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這句話後,虞溪晚安靜了很久,似乎在想這個答案的可行性。
少帝也不催他,任由他想個清楚。
直接一壺酒喝完,虞溪晚才出聲道:“陛下說的方法,臣想試一試,不知陛下如何才能給臣一方天地?”
少帝覺得自已可能是喝多了,不然怎麼會聽見如此大逆不道之言,他驚訝的問:“你想與朕做買賣?”
虞溪晚比他還驚訝:“難不成陛下願意直接給我?”
少帝氣笑了:“你想的倒是挺美,朕的東西可不是那麼好拿的。”
虞溪晚當然知道這個道理,所以他問:“陛下有什麼想要的,臣與您換。”
他的話很真誠。
少帝也是有些醉了,就順著他的話說:“朕現在最頭疼那些個世家,仗著手中有幾個銀子,就不顧王法,隨意踐踏平民百姓,比皇家還要猖狂幾分,你若是真想與朕換,那就用四大家族來換吧。”
這可不是一個輕鬆的買賣,少帝根本就沒想過虞溪晚會答應。
但事實上,虞溪晚半分都沒有猶豫:“好,就這麼說定了。”
少帝在今晚受到的衝擊屬實是有些多了,他甚至有一種自已在做夢的感覺,可眼前的人又那麼真實,這就讓他十分好奇。
“為什麼會想要這麼一個地方,你不喜歡長安嗎?”
虞溪晚搖了搖頭:“長安雖好,但不是我的家。”
他像是一點都不在乎將自已的軟弱露出來,喃喃道:“......這裡沒有會偏愛我的人。”
那一刻少帝就什麼都懂了。
日光從窗戶傾瀉進來落在少帝的臉上,打斷了他的回想,他笑著說:“其實那個約定朕並沒有放在心上,只當是酒後的一個玩笑,但虞愛卿很認真,沒幾日就拿著他的計劃來找朕了,那時候朕就想,他一定是很想快點找個那個會有偏愛他的人的地方。”
“但朕很困惑,不管是虞家還是太府寺卿,都應該不是差的人家,為什麼他會有此想法,然後朕就讓人去查了,暗衛回來告訴朕,中秋宴那天晚上,虞愛卿從皇宮離去後,在護城河邊坐了一整晚。”
“中秋夜,一整晚,沒有一個人去尋他。”
少帝走到鹿雲松面前,看著他說:“這便是朕和虞愛卿之間的故事了,鹿愛卿,現在我們繼續談你的事吧,其實之前虞愛卿就跟朕說,讓朕留下鹿家,朕想了想,有了你的承諾,留下鹿家的利大於弊,朕可以應允。”
鹿雲松還沉浸在少帝那句‘沒有一個人去尋他’中,他知道虞溪晚之前過得不好,但他想象不出來,那是什麼樣的情況。
沒有真正的感同身受,即便是在相同處境中的兩個人,體會都是不一樣的,更何況他和虞溪晚的處境,從一開始就不一樣。
沒有人在身邊的夜晚,虞溪晚會想什麼?
是否會覺得這世間再無什麼值得留戀。
鹿雲松抿了抿唇,難以從思念虞溪晚的思緒中抽出身來,但少帝還在等他的回答,只能強壓住情緒,低聲道:“多謝陛下,鹿家必定不會讓您失望。”
“有你在,肯定不會失望的。”少帝衣袖一甩,轉身走到太師椅上坐下:“鹿愛卿,朕看你的心思已經不在這兒了,沒別的事的話,就退下吧。”
鹿雲松確實已經亟不可待了,聞言抬手行禮道:“臣告退。”
......
守靈是一件極其無趣的事,明明無悲無喜,卻還要保持絕對的安靜,以此表示對逝者的尊重。
但虞溪晚做的很認真,他跪坐在蒲團上,將紙錢一張張放入火盆中,閃耀的火焰映照在他的眸中,顯得有些無害。
逐月從門外走了進去,道:“鹿公子去面聖了。”
虞溪晚重複著他的動作,淡淡說:“安排一下,明日啟程去徽州。”
“不是後日嗎?”逐月問。
“鹿雲松去面聖,證明這件事結論已定,多留無益。”虞溪晚將最後一張紙錢扔進火盆,抬眸看向商扶硯的靈牌,道:“去準備吧。”
逐月抬手退了出去。
虞溪晚嘆了口氣,低聲說:“師父,抱歉,沒有按照您的想法,將謝家滅族,當初商家剩下您和師伯,現在謝家剩下謝司南,也算是公平.....明日我就離開長安,我們的約定已經結束,以後我就要為自已而活了。”
“你放心,師妹和師伯那邊我會安排好,不會讓人去打擾她們的。”
說完這句,他就沒說了,只是垂眸看著火盆裡未燃盡的紙錢,不知想些什麼。
到了午時,雨下的越來越大,噼裡啪啦砸下來,將草木打的東倒西歪,冷氣順著窗戶跑進屋裡,將整個屋子凍的涼颼颼的。
忽的窗戶傳來吱吖一聲響,燭火被吹得飄飄忽忽。
虞溪晚剛要抬眸,腰間忽然多了一隻手,他渾身一僵,耳邊一陣熱風,他聽見男人帶著無盡思念的聲音:“阿晚,我錯了,我們不分開好不好。”
“.....”虞溪晚眼睫顫了顫,冷聲道:“鹿大人,在我師父的靈堂前,說這些話不太好吧?”
那邊卻不答了。
虞溪晚忍無可忍,甩開鹿雲松的手,轉頭看向他:“你發什麼瘋......”
話還未說完,虞溪晚就愣在了原地。
他從未見過如此狼狽的鹿雲松,眼眶通紅,臉色煞白,身上都溼透了,當初流落在清河村的時候,也沒有這麼慘過。
“你這是怎麼回事?”虞溪晚皺眉問。
鹿雲松幽怨的看著他:“你的暗衛太兇殘了些。”
他剛一進太府寺就被十幾個人攔住,話也不說,提刀就砍,鹿雲松又不敢傷了他們,只能憋屈的防守。
虞溪晚沒忍住笑出聲:“堂堂大理寺少卿,不走正門,這可怪不了我。”
還不是因為怕某人不願意見他。
鹿雲松在心中委屈,面上不顯:“翻牆近一些,但沒想到會搞成這樣。”
虞溪晚就意味不明的看著他。
鹿雲松頓了頓,道:“我剛剛跟你說的話,你聽見了嗎?”
虞溪晚沒答。
鹿雲松繼續說:“當初是我不對,我不應該放你離開的,但是也不能全怪我,誰讓你盡說些傷人心的話,所以阿晚,我們各退一步,不分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