採礦事業,不是誰都能幹的。
需得如他梁世通般有身先士卒,以頭為鑽的韌性,不惜投資,孤注一擲的決心,再得貴人點撥扶持,蛤蟆指路探礦的運氣。
如此,才能有將地下埋葬的寶貝,啟封而出的那一刻欣喜。
此時此刻,他便在感受著這份欣喜。
蛤蟆仙人指引的“十呱礦”,真不是好採的。
這礦埋的極深,還要穿過一條血河,需得入河鑽探,阻止河水倒灌不說,土層內夾雜的金曜石,土曜石,血光石等各類礦石細屑,也讓開採難度愈來愈大。
但這都難不倒他!
符紙法器,傀儡御獸,只要有錢,營地內的百藝技師們,能提供的技術支援沒有上限!
奔馬武者,土木老哥,道術奇才,甚至營內精兵,只要錢到位,那也是隨叫隨到,指哪打哪!
只要捨得投入,天下就沒采不了的礦!
這幾日,他身上的積蓄如流水般灑了出去,也是肉疼不已。
但一切的投入,在此刻看來都是值得的!
一道道寶光沖天而起,那是他之前開採的所有礦脈都比不了的動靜。
落在他眼前的是一柄柄仿若天然生成的戰具胚胎,法器雛形!
刀槍棍棒,斧鉞鉤叉,任何形制的戰具胚胎都有。
鐘鼎葫蘆,傘印鈴鐺,什麼樣式的法器雛形都在!
“這哪是礦啊,這是挖到兵器庫了啊!”
“梁老大,這回可真發了!別忘了弟兄們啊,弟兄們可都出了力,給點獎金不過分!”
“地下礦石那是無主之物,這些半成品戰具法器,定是有人煉製的,能是誰的呢?”
“管他是誰的,梁老大挖出來就是梁老大的!”
“是血波部的!”
“你怎麼知道?”
“他們殺來了都!”
血氣狼煙升騰如柱,血波部精銳盡起,殺意凜凜的朝他們這邊圍來。
採礦隊員跟被聘請來的百藝技師,武者散工們,頓時驚慌不已,就要奪路而逃。
但他們能逃,梁世通卻不能逃。
傾注大半身家投資在這礦上,好容易弄出成果來,怎捨得讓給他人!
“傳訊給劉老爺跟凌老爺,就說我梁世通開採出戰具法器百餘具,此乃是充沛我鼉龍軍武力的重要軍需物資。
現有修羅惡賊欲要搶我們的貨,請他們速速派兵出來支援!
採礦隊全體成員,老王,老遲等幾位兄弟,勞煩你們隨我一起去應付下這血波部,暫且拖延一二。
只要這批戰具法器不失,我老梁事後必有厚報!
其餘人等,因老梁我請大家幫忙採礦,才惹上這樁禍事,老梁事後也會給各位一個交代,現在能跑便就先跑吧!”
三言兩語交代清楚。
因要想對抗血波部,還得營內大軍來,為怕凌楹,劉樂天難做決斷,才道出這批東西的重要性。
一些土木學徒,傀儡師,開礦散工,這些不能打很能跑的人,留下無用,索性讓他們先逃。
很缺錢但能打的王九,遲曜偉等人,許以重利,讓他們隨採礦隊一起拼上一把。
至於採礦隊,都是自家兄弟,這也是自家事業,自是聽他老梁號令的。
一群人很快行動起來,土木學徒們臨跑之前,還貼心的幫老梁先將礦洞封住,待到血波部圍上來的時候,之前衝騰原野的寶光已然消散不見。
這舉動,讓波泰特面色稍緩。
蓋住了就好,蓋住了或許那些修羅神裔們便就不會來了!
但這幫人魔還是要給族人們一個交代的。
畢竟,於族人們看來,這跟修羅神裔無關,這是人魔挖他們祖墳的事!
“在下樑世通,乃是此地主事,波族長此番為何而來?
這些日子裡,我鼉龍軍跟你血波部可是秋毫無犯,我等在此開礦,也未曾招惹到你們,你們現在舞刀弄槍的圍過來,莫不是有些誤會。
有誤會不怕,你我說清楚便好,只願波族長不要太沖動,刀兵一起,再想收手可就難了!”
