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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9章 【靜】佯無事無處可退 憶有情舊日難追

陳醒在自家妻子叫陳梨安的時候完全是迷茫的——他怕妻子要自己直接和陳梨安說什麼,可自己沒有什麼話好說。

陳醒有時候覺得自己的糾結似乎有點無理取鬧。畢竟陳梨安此時只不過是因為還沒有把兩邊學得透徹,以至於會出現細節上的失誤,自己應該包容年輕人去闖一闖。

可是陳醒心裡邊還是多少帶著那一點點不舒服。自己的文化還沒有傳承好,就要三心二意的去做別的,對誰都不負責任。

更何況,陳醒不知道陳梨安會不會最後把一切都做的像是四不像一樣,哪邊也沒有對得起,更是對不起自己投進去的這些時間和精力……

就在陳梨安自己滿心猶豫著往這邊走的時候,陳醒已經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想起了自己當年,也想起了自己的師父和師姐。

“師父,師姐是為什麼會被人家罵……”

明明遇到開業的店鋪,上去討個彩頭是心照不宣的規矩,給與不給都是可以的。

明明師姐只是在比賽回來的路上沒有盡興,心血來潮舞一舞,甚至根本沒有存了要錢的心思,為什麼摘下獅頭來鞠躬感謝的時候要被人家那樣批評?

為什麼明明師父就在旁邊,卻不想著給師姐說話?

是因為師父也覺得師姐是個女孩子,在人家開業的時候湊上去不吉利麼?如果師父不這麼認為,為什麼不佔出來替師姐說話?

明明師姐沒有比自己大多少,明明師姐也才成年不久!為什麼師父就可以在自己出失誤的時候還為自己去解釋,現在卻不能為了師姐去說話呢?明明師姐什麼也沒有做錯!

回憶起自己的過去,陳醒意識到自己那個時候也就是一個剛剛成年的毛頭小子,只知道一味的埋怨師父‘偏心’,想著自己如果當時能夠在場的話,肯定會給師姐出頭,不會讓師姐平白受氣……

可是現在想一想,師父如果對女孩子有偏見,自己又怎麼會有一個師姐?

只是師父和當時的這支舞獅隊還需要靠商演養活自己。整個市裡面又不是隻有這一支舞獅隊,惹出事情來,又有誰將來還敢請這麼一支舞獅隊在喜慶日子上去觸黴頭呢?

當初不明白師父是為了什麼,現在輪到自己的時候,陳醒才知道生活中有多少無奈。

儘管自己知道自己可能需要靠這些來生活,當初也還是頭腦一熱,存心想要見一支女舞獅隊,去對抗所謂的‘環境’。

現在的孩子們有自己的學業和事業,顧慮遠比自己要少得多,陳醒覺得自己似乎沒有什麼離場去組織陳梨安試一試。

“梨子,你平時會不會很累?”這麼多年了,師孃怎麼可能會不懂自己的丈夫?現在要是逼著陳醒說話,恐怕說出來的都是一些胡言亂語,非但不能解決事情,還會引來更大的矛盾!

“嗯,還好……”

陳梨安不知道師孃為什麼會突然問起這個,一直偷偷用餘光打量著師父的方向,想要試探一下師父的情緒,又或者師孃是不是被派來打探自己心聲的?

“梨子,別管你師父、”

師孃突如其來的這一句,讓陳梨安更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什麼、做什麼了,整個人僵硬的站在原地,甚至生怕自己現在眨眼都會出錯。

“怎麼回事?”師孃站起身來,把陳梨安拉到了一個看起來不會被陳醒聽到雙方對話的地方,“是你師父有什麼地方說你了?”

“沒有。”

陳梨安不知道前兩天發生這件事師孃並不知道——又或者說,除了師父陳醒和當時出現在廠房裡邊的人之外,就沒有別人知道有這件事。

這還是師孃看著自家丈夫和陳梨安這幾天訓練的時候一副‘欲拒還迎’的樣子,猜是有什麼事情發生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了,想要從陳梨安這裡瞭解一下。

畢竟自家丈夫的性格師孃是知道的。這人脾氣倔,又很多時候不是很能放下面子,

除此之外,那張嘴是一點也不會說話。表達不清楚自己心裡邊想的事情也就罷了,還不主動去表達自己的內心……處理不好的事情就乾脆冷處理,最後把小事越弄越大!

