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十人實力不顯,但能凝聚武道真靈,資質於人魔中亦是百裡挑一。
捨得派出這樣的人出來應陣,敵方營中當是藏龍臥虎啊!”
波泰特目光如炬,一直關注著數里外的戰鬥。
數百年來,他修羅族跟域外人魔交戰不止,作為王下十八部的血波部,也曾隨王軍於血色原野之外,在天線關,在曉月山,在赤藍湖等各方寶地,跟域外人魔殊死鏖戰。
但修羅悍不畏死沒用,仍是在人魔的尖兵利器,炮火戰車面前不斷敗下陣來。
自西向東,修羅界曾經的五大寶地,而今只餘血色原野跟大羅血山還掌握在修羅族手中。
而以往率部遠征的血波部,現在便是連家都被人魔佔據。
數百年的征伐,讓波泰特對域外人魔的本事刻骨銘心。
武者具武骨,天資特異者,能以武骨聚真靈,藉由真靈之能施展玄奇手段,實力不能以表面計。
眼下跟波黑特交戰的這十人,雖個體武骨無法顯化真靈,但難得的是,十人血脈相通,武骨相仿,合力之下,亦能演出武道真靈。
若只是一階玄龜真靈,波黑特率百人隊都有破敵之法,波泰特更是不會將之放在眼裡。
波泰特忌憚的是,這等資質的武者,隨便就被那營地內的人魔派了出來,誰又能知道在那營地內,還有多少這樣的人魔潛藏。
尤記得在修羅王城保衛戰中,他曾見識過跟王軍對壘的人魔精銳虎賁軍,那一軍只三千人,但人人可凝武道真靈,列陣衝殺,便是修羅王軍都要暫避鋒芒。
若這營地內,都是此軍人馬?
那部族生存壯大之命脈被這幫人魔搶去也就搶去了,敵強我弱,族人們當也不會怪罪於他這個族長。
跟人魔交戰數百年的波泰特,接受到的最大教訓,就是永遠不要輕視人魔!
“族長,我看不必如此瞻前顧後,或許這十人便是那營地內最強的存在。
待到波黑特將這十人滅殺,我等便可大軍壓上,當斷則斷,速戰速決,將火種源啟封帶走,我部在源血河城內亦能再起家園!”
波浪特不解族長在猶豫什麼。
此地位處兩軍前線危機四伏,耽誤太久,人族大軍隨時可以撲殺過來。
到時候,休管此地有沒有圈套,他們血波部這一部人馬,也只能做別人的甕中之鱉。
波泰特聞言臉色一抽,心知波浪特所言有理,回頭沉聲道:
“人魔只是紙老虎,往日能逞兇威,乃我修羅界一盤散沙所致,而今,血妖,血獸兩族已跟我族合力,三族盡起精銳,人魔萬不能擋,血色原野,必將是人魔的埋骨之地!
且等波黑特殺滅這十個人魔,我等便一起壓上,屠滅此營所有人魔!”
儘管心中還有疑慮,害怕族中精銳因他一時大意盡喪於人魔手中。
但謀定而後動,那是優勢方才有的權利。
而被人魔將戰線自西一路向東推來,已快退無可退的修羅族,顯然不是這血色原野佔據優勢的一方。
故,他們若是尋到一絲戰機,都需將之把握住。
拼一把,或許能贏。
不拼,就永遠沒有機會!
而於波泰特看來,進擊鼉龍營地的時間已經不遠了。
因在波黑特一次次的衝鋒下,血狼虛影不斷在玄龜真靈身上撕扯出大股血氣。
反饋至那十個人魔身上,便是他們手上方盾,舉得不再如之前般無懈可擊,氣血萎靡之下,玄龜真靈已無法再如之前般拒阻血狼虛影的撕咬!
波黑特大口喘息,其座下血狼喘氣聲比他還重,數次衝鋒,便是以賴力著稱的血狼,也有些堅持不住,但狼眼卻跟其主人的眸子一樣通紅若血,亮的發燙。
“他們堅持不住了,兒狼們皆吞燃血丸,給我使出最大力氣來,這一次,我要他們死!”
波黑特修羅臉上滿是猙獰厲色,對著身後修羅吆喝。
而他們對面,躲在方盾後面的葛家十兄弟,卻是累的連話都不欲多說。
葛崇富摸了摸口袋,除幾顆祛毒丸外,其餘丹藥早已吃盡。
望望身旁的兄弟們,也不免有些後悔舍了家鄉富貴安逸的日子不過,來此戰場以命博功的決定。
想他老父當年自戰場上回來後,心態或也有此轉變,否則也不會給第一批兒子起名富貴王權霸,給第二批兒子就起名閒散人安樂了。
只現在後悔也是無用,落到眼下境地,便是連回頭路都沒有了。
死便死了!
