人在集市上買了一些繡花用品和日常用品,便往回走去。二樓豪華的酒樓內,一位貴公子正注視二人的一舉一動,看到二人離開,這位公子方放下窗屜,慢慢享用酒菜。
“王爺,是否繼續”
“嗯”簡短的一個字,手下便得令而去。
“王爺,您要的資料已經拿來了。”
這位便是北安王爺,一直住在北平王府,清貴優雅,低調內斂,能力超群,確實是人中龍鳳,他一直以陪襯者的姿態出現,為皇上分憂,為南清王爺助力,事事妥當,從不僭越,皇上意圖把他培養成未來儲君的肱骨大臣,出謀劃策,保衛家國江山。他便按照皇上的意圖來,一切行為均讓皇上放心,讓南清王爺放心。北安王爺不貿然進攻,亦不慫態退縮,反正世間事如烏江水,清濁混雜,想要置身事外也難,縱使置身事外也難保平安,莫不如看準時機看準人心,謀求有利位置,以自保,進可以攻,退可以守。世間的事情你不做總會有別人去做,莫不如自已先行把握時機,此生也算遊刃有餘。北平王爺平雲無疑是聰明的,這聰明背後是謀算人心的城府和世故,是冷情的理智和犀利睿智的籌劃。這世間,尤其是皇家,你不謀算,他也要謀算,想要置身事外只能裝瘋賣傻,但是恐怕未必有人信,一趟渾水,你不去趟也是滿身泥漿,那索性趟過去好了。平遠修長白皙的手指慢慢地翻動資料,少頃,便繼續飲酒,只是淡淡地吩咐,“在江邊祭祀清夫人”。
“王爺,剛才在江邊,您?”
“再等等,不要輕易讓她們發現我們的人。”
“是。”
清夫人是如風的娘,與北安王爺的娘未出嫁前就是閨中好友,當年北安王爺出生時難產,精通醫術的清夫人奮力搶救,才保母子二人平安。王爺母妃一直叫北安王爺記得此恩,北安王爺每年都會祭奠清夫人。清夫人當年可是京城傾國傾城的美人,才學謀略過人,那個時候清夫人只是個小姑娘,她的父親開始的時候身為佑安蘭臺大夫,她是父親的掌上明珠。在青丞相遭誣陷的時候,清夫人一家也遭到了牽連,佑安蘭臺大夫遭人陷害,被罷官流放,不久清夫人的祖父便抑鬱而終。因為清夫人的家族從祖上開始一直擔任皇家的太傅,一直負責管理皇家學苑,清夫人的家族是天下讀書人的表率,清夫人家族的門生遍佈天下,也可以說她們家族尤其是清夫人父親這一脈是天下讀書人的老師。架不住天下讀書人年年月月的上書為清夫人一家請命,大約兩三年之後,清夫人一家終於平凡,重新回到京城,清夫人的父親被皇上任命為儲君的太傅,太傅同時也掌管皇家學苑,凡是想到皇家學苑讀書的人,不管是貴族公子,還是皇子皇孫,都得經過太傅同意。當年,據說清夫人的孃親和沐無恆的孃親經常來往,二人又是差不多同時生產,兩個小孩小的時候經常見面。據說清夫人與青梅竹馬的沐無恆情誼相投,據說在沐家落難之前就已經得到線報,知道可能會發生什麼,因為沐家家主也就是清夫人的父親捨不得清夫人受苦,便匆匆把清夫人嫁給沐無恆,二人結為夫婦,這樣清夫人可以留在京城,不用到邊陲之地去受苦,自古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皇家的罪責也不會降罪到出嫁的女兒身上。紅顏自古多薄命,清夫人當年是名震京城的美女才女,戀慕清夫人者眾多,其中就包括現在的皇帝,當時的三皇子。三皇子當時為了皇權,不能公然出手搶奪清夫人,當他當上皇上後,也就是現在的元帝對清夫人念念不忘。