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9章 逶迤離去 冷廟清庵1

本故事純屬虛構與原創 小說中詩詞為作者原創(標註出處的除外)

從除夕到陰曆二月二,整個正月才算過完,之後又忙亂一陣子,方才恢復平靜。時間真是如梭似箭,轉瞬間五月初五日將近,家家戶戶採摘艾葉,疊制葫蘆,準備糯米包粽子。節日,不管起源如何,意義如何,目的如何,都會帶給人喜慶的氛圍。侯府一個月前已經開始準備,因為侯爺蕭文遠寵妾七夫人非常喜歡過這個節日。趁著眾人忙亂成一團,如風悄聲對疏芯道,“注意留意一切訊息,最近會有動靜”。五月節的時候,不冷不熱,是北方最好的季節,也是侯府女眷最活躍的季節,尤其趕上了這個節日,大家都聚集在一起籌備節日所需物品,實際上是湊在一起閒話家常。侯府的規矩要求各位女眷只有在節日才可以聚集,平時不準聚集,所以寂寞的侯府女眷們非常喜歡節日。侯府修建得軒壯巍峨,假山溪水,亭臺樓閣,樹木花朵栽植得異常精緻,府邸確實是個非常好的所在。只是最為寒酸的安華苑,這個時候越發寒酸,冬天的時候,院落裡還有數枝開得嬌媚的梅花樹,縱然房宇陳設破舊,卻也還有得可看。只是到了這春夏,院子裡連一棵樹也沒有,也沒有草,更沒有奇花異草,這個院落似乎隨時都會消失,隨時都會被拆掉,這是一個不受待見的院落,住著不受待見的人。安華苑外,隨處可見的綠樹綠草,紅花粉花,安華苑彷彿一片荒蕪,彷彿被詛咒的存在,彷彿無法繁殖的閹割,彷彿格格不入的寒冷,無法融入熱熱鬧鬧的春夏。

凡事節日都是侯府家庭聚會,五月初五這日這一日也不例外。這日如風藉口不舒服,缺席了侯府家宴。因為她們院落旁邊就是一個角門,如風就是從這個角門被抬進來的,此後一直住在這個角門旁邊。以前這裡幾乎隨便出入,前些時日有黑衣人闖進侯府,這裡加派了家丁把守,但似乎因為這裡過於偏僻,守衛們也是經常鬆懈。如風和疏芯抓住規律,趁機偷偷溜了出去。如風和疏芯喬裝打扮成男人模樣,順著小角門偷偷溜出侯府。她們二人在侯府若有若無,沒有人注意她們的存在,趁著侯府闔家都在吃酒嬉戲,趁著守門的家丁偷著喝酒睡覺,她們溜了出來。集市上異常熱鬧,各種小買小賣,人們歡笑著,討價還價。有時候,不是價格低或者價格高就好,買賣最大的樂趣在於討價還價的過程,這個過程慰藉了需要聊天的心靈,熨帖了人們的寂寞天性。這個小小的集市,有各色葫蘆,五彩繩線,荷包,叫賣聲不絕於耳。年輕夫婦站在小攤前挑選著護身符,商量著買兩個一樣的,那樣子看著是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不管以後怎麼樣,至少此刻是美好的,足夠。誰能夠保證天長地久?父親肩頭扛著孩子,頭上梳著沖天髻的小娃娃好奇地東瞅西望,旁邊的年輕母親挑選著彩色葫蘆。還有姑娘們結伴逛著集市,趁機挑著胭脂水粉,嘰嘰喳喳,不停地挑來撿去,和售賣的小販討問著價錢。雖然喧鬧嘈雜,卻也是一番煙火氣的美麗。如風和疏芯從集市穿過,走出人流,來到江邊,這裡正在進行龍舟賽,幾隻龍舟在水中奮力前行,划船的漢子們卯足勁頭,足可以媲美女人生孩子的拼勁與狠勁。整條江邊,站滿看熱鬧的百姓,整條江面上鑼鼓喧天,戰事激烈。如風和疏芯駐足觀看了一會,便朝著較為僻靜的江邊走去。望著滾滾江水,望著來往船隻,如風不禁想起小時候在江邊玩耍的情景。那時如風才五歲,孃親經常帶著如風來這裡玩。日頭快要落下的時分,朝霞映紅水面,瀲灩的水波盪漾嫵媚,江邊洗衣服的女人們偶爾伸直腰板暫作休憩,接著彎腰繼續勞作,搗衣錘擊打在江邊的石頭上,聲聲不絕於耳,此起彼伏。裝載貨物的船隻漸漸行進,如風每當看到滿載貨物的船隻,便欣喜異常,彷彿那不是貨物,而是希望與快樂。圓圓紅紅的夕陽掛在天海之邊,遠處與不遠處的舟船飄飄浮浮,來來去去。小的時候,如風經常好奇地指著江水問母親,“水為什麼會動,船為什麼會走?”“因為水能載舟。”母親愛撫地牽著她的小手說。長大的如風明白,“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那是如風一生中唯一快樂幸福的時光。“田裡稻花徑自香,蛙鳴蟋和鬥群星。水波舟載東離去,岸上人自傷滿情。”面對滔濤江水,如風觸景傷情,不禁淚流滿面,隨口吟誦了幾句。如風從袖筒裡拿出玉簫,慢慢吹了起來,簫聲嗚嗚咽咽如泣如訴,纏纏綿綿,如悱惻痴怨。風吹水浪,水打岩石,斜暉脈脈,悲慼悠揚,楊柳枝頭,清珠淺淚。簫聲藉著江水的流動,縹縹緲緲,水音,簫音,一派傷懷往事,不斷地傾斜。一曲終了的時候,如風已經是滿面淚痕,收起玉簫,如風拿出手帕擦了擦臉上的淚痕,微微嘆了一口氣。疏芯站在如風后面,看著如風蕭索落寞的背景,輕聲道,“小姐,莫要傷心了,最近剛剛好了些,不要在傷了心脾。”如風沉默,靜靜地站了一會兒,疏芯就這樣陪著她。疏芯看看天色已經不早,便對如風說,“小姐,天不早了,我們該回去了。回去晚了,我們就進不去了。”如風聽到這句話,方才轉了身,說道,“我們回去吧。”