“還是有什麼事情你師父也解決不了……”

“沒有,師孃你放心,真的什麼事情都沒有!”

知道自己從陳梨安這裡是問不出什麼來了,師孃不想給前者太大壓力:“那好,有什麼事情你記得和師孃說。”

至於到底什麼事情讓師徒兩個一直處在這個尷尬的局面中,師孃只能從自己丈夫陳醒那裡找突破口了。

陳醒自己心裡邊想不明白,也覺得自己心不在焉的教學對不起徒弟們的時間,乾脆早早的把人都放走,也好把這幾天瞞著的事情和自家妻子好好說一說。

廠房外的陽光正好是照不到陳梨安和陳醒一團亂麻的心裡的,甚至連‘被迫’知道這件事的陳嘉宇心裡邊也不好受。

比起這二位的糾結,陳嘉宇更多的是一種理解而不贊同的情緒。

久居馬來西亞嗯陳嘉宇,在自己有限的記憶裡邊,更多區分的是:祖國的文化與外界的文化。

而不是這個省市的文化不同,甚至是這個村鎮嗯文化不同。所以在陳嘉宇眼裡,這些完全都沒有糾結的必要。喜歡就去做,總而言之是中國的!

“梨子,你……”上了計程車,師父和師孃坐在一起,陳梨安自然而然的被夾在了李元妙和周榕中間。

周榕知道陳梨安有心事,可是更明白自己勸不了什麼。自己尚且捋不清自己的情感,開解別人也不過像是一種互相舔舐傷口的行為。

說話的自然是李元妙。這幾天陳梨安什麼狀態,前者自然也是看在眼裡。

雖說這段時間陳梨安一直不同於往日,但是李元妙分得出來‘偷偷的喜悅’和‘明目張膽的糾結’,知道陳梨安現在所面對的,絕對不是隱瞞帶來的小心翼翼。

“我怎麼啦?”可是事到如今,陳梨安顯然還是不打算鬆口,把事實講給李元妙聽。

李元妙從小就和師父一起學醒獅,更是和醒獅與師父陳醒都有著‘過命’的淵源。陳梨安不敢說之前自己把實情告訴前者之後,前者還會像是之前那樣回應自己一句‘慢慢來’。

“有什麼事你要和我說……”

“有什麼事,你要和我說!”不只是李元妙在嘗試盤問出些什麼來,師孃在自己丈夫陳醒那裡,同樣在嘗試盤問出讓師徒兩個最近心不在焉的事情到底是什麼。

“陳梨安那孩子前一陣子找了北獅的姑娘在學北獅,你知道麼?”陳醒終於還是瞞不下去了,可也想看看這件事是不是隻有自己被矇在鼓裡。

畢竟就連元妙那孩子看起來都絲毫不意外陳梨安這幾天的情緒和表現——明明平時李元妙是最關注這些師弟、師妹們的。

這下倒是把師孃說懵了:“我怎麼會知道?”

“你不知道,但是就是這件事。”陳醒這句話是不帶任何情緒的,可是說出來卻有一種在指責自家妻子一樣的語氣。

所幸師孃已經習慣了,知道陳醒沒有這份意思在:“這件事我不知道。”

“難怪梨子那孩子一天天看著那麼累……”師孃首先沒有思考這件事有什麼影響,只是從一個長輩的角度上心疼陳梨安,“不過,這件事你是怎麼知道的?”

“既然她有心瞞著你……”

“我那天帶著隊伍去給開業店鋪表演,回來的時候廠房門開著,我還想呢,這幾個孩子真刻苦,自己私底下還在練。”回憶起自己當天,陳醒其似乎找到了些許自己的脾氣從哪裡產生的。

“這不會是有誰進來了?”

“你還不知道,陳隊的那幾個徒弟租的這個地方,不然咱們能這麼方便?”

“哦哦哦……”

“那這是?”

