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霖今日破天荒起了個大早，顧羲都還沒睜眼，他就半支著上身，笑眯眯盯著他看。三千墨髮從耳後、肩頸的位置傾瀉下來，掃在顧羲的臉上，刺癢得很。

顧羲抬起還有些沉重的眼皮，看著身側發墨膚白、黛眉丹唇的那個人，嘴角完全不能自抑地掛上了笑意。

他挪了挪身子，向越霖那邊靠靠，側臉正好貼著越霖微敞的領口。

顧羲帶著笑的聲音悶悶地從胸口處傳過來：“祖宗，你這是剛起呢，還是沒睡啊？”

看著顧羲睡得頭髮亂翹的頭頂，越霖只覺得他好像一隻大狗，毛茸茸亂糟糟的。

顧羲說話眨眼的時候，他那長得過分的睫毛和撥出的熱氣就毫無保留地在他沒有遮掩的胸口上亂掃，昨夜折騰了半宿才消下去的燥熱如今又不安分地冒了出來，他的臉“唰”地一下紅了起來，握住顧羲的肩膀把他推開了有半尺遠。

他心裡暗罵自己沒有出息，明明是個在花街柳巷長大的、迷倒萬千少男少女的風流少俠，怎麼每次一遇到這個沒表情的小將軍，心就跳得不像自己的了。

顧羲本來還在盡情汲取著獨屬於越霖的氣味，突然被推開，可以說是不滿到了極點。

剛剛還半閉的眼眸一下全部睜開，絲毫沒有掩飾眼裡的陰沉和不悅，他跨到越霖身上，俯下身就要上嘴。

“你……你等等！”越霖捂住嘴，掙扎著想要說話，“你還來啊，這要趕不上營中的早練了！”

“就一次。”他的語氣平緩得好像是在打坐，越霖直想罵人。

“老子信你個鬼！”他亂動著四肢，喘著氣說，“你知道今天是什麼節日嗎？”

“什麼節日？”顧羲嘴上好像還在和他對話，手上卻根本不停的。

越霖見他不知道，就有些生氣了，手上加大了力道，語氣中也帶上了慍意：“七月初七，乞巧呀！”

顧羲這才恍然，停下了動作，淡淡“哦”了一聲，面上沒什麼神色的變化。

“就是那個，不僅偷看姑娘沐浴還偷了人家衣服的典故？”

越霖一愣，好像是這麼回事兒，怎麼這樣一個有美好寓意的節日怎麼在他嘴中變得如此不堪。

他回過神來，看著顧羲下床穿衣的背影，氣不打一處來：“這明明只是民間謠傳的典故罷了，乞巧不就是借這個由頭表達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心意嗎？”

顧羲探頭看了看窗外天色，又轉頭在越霖唇上印下一吻，沉聲道：“既然今天是初七，營中慣例是要貢案拜神的，正好是乞巧，你可以上街逛逛。”

說完就離了屋子。

越霖扔出去的軟枕“啪”地一下打在正好合上的門框上：“顧訣之！你是在哄女人嗎？我去逛什麼街啊！”

他將頭埋進被子裡，小聲嘟囔著：“沒你在我有什麼可逛的。”

————

七月初七從早市就開始熱鬧了，街上已經擺上了各式商品，有織女娘孃的貢品、扎著花的香橋、銀針和綵線等等。

顧羲看得有些入了神。

好像以往的乞巧他從來沒有注意過還有這些習俗。

他側身去問在一旁同樣在馬上的明粲：“乞巧一般都會做什麼？”

明粲一愣，第一次聽自家侯爺問這種問題，可他哪裡清楚，支支吾吾答道：“呃，小時候和祖母在葡萄藤下聽織女說話，祖母還會燒香祭拜織女娘娘……”

顧羲汗顏，聽神仙說話算是哪門子習俗。

“對了，”明粲一拍大腿，“侯爺一會兒去問問大哥吧，往年乞巧好像大哥都會給我大嫂寫信的。”

顧羲有些遲疑地點點頭。

到了營中，軍士們都開始如常操練起來，顧羲裝作踱步一般，走到明嵐身邊，低聲問道：“明嵐，今日好像是乞巧。”

明嵐嚇了一跳，怔怔點點頭：“是啊侯爺，怎麼了嗎？”

“乞巧一般都會做什麼？”

明嵐一聽就心領神會，笑道：“我常年在營中，也只能給我娘子寫信去，再給她捎一件簪子玉鐲什麼的，不過若是在家裡，我會和她一起在月下拜魁星、觀牛郎織女星，對了，還會為她洗髮。”

見顧羲聽得若有所思的，明嵐又說：“不過如果是越公子的話，侯爺不如再去打聽打聽他都喜歡做什麼，相信只要和侯爺在一起，也不是非要做這些乞巧習俗的。”

越霖的喜好？

吃甜食，喝酒，逗貓。

他點點頭，說：“今晚營中的貢案你來操持即可。”

顧羲回到府中，發現越霖沒在他房中，又去西院找了一圈，還是沒找著，就問了平日與越霖相處得好的幾個婢女。

“公子呢？”

鈺兒搖搖頭：“公子今日還沒來過西院。”

顧羲蹙了蹙