就在她們轉身的瞬間,忽地發現不遠處站著兩個男人,如風和疏芯嚇得後退一步,驚悚的表情溢滿臉龐。疏芯忙上前扶住如風,二人定睛一看,原來是一位二十出頭的公子,長相倒也周正,細長身材,華服美冠,非富即貴,後面那個是他的僕從。這位年輕公子笑吟吟看著如風,眼底埋不住戲謔。如風暗道,“難道認識我?不大可能,我們已改換裝束。再說,在這座城裡,除了沐家,認識我的人極少。”如風在正胡思亂想中,年輕公子似乎猜到如風的心思,輕輕作揖道:“妹妹好”。如風故作鎮定,道:“公子認錯人了”。公子聽罷,眼中的戲謔更濃,輕輕擺手,僕人後退。“妹妹何故如此傷懷?不如說出來,我替你排解排解。”如風與疏芯不欲理他,轉身想走,他見狀上前攔住。如風暗中握緊袖中的玉簫,想趁機給他一下。年輕公子繞著如風走了一圈,突然從身後抓住如風的手腕,如風剛想開口大叫,公子用手另一隻手掩住如風的嘴巴。這樣的姿勢,如風整個人相當於被他圈在懷裡。如風掙扎,年輕公子反而圈得越緊,竟然嗅著如風的頭髮道:“好香。”一切發生得太快,蘇芯無暇阻止。待疏芯反應過來要上前阻止時,他的僕從上前攔住疏芯。疏芯左右環顧這個人,覺得這個人的面孔有點熟悉,卻想不起來是什麼人。疏芯這邊著急,如風還在徒勞地掙扎。男人和女人力量的天然差別,使得力量的競逐必定以女人的失敗告終。這公子還欲抬手拭去如風臉上殘留的淚痕。情急之下,如風抬腳踩踏這公子的腳面,並趁機狠狠咬了他捂住如風嘴巴的那隻手。公子吃痛,這才放開如風,卻順勢拿走了那隻玉簫。如風拉著疏芯落荒而逃,全然顧不上玉簫。看著逶迤離去的背影,這公子呆呆地望了半晌,才悻悻離去。僕人鄒彀上前道:“爺,不如我帶人去……”。公子一擺手,“小貓要逗弄著才好玩”。

