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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曙光

顧羲清晰地感受到他的軀體僵硬了起來,不似大敵當前的蓄勢待發,而是緊繃著每一根神經,卻不知該作何反應。

“阿笙,你聽我說,顧羲死在這裡,教主半點好處都撈不著,你先幫我把他救了,到時他……”越霖語氣中竟帶著幾絲哀求的意味。

“阿霖,你彆著急啊,我不是來替他殺人的。”

來人明眸皓齒,唇角帶幾分笑意,明明是個俊俏郎君,臉上的長疤卻偏生添了一絲邪氣。雖說他已經摘了面具,但顧羲還是一下認出這正是方才與他打得不可開交的人,身體就本能地調動起感官與肌肉作防禦姿態。

眼看他步履穩健,從幾丈高的樹梢上一躍而下,卻沒有半步踉蹌,顯然也輕功了得。只是如今不過幾柱香的功夫,穆笙就追了上來,江衍的人馬如若要追,想必也近在眼前了。

越霖微微眯起了雙眼,看著他平淡輕鬆的神情,皺眉道:“那種程度的毒藥果然還是制不住你。”

穆笙笑得妖異:“我自斷了右手的經脈,才不至於讓你的毒遍佈全身。你好狠的心啊,竟然拿溫涼的毒來毒我。”

他一說越霖才注意到無力耷拉著的右臂。原來方才他將銀針射出時,抹上了先前溫涼塞進他包袱裡的破厄散。這種毒十分狠辣,一旦吸入就會立刻蔓延至全身,令四肢麻木不堪,雖不致死,卻會半身不遂。

越霖冷哼一聲:“得虧我用的是溫涼的毒,不然連我都要死在你鞭下。你斷了我一條腿,我傷你一隻手,公平得很。”

“你火氣這麼大做什麼?顧侯爺身上的傷全是拜江衍所賜,我一根頭髮都沒動到他,更何況,我怎麼捨得殺你呢?”

“那你還來追什麼?”

穆笙也不答他,向前一步湊近了越霖,雙眼直直看進了身後顧羲的眼裡。

那人明明已經傷重得快要失去神智,可身上氣勢竟然一絲不減,宛如一股磅礴的洪流,直想將人捲進去。

在府中時,江衍因偷襲才能重創他的五臟六腑,可就在那種情況下,他竟然還能強撐著在他穆笙手下過了三百招,如今他倒是真有些佩服這個柳羨侯了。

他像是看透顧羲凌厲雙眼中的意味,笑道:“不必慌張,我不會傷害他的。得虧了他受著傷,又揹著我們金貴的顧大侯爺,否則我追都追不上他。”

越霖此時無心與他調笑,狠狠剜了他一眼,他才又正經道,“你們腳程已經很快了,江衍正與子桑糾纏,一時半會不會追上來,我若非猜到你們會去哪裡,興許也會把你們跟丟。”

他頓了頓,看著越霖和顧羲滿懷戒備的雙眼,嘆了口氣,不情不願地說:“你走以後,那個黑衣服小子就讓顧府的府兵撤退了。雙方人馬只要不在侯府裡交手就沒有任何意義,我讓天穹教教眾們也停手了。”

二人一聽,都放心下來,越霖又疑惑:“那子桑還和江衍糾纏什麼?”

穆笙一下有些惱羞成怒,拔高了音調:“我怎麼知道他們能糾纏什麼!”

越霖訕訕閉了嘴,才聽穆笙接著說:“我也不是什麼大善人,我之所以往這個方向來,是因為你的毒。”

“毒?”越霖陰陽怪氣起來,“你都已經自斷了經脈,照你的內功,三兩日就能逼出毒性,到時你再將經脈接上,長則數月用不了右手,這毒於你而言又有什麼干係?”

二人自小都在吃人不吐骨頭的天穹教里長大,試毒受傷宛如家常便飯,故而穆笙倒也不生氣。

“我才不吃你的啞巴虧。我來,是因為溫涼在。”

這下,倒是越霖愣住了,隨後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驚異與喜悅。

“溫涼?怎麼會?”

“江衍此次特地帶他來的,就在渝州城郊的驛站,若有他在,我的手那還要等數月,你的腿又算什麼。我來揹他,快走吧。”

越霖重重地點點頭,這是他二人對溫涼心照不宣的信任。

但穆笙很好地掩去了眸中一閃而過的黯色,越霖沉浸在找到了救命稻草的驚喜之中,絲毫沒有察覺到。

顧羲剛想說些什麼,穆笙忽然一掌拍在他通天穴上,扛起人來就走。

“平時話不多,現在也歇歇吧。”

越霖只當他是為了好好趕路,雖然埋怨穆笙粗魯,此時卻也未做他想。

“你是不是也早已知道阿涼的去處了。”越霖還是忍不住問他,穆笙是除了溫涼之外,他在天穹教還有一絲信任的人。

雖說他常常與江衍立場一致,但他身上還留有一絲人情味,也從未騙過越霖。

穆笙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嘆了口氣道:“我知道他還活著,知道他還在為江衍辦事,但確實不知道他在哪裡。”

越霖苦笑:“你們倆瞞得我好苦。”

“你知道又有什麼用,要麼是一邊恨著江衍一邊為天穹教辦事,要麼就是猜疑著他,然後為天穹教辦事,有什麼區別嗎?”

越霖心知他說的對,只得翻翻眼皮,又問:“那明月莊的事呢?”

穆笙沒有正面回答他,漫不經心道:“天下之大無奇不有,我看到你二人的長相也覺得十分驚訝。”

越霖的神色有些木然:“明明都已經用阿涼要挾我了,卻還要事事瞞我。”

“柳羨侯為人縝密嚴謹,這次事關明月莊的歸屬,江衍擔心臨時有變,才特意瞞你。”

說白了,就是根本不相信越霖。

越霖心知肚明。

同樣殺盡了百餘人,從白骨局中活下來,穆笙幾乎毫髮無傷,出來後甚至還領略了天穹絕學的更高一層。而越霖不僅重傷瀕死,醫他時已毫無生欲,一心求死,後來更是整整一年沒有開口說話。

他們註定不是同一類人。

二人不再說話。

穆笙縱使揹著一個和他一般高大的人,也比傷了腳的越霖要輕快許多。平日裡頃刻就能走完的路,他們已經走了兩三個時辰。

東邊的青夜裡已經翻出了一抹白光,從林中的縫隙裡若隱若現透了出來。

穿過了森林,那所驛站也近在眼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