我葛家人,雖生具龜骨,但絕無孬種。
十兄弟靠著胸中一口硬氣,強撐著站起來,再喚出玄龜真靈。
雖真靈也頹唐萎靡,但卻是第一次探出了桂頭,卻是要臨死之前,自這支修羅隊伍中,咬出一口肉來!
可就在這時,正欲力戰到死的葛崇富,聽到身後地面傳來陣陣震踏聲,回頭一望,就見到秦武安,仇敬亭等幢主,帶著手下精兵,朝著營外奔來!
顯是兄弟們看穿了他們堅強的偽裝,知曉他們已經頂到極限!
而在他們這支人馬出營的同時。
對面亦傳來隆隆鐵蹄聲,卻是那修羅部兵,已看穿他們在虛張聲勢,大軍壓上,兩軍即將在野外對壘。
葛崇富此時也顧不了那麼多了,能活誰又想死,就要招呼兄弟們,撤下盾陣,朝著秦武安等人的方向靠攏。
但待其眸光一掃,卻是突然又堅定起來。
“兄弟們,考驗我們的時候到了!
作為蘇營主麾下將士,我等不能給蘇營主丟臉,便是死,也得給我死在正面!”
葛崇貴,葛崇權等兄弟們,不解大哥何意,怎就突然有此覺悟!
醒醒啊,大哥,我們來戰場是混戰功資源的,不是真來給望月宗當馬前卒的!
眾兄弟正想勸,但見大哥眼色,往其眸光落處望去。
便見到一縷白線,自西向東滾滾而來,看其速度,最多不過數十息便能趕至此處,而見鼉龍王獸那標誌性的鱷尾揚風起塵,不是蘇青又是誰來!
“大哥說得對,我葛家兄弟既有幸代表鼉龍營應陣,代表的便是蘇營主的臉面,我等畏縮丟臉無所謂,卻是不能給蘇營主丟臉!”
葛崇貴跟著大聲喊了一句,心想以蘇營主耳聽八方的本事,這幾百丈的距離,他當是能聽見的。
一營十多幢人馬,誰能出頭,誰能不出頭,除自家本事外,還要得營主看重。
他們葛家十兄弟,該要出頭了!
希望就在眼前,堅持便是勝利。
葛家十兄弟骨子裡燃出上進之火,讓頂上的玄色龜靈,都凝厚了幾分。
燃盡所有的葛家十兄弟,面容遠比之前堅定。
但一路疾行回返的蘇青,卻沒給葛家十兄弟最後一舞的機會。
隔著兩三百丈多遠,其已彎弓搭箭。
弓拉滿弦,玄鐵箭激盪風流,匯聚成勢,有風虎虛影踏在箭上,虎嘯箭鳴,直衝列陣再欲衝鋒的波黑特而去。
一箭之威,給予波黑特造成的壓力,卻比那營地內殺騰而出的幾千精兵還甚。
如下山的猛虎,兇戾狂暴,一路犁田掃穴般掀起原野草地,轉瞬將他連同一整支隊伍淹沒。
他情急之下,只能暫聚百騎氣勢頂在前方,以血狼虛影為盾,強受此風虎侵襲。
只這箭上除有風虎之力外,突又迸生靈焰,風助火勢,火漲風威。
雙方一觸,血狼虛影轉瞬崩解,一隊修羅人仰馬翻。
頂在最前方的波黑特最是悽慘,承受蘇青靈焰炙烤的同時,又再被其爆發小半氣血迸發的絕強勁氣所襲,待到箭風頓止,其周身上下,已無一塊血肉得以保全,剩下森森白骨騎在那同樣血肉消磨的血狼身上。
啪嗒!
波黑特應聲倒下。
目睹此景的波泰特目眥欲裂,一拍座下三角魔蜥,扭轉方向,轉朝蘇青奔殺而去。
在方才蘇青出現在交戰雙方視野中時。
波泰特便已發現,對面營地出來的兵馬,以及那十個龜靈人魔,臉上皆露興奮之色。
頓知此獠或就是這營地的主心骨,最強者。
擒賊先擒王!
波泰特並不被蘇青方才一箭所攝。
因那箭中雖勁氣極盛,卻不顯戰狼武勢,若不是波黑特的隊伍已鏖戰數個時辰,體力不復鼎盛,便是那箭中還帶真術威能,波黑特也未必抵擋不下來!