“哎,幾個孩子都也別上心,估計自己偷偷練呢,想著明天給我個驚喜……”

陳醒話都說出去了,誰想到一開門沒看見幾個‘刻苦練習的孩子’,反而是看見了陳梨安和另外一個姑娘在北獅的石頭和獅披下練著北獅的動作……

其實陳醒沒有覺得什麼面子不面子的。但尷尬和一時間的接受不了肯定是有的。

“我當時真的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好了……”現在回憶起來,陳醒依舊不知道自己當時應該在怎樣才不至於嚇到兩個孩子。

因為這開啟廠房門的第一眼,實在是嚇到自己了!

“嗯。”師孃也很懵,甚至不理解陳梨安為什麼想起來還要去學一學北獅。

這也是要慶幸二人已經提前從計程車上邊下來了,才不至於讓封閉空間裡邊多一個同樣尷尬而不知所措的陌生人。

“她為什麼……”

陳醒就知道自家妻子也要好奇這個問題,所以在前者把話說完之前,就已經把自己提前組織好的語言說給了前者聽。

“她小時候一直生活在BJ,今年回去看到了北獅現在的狀態,也知道網上醒獅很火,所以就想著自己是不是能做點什麼。”

“那你怎麼想?”

陳梨安肯定是有自己理由的。師孃知道:別看這個姑娘看上去很多事情像是頭腦一熱,實際上是很有堅持的。

一輩子活了這麼久了,陳梨安這樣性格的姑娘師孃也見過類似的。

表面上看過去,是一時興起,不會吧一件事好好堅持下去的毛躁,但是內裡絕對是隻要是自己想做的事情,不管多難!

越是外界所不支援,越是外界不相信她能夠成功的,她反而會投入更多的精力去做這件別人看起來過分異想天開的事情……

“我其實……”

平心而論,陳醒覺得陳梨安有這樣的想法,才是一個年輕人最應該有的樣子。

BJ或許不是陳梨安的故鄉,卻也算得上是生養她的故地。有這樣為了故地的情懷也好,又或者無論成功與否也要做一做的心也罷,都是一個國家青年不可或缺的朝氣!

如果不演變成一件讓自己糾結的事情,陳醒覺得自己或許也會非常支援,甚至是敬佩社會上有這樣一個年輕人的。

“其實你自己心裡還是有一點點偏見,認為南就是南,北就是北,先管好自己?”在一起生活了這麼多年,師孃是絕對能夠看清陳醒內心的。

“嗯……”

在這件事上,其實師孃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應該支援誰。

自己家是要靠著舞獅生活的,為了他們這幾個徒弟,陳醒投入的精力一點也不少——當然,這也是他們共同的熱愛與圓夢。

但是這個時候陳梨安三心二意的去做別的,放在誰心裡也多少會有些不好受。

“其實我現在想想,當年師父需要我們去表演和比賽,我自己偷偷去找願意學舞獅的女孩子不也是一樣的。”

既然願意收他們做徒弟,陳醒早就預備好了不是圖他們去比賽給獅隊掙名聲,更不是圖他們出去商演——更何況現在的場地還是李元妙花了大價錢租下來的。

所以做師父的陳醒一直在檢討自己。

“看路!”

路上有一道不知道什麼原因弄出來的坎,陳醒靠著自家妻子及時拉了一把才沒有摔在地上。

“嗯。”

地上的坎有身邊人提一下,很容易就可以過去,但是心裡面的坎可不是說說就能過去的,陳醒現在很希望自己能夠和自己名字一樣更清醒一點。

可陳醒只能想一想,理不清楚的事情依舊是理不清楚的。

“所以你就打算瞞著大家,全當做這件事沒有發生過?”眼看著快到了公寓所在的小區,師孃還是把自己不理解的事情說了出來,“放在你自己心裡,難道這件事就不解決了麼?”

說出來又有什麼用呢?陳醒知道自己家妻子現在也對這件事沒有答案。所以自己說出來,無非是讓多一個人陪著自己糾結而已。

或許就像是陳梨安一直瞞著自己的目的一樣——只有瞞著所有人做出一番成績,才更好被別人接受不是麼?

也像是網上那些人,離職創業、大學生寫網文、嘗試一個小眾職業,都只敢在有所成就的時候再告訴身邊人,怕的不就是這種情感與對錯之間的糾結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