清夫人與北安王爺的孃親交好,於是皇上威逼北安王爺的母妃利用皇廟上香祈福的機會將清夫人誘騙到皇廟。清夫人以為能見到兒時好友,便欣然前往,不料進入房間後,見到的卻是一個男人,清夫人認得他是當年的三皇子,現在的元帝。清夫人心中知道上當,意欲逃離。勢在必得貪戀多年的元帝豈會放過清夫人,竟然卑劣地霸王硬上弓,堂堂一代帝王,竟然如此下作,真是讓天下人不屑。清夫人含羞忍辱逃回家中,北安王爺的娘因為此事順利當上皇妃,清夫人的夫君沐無恆官升三級。沐無恆並沒有嫌棄清夫人,他反而安慰清夫人,他會一如既往地對待清夫人。然而人心在利益面前多麼善變,沐無恆信誓旦旦的誓言還沒有走遠,皇上賜給他四個美人做妾,沐無恆藉口皇上御賜不能拒絕,左擁右抱,完全忘記曾經白首一雙人的誓言。清夫人萬念俱灰,但是就在此時她卻發現自已已經懷有身孕,於是自請去廟堂清修,在那裡生下了如風。清夫人把嫁妝交給付媽媽,讓她置辦一所小宅院,她們可以居住在那裡養大如風。這樣過了幾年,清夫人一直在外居住,沐無恆來找過清夫人幾次,接她回沐府居住,清夫人拒絕了,如風漸漸長大了,這個時候清夫人的家族也已經被平反,並開始重新在朝廷站穩腳跟,於是清夫人帶著如風和付媽媽又回到沐府,為的是與沐無恆和離。可惜的是,在清夫人回去的第一天晚上,清夫人的住處就發生了一場大火,清夫人葬身火海,付媽媽冒著生命危險救出如風。清夫人葬身火海,屍骨無存,只好撿了幾塊骨頭,燒化後將骨灰灑入烏江,這也就是為什麼每年如風都會去烏江堤壩祭奠孃親的緣故。據說這場火災也驚動了皇上,元帝派去的人只在現場發現掉落的一方手帕,至於如風和付媽媽,被沐無恆扣留在木府,住進了破爛的小院,清夫人外面的宅院也被沐無恆收歸已有,清夫人留下的大筆銀錢大部分也被沐無恆拿去揮霍,沐無恆把一小部分銀錢給了付媽媽,付媽媽正是用這筆錢把如風養大,找人教她讀書,從始至終,如風沒有用過沐家一分錢。如風長大後,其名義上的父親為了巴結侯爺蕭文遠,把她賣進侯府做妾。北安王爺今日把事情的原委調查得一清二楚,此時正在沉思著。清夫人的事情是密史一樁,外人只知道清夫人急病而死,因為涉及皇室醜聞和秘密,極少人知道真相,包括如風本人也僅僅聽說孃親生病而死,水葬烏江,所以年年都到烏江邊祭祀。如風心中有太多疑問,以前自身難保,無暇顧及其他,現在終於有了安穩的生存處境,曾經的疑問又盤旋而歸,孃親因何而死亡,當年到底發生什麼事情?雖然如風只想隱居市井,煙火人生,平淡安穩了此一生,但是太多的疑問讓如風無法安心。
“姐姐,烏江桃樹下你許的什麼願望,據說那裡許願很靈驗的。”
“我的願望是把你早點嫁出去。”
“我出嫁了,可沒有人給你做好吃的了。”
“嗯,那怎麼辦,那就把你留下做飯,一輩子不要嫁人了。”
疏芯用手繞著髮辮,想了一會道,“要不,我們嫁給一個人,這樣,我既能給你做好吃的,我們又可以永遠在一起。”
如風聞言哈哈哈大笑,“傻丫頭,怎麼想出這樣的餿主意。”
人生只能但願歲月靜好,卻常常事與願違。也許人生來便是遭受苦難,歡愉與快樂是短暫的,大部分歲月風雨兼程,刀光劍影。倚欄嘆平生,夙願不得償,壯志無所為!絕大多數人的一生只能是一聲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