群狼環伺之中,梁世通凜然不懼,不卑不亢拱手作揖道。
最近些天,鼉龍軍上下都清楚,這血波部是有些怕了他們的,若不然修羅血壇也不會修到百里外,他梁世通也不敢帶人出營採礦。
現在他利用的便是這血波部不敢跟他們擅起刀兵這點,嘗試與其周旋。
只他還是誤判了一點。
他只當此處可能是血波部的藏兵地。
卻沒料到,此處是血波部先人們的埋骨地!
“放你孃的屁,狗東西佔我們的祖地不夠,還來挖我們祖墳,這是秋毫無犯?這是逼著我們跟你們拼命!”
“族長還跟他們囉嗦什麼,殺了他們,將祖先遺骨搶回來!”
“對,之前不敢動,是怕攪擾祖先們安寧,惹得神裔們怪罪,現在既已被人魔們發現,還是速速將祖先遺骨奪回來,好讓神裔們能接引祖先們去大羅血山安葬,以讓魂靈得到安息。”
一眾血波族人對著梁世通等人一通怒罵,座下血狼躍躍欲試,隨時都可以一擁而上,將這些挖人祖墳,無道無德的人魔們撕成碎片。
修羅們的態度,頓讓梁世通面色大變!
千算萬算,沒算到挖的是血波部祖墳!
蛤蟆仙人只會呱,這也沒跟他呱清楚啊!
他倒是沒想到那些戰具法器會是這些修羅們的先人屍骨,畢竟,那都是些戰具法器形貌,還有鈴鐺的,便是修羅先人們長得再清奇,斷也不會死後變成鈴鐺這麼離譜的吧。
他只當那些戰具法器,乃是修羅先人們的陪葬品。
如此想便就合理了。
修羅族用不了法器戰具,獲得這些東西,便就當做貴重灌飾品般,跟隨其先人們下葬。
然後又被他們採礦隊開採了出來,當是他們故意挖他們祖墳,藉此來折辱他們!
“誤會,這次真的是誤會!
我等只是採礦挖礦,真沒想過這竟是貴族埋葬先人之地,沒有刻意折辱你們的意思!
再說,我們也是剛挖,便是連你們先人骸骨都沒見到啊,你們先人在地下埋的好著呢!”
梁世通賠笑拱手,連連道歉,這是真覺得理虧了。
挖人祖墳不是不行。
好歹你揹著點人,晚上挖,偷偷挖呢!
這當著人家的面,大張旗鼓的幹,擱誰不生氣?
只修羅們的怒氣,不會因其這三兩句話便就能消退。
因他們之前就在鼉龍軍手下吃過虧,雙方是有血仇在的,早就有跟他們動手的意願,只因有族長壓著才忍到現在。
現在正好藉著此事,跟這幫人魔兵戎相見,一掃這些天積累的苦悶戾氣!
波泰特眉頭微皺,於他而言,只要沒有驚動神裔們過來取寶,事情便就沒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跟鼉龍軍還是有的談的。
只族人們的怒氣不好消減,還得眼前這些人付出些代價。
“事已至此,再說也是無用,但念在爾等非是故意而為,我便還能給爾等一條生路。
只需爾等保證,從此不再來此驚擾我部先人安眠,並每人自斷一臂,給我等一個交代,此事便就算了!”
波泰特做出最大讓步,但無論是他背後的修羅族人,還是對面的梁世通等人卻都無法接受。
“算了?怎麼能算了,自斷一臂有何用?挖我先人祖墳,這群人魔只能以死來償!”
族人們怒火噴張,便是忤逆他這個族長命令都無所謂了,只知道這股火必須發洩出去,不能再讓族長帶著他們懦下去了!
“波族長,暫且不動此礦,我梁世通可以做主答應,但自斷一臂,我做不到,我也沒辦法跟兄弟們開這個口!”
梁世通無奈苦笑,採礦隊的兄弟們,他一聲令下,斷臂保命或都能做到,但王九,遲曜偉等人,本跟此事無關,且都是大有前途的武者,讓他們承受肉身受損,自斷武道前路的代價,他既無這個臉開口,他們也斷然不會接受。
“既如此,那便無甚好說的了,且看看你們能有幾人可活著走出去!”
族人們的怒氣,波泰特還可嘗試安撫,但梁世通有臺階不下,卻讓他覺得沒必要再跟人魔們繼續妥協下去了。
一味地忍讓,只會讓他們得寸進尺,偶爾的強硬血腥,才能讓他們有所忌憚,才能將雙方鬥而不破的關係維持長久!