如風和疏芯回到侯府,看看小門還是走的時候那樣虛掩著,二人趁機溜了進去。侯府家宴尚未結束,二人驚魂未定,忙回到自已院內栓好門,兩人兀自膽戰心驚。洗漱完畢,略微吃了點東西,二人方才覺得好些。只是丟了玉簫,這是生母唯一遺物,如風著急卻也無可奈何,那樣一個陌生人,誰又知道是什麼樣的人,哪裡去尋玉簫呢。第二日,如風尚未起床,疏芯進來道:“小姐,快出來看天空”。如風披衣隨著疏芯來到庭院,只見天空兩輪明晃晃的太陽。如風以為自已眼睛花了,用手揉了揉眼睛,然後定睛再看,果真是兩個太陽,交相輝映,天空異常明亮。如風肅穆地望了片刻,心裡到“自古天無二日,這是異象。難道要有大事發生?”這樣想著,如風吩咐疏芯:“密切留意一切訊息,及時告知我”。回到屋內,如風查詢天象書籍,書籍記載,一百五十年前曾出現過二日同空,那年正是王朝建立之年。如風暗忖,“近日會有大事發生?”。

幾日之後,疏芯悄悄地對如風道:“侯爺蕭文遠和南清王一直來往密切,近日聯絡愈加頻繁,還聽到他們說什麼皇廟祈福的事。”如風聽了之後沉吟半日方道,“現在整個局勢撲朔迷離,不知道是誰在背後操縱這個局面,也不知道多少人被佈置到這場局裡面作為棋子,也不知這場局是實局還是虛局。”“小姐,何為實局?何為虛局?”“實局是一定有結果的,一定有一場浩大的血腥爭鬥,這樣大的廝殺博弈之後會有全新的格局,全新的時代。若這只是個虛局,那麼佈局之人只是想拋磚引玉,透過這樣一場撲朔迷離的棋局只為看清楚真正的局勢。那麼便不會有什麼真正的傷亡和廝殺。這個局只是鏡花水面,一切都是虛的,但是異常的難辨是非,只有控局的人才知道何為真,何為假,何時開始,何時結束,所有人都是佈置棋局之人的棋子。這個局面結束的時候,佈局和控局之人就會對整個局勢一清二楚,局面便已明朗一半。”“小姐啊,你分析得太透徹了。能猜到誰是這場局面的佈局者嗎?”“不能,如果能這麼容易被我猜到,佈局者就不是高手了。” 蘇芯想了想,搖了搖頭。如風站了起來,負手而立,略微沉思,踱步到窗邊,說道,“天下最大的利益在哪裡,這個局的中心就應該在哪裡。天下最大的利益,”疏芯眼中忽然一亮,“天下的最大的利益肯定是在皇宮裡嘍。小姐,你說我說得對不對?”如風笑了笑,“果真越來越聰明瞭。”如風接著說,“當今皇上有四個兒子,分別封為東西南北王,意欲守住四方疆土天下太平。南清王和北安王皆欲爭太子之位;東平王置身事外,只取富貴享之;西芷王本身無爭皇位之心,奈何他乃皇后之子,想不涉其中也難啊。”如風分析著時局,娓娓道來。“王權一向是必爭之利,與咱們這等普通人倒也不相干。”蘇芯補充道。“這事本與你我不相干的,只是侯爺蕭文遠牽涉其中,整個侯府怕會脫不了關係嘍。”如風接著道,“侯爺蕭文遠祖上乃是開國功勳,這一輩降至侯爵已屬貶黜,不滿之心恐怕早已有之。只是趟了這趟渾水,怕是難以全身而退”。疏芯問道,“小姐為何這樣說?”如風回到:“南清王與北安王皆屬於人中之龍,都有能力統帥天下,為王為帝。兩強相遇,怕是一場好廝殺。侯爺蕭文遠這個人,也算是有能力。奈何識人稍遜且張揚外露,此乃兵家兩大忌諱。”“小姐有何打算?”。“伺機而動”。如風回道。二人閒話一陣,安寢不提。