非是戰狼人魔,那便不是他的對手。
波泰特手持一柄玄黑寶刀,急不可耐的要將蘇青的人頭拿下。
但待雙方越靠越近。
待那人魔跟其座下王獸的身影在視野中愈發清晰後。
波泰特驚悚的看到那人魔掀開了王獸背上的黑布,露出一粗長的血色炮管!
“是赤炎法炮!果然是人魔的圈套!撤,速撤!”
見識過赤炎法炮顯威,知曉此法炮乃是人魔重器,非精兵不可有的波泰特,頓時膽氣俱喪。
扭過三角魔蜥頭顱,直往來時的方向脫逃。
而蘇青拍了拍王獸,便見到鼉龍王獸豎起靈活的鱷尾,將一巴掌大的血核塞入赤炎法炮之中。
原本暗淡無光的赤炎法炮,在得血核供能之後,頓有一道道血線自炮管下方蔓延至炮口,炮管上所有符文,於此過程中盡被點亮。
這頭在修羅界內給無數修羅帶去陰影的滄瀾猛獸張開獠牙,噴出炮火。
那炮火若一道赤色刀光,寬有數十丈,犁庭掃穴般朝著修羅兵們橫斬而去。
卻是一階真術血刀斬,比之煉氣修士施展威能高出數倍,堪比築基修士施法擊發。
此也是應該,因只這一炮,便就耗用了一顆價值十顆靈石的大血核,一位大修羅所遺精華一瞬間爆發出來,才能有此等威能。
也就是對面修羅部兵來勢洶洶,兵馬齊整,非是他這一營所能抵擋,必須給他們點威嚇,蘇青方才捨得開炮。
但見血刀斬疏忽即至,將要掃殺到敵軍時。
那原本衝在最前,現又跑在最後的三角魔蜥上,有一頭頂鎏金豎紋冠,身著黑紅鎖子甲的修羅,揮動手中寶刀,激出一丈許刀氣。
刀氣跟血刀斬相撞,削減其小半威能之後,其忽又一聲大喝,背有一四翼修羅虛影浮現,修羅虛影揮動血翼,一股血浪翻湧而下,旋即將那一炮血刀斬湮滅。
“翼神修羅!修羅將才具有的血脈神通,生有四翼,便是在修羅將中也屬強者,可跟戰狼上境一較高下。
只這等本事,因見到赤炎法炮,便就要狼狽逃竄嗎?
難怪凌楹說這修羅界已是望月宗的囊中之物,這修羅族儼然已被此宗殺破了膽!”
蘇青明白,非是這血刀斬跟赤炎法炮真有犁庭掃穴之威,而是這背後的望月宗大勢滔滔,才令得這些修羅聞風喪膽。
而他現在,便要藉著大勢,尾隨敵後,猛猛開炮射箭。
表現的愈發強勢,他這營人馬,便就愈發安全,絕不能給這一部修羅回過味的時間!
策動鼉龍王獸,跟秦武安等營內人馬匯合。
拍拍葛家十兄弟肩膀,讓他們帶著其手下三幢精兵,跟劉樂天等法修們,落在營地留守。
而他卻是要帶著剩餘兵馬,追殺驅趕那一部精兵!
秦武安等幢主們,剛還一頭霧水的看著明明佔據絕對優勢的敵軍轉身竄逃。
還沒從營地轉危為安的喜悅中脫離出來,就聽到蘇青要帶他們銜尾追擊!
“誰啊,我們啊?”
“這沒必要吧!”
“太裝了!”
“人怎麼可以有種到這等程度!”
“聽我的,這回便饒了他們一次,以後有的是機會!”
眾人剛才可見到那一部修羅衝陣的偉勢。
三千修羅兵皆騎血狼,一動生有三十餘丈的血狼虛影,還有那一個個兇悍莫名的血獸血妖隨其左右,真就有嘯月吞天般的氣勢,
此等對手,僕從軍中最精銳的前軍六營,也萬不敢以一營兵馬跟他們騎戰於野的。
他們初來修羅界不久,帳下多是未曾經歷過戰場殺伐的新兵,裝備物資亦沒到位。
方才以卵擊石,那是迫不得已。
現在敵軍退卻,卻還要妄自衝鋒,真就無人敢應。
但蘇青卻是固執己見,他們也是沒法可想,只能帶著手下精兵,跟在蘇青身後,順著血波部逃竄的方向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