其一聲令下。
千餘血狼騎,瞬間自數里外衝鋒起來,輝騰軍勢凝出血色狼影,雖比之前三千血狼騎時,氣勢稍弱,血色狼影個頭都小了許多。
但收拾梁世通這一採礦隊還是夠了的。
“都站我後邊!”
血狼衝鋒匯以軍勢殺敵,第一波衝鋒,戰狼以下武者萬難抵擋,作為帶頭大哥,他必須頂在前面。
只他這一聲喊實屬多餘,在他沒喊之前,鬼手張,王九等人,便就早早站在他後面了。
但梁世通迸發出來的大白莽牛,雖然看著可靠,似也能頂一下子,大家該緊張還是緊張。
因接下這第一波衝鋒之後,便就是他們跟血狼騎短兵相接之時。
到時候可別指望梁世通來回護他們,他自己都未必能應付明白波泰特跟他座下的三角魔蜥王!
“不是,採礦隊都這麼刺激的嗎,早知道聽老九的,不來掙這份錢好了!”
遲曜偉有苦說不出,他剛晉升奔馬不久,還有兩百多年的老爺日子沒過呢,怎就這麼倉促的要跟人拼命了!
跟他一樣,也是因為跟蘇青定製武學,以至於囊中羞澀,出來賣苦力的王九,卻是比他淡定許多。
“加錢,必須加錢,這單子做完,沒一百靈石,我會不高興的!”
雖是老實人,但老實人都知道,這玩命的活,就不能再是苦力價!
鬼手張也是服氣,連連點頭,“給,一定給,但咱先別說這個了,還是想想如何活命吧!”
嘭!
一股氣浪自前方襲蕩過來。
能見到大白莽牛頂住了血色狼影,但千餘血狼騎仍逸散出縷縷氣機,衝擊的遲曜偉等人難受不已。
跟隨氣機一起湧來的是血狼騎們的近距離衝殺。
修羅血狼皆披重甲,血狼一躍便是三五丈遠,躍起之時,其上修羅凌厲乾脆,直襲要害的臂刀臂槍接踵而至。
一位靈狐武者,便是修有鐵塊意境,一身的硬功夫,也被修羅攜裹血狼衝鋒的衝擊力一槍貫胸。
何止靈狐,如遲曜偉這等新晉奔馬,也在十餘位血狼騎的圍攻下險象環生,待到一位大修羅參與進來,他只覺得每一息都是生死關頭,每一招或都是他最後一招。
王九倒還能適應這戰場強度,因他在過去人生中,從來都是打最苦的仗,享最少的福,被人坑慣了,倒也磨鍊出一身在逆境中翻滾的能力,也總是能堅持到否極泰來那一刻。
嘭!嘭!嘭!
三聲法炮震天響。
如小山般的鼉龍王獸,腦門上頂著尋寶金蟾,一邊轟隆隆的開著法炮,一邊殘暴兇猛的朝著此處衝鋒而來。
李九帶著三百白狼騎緊隨其後,銀色白狼其速不比血狼弱半分,本就是同一物種,只是現在各為其主而已。
在他們後面,是讓遲曜偉望之落淚的重騎幢,那都是他的嫡系人馬,他也是個幢主的。
再之後,便是柳素的遊騎幢,秦武安率領的一營,仇敬亭率領的二營。
三幢兩營,已是鼉龍軍大半力量,雖主將蘇青不在,無法凝成龍虎飛將軍勢。
但萬餘兵馬,甲具齊全,氣勢洶洶的殺出營來,也讓血波部修羅們心神一顫。
到此時,他們才明白,族長為何一忍再忍,不是族長懦了,是族長明白真打不過啊!
誰能想到,之前不過狐假虎威,跟他們虛張作勢的一營新兵。
不過數月時間,已然發展到這等程度。
十倍於他們的兵力,光騎兵便就有千餘人,且人人裝備不俗,坐騎不弱,那三百白狼,更是從他們血波部搶過去的,實力如何,他們比誰都清楚!
我強敵弱時,怒火才會壓不住,敵強我弱時,怒火竟奇蹟般消退了許多。
一個個血狼騎停下了動作,將眸光落到了他們族長身上,似在請求族長帶他們再退一次!
這一次退,沒人會怪族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