初夏是個好時節,整個侯府的風景也確實好看。就連如風這樣不愛動的人也時不時地走出門到外面看看風景,如風和疏芯還是十分小心,為了避免遇到閒雜人等,她們只在安華苑附近偏僻的地方逛逛。這一日,天空晴朗,微風和煦,如風和疏芯禁不住好天氣的誘惑,來到外面隨便走走。她們二人既不敢去特別繁華的地方,比如侯府的後花園,那裡可能會遇到侯府的各位女眷,三個女人一臺戲,七八個女人快三臺戲了,女人的瑣碎讓人頭大。她們也不敢去太過偏僻的地方,防止有人在那裡幹著不想為人知的勾當。人心嘛,齷齪得很,人心嘛,麻煩得很,能躲就躲吧,能避就避開吧!莫要相信人心,莫要試探人心,對於人心,一切留於表面即可。二人一邊走一邊看路邊的野花,黃色的,粉色的,紫色的,小小地點綴著綠地,別緻地清新。二人一邊看,一邊猜,一邊採了幾朵小花。此時正值盛午,陽光充足,但是樹木高大,鬱鬱蔥蔥地擋著太陽。樹下倒也陰涼,陽關間或地從樹木枝幹間灑進來,一切是那樣的宜人。兩人邊走邊輕聲說著話,這樣的美好,彷彿一切的恥辱與不幸未曾發生過。前面不遠處就是瓊宇閣了,那是他們男人聚會的場所,二人止住了腳步,開始往回走。這是一片不大的小樹林,忽然一隻小兔子驚慌地跑了過來,兔子的身上還流著血。如風和疏芯見狀,趕緊把小兔子抱在懷裡。不一會兒,一個十多歲的男孩跑了過來,後面跟著幾個丫鬟和小廝,他們不斷地喊著,“慢點,小少爺。”這位小少爺見到如風抱著小兔子,便用手指著如風道,“把兔子還給我。”如風不想惹事,便把兔子放到地上,讓它回到主人身邊,可是這隻兔子非但不走,還偎依在如風的腳下,不肯離去。那個小少爺蠻橫地跑過來,抓了兔子就走,兔子發出哀嚎,還不斷用可憐的眼睛回頭看如風她們。如風實在不忍心,便對那小少爺說,“小公子,請善待這隻兔子吧,它很可憐的。”小少爺真是蠻橫,回過頭惡狠狠地說,“用你管,整個侯府只有我爹管得了我。”說著輕蔑的瞥了一眼如風,“看你這打扮,是哪個院子裡的丫頭吧。我娘說了,這個侯府將來都是我的,你們這些女人將來也都是我的。”如風見他不可理喻,說話莽撞,看著是個心無城府的,便心生一計,“小少爺,剛才我看這兔子的傷口,怕是感染了瘧疾,這病怕是要傳染的,不如我將兔子治好再歸還你可好?”果真,小少爺聽後,趕忙把兔子摔到地上,揚長而去,如風和疏芯趕忙抱起小兔子。小少爺還沒走遠,就聽到那小少爺停下腳步,規規矩矩地喊道,“二叔。”如風抬眼看到是七爺,於是抱著兔子施禮。七爺還禮,看了看兔子後對如風說,這是刀傷,說著從袖子裡拿出一個小瓶遞給如風,說,“早晚把這藥給兔子的傷口抹上,七日就能傷口復原。”如風接過來道了謝。七爺又對如風作揖,口裡道,“剛才小侄對八嫂無禮了,我替他向八嫂賠個禮。”如風連忙攔阻,道,“不必,當不起。”七爺嘴裡說著,“我送八嫂回去吧。”說著不容分說陪著二人往回走。“這是我大哥和大嫂的第二個兒子,大哥和大嫂的第一個兒子兩年前陣亡了,為此大嫂傷心欲絕,因此對這個小兒子當成寶貝一般,不捨得管教,更不捨得大罵。這是大嫂的唯一依靠,所以才嬌慣成這個樣子。”如風聽了,心想,看來人人都有不如意的事情,原來一向專橫跋扈的侯爺蕭文遠也有中年喪子之痛。七爺把如風她們二送回安華苑後,便有小廝匆匆忙忙地找過來。七爺聽後,皺了皺眉毛,和如風告別,急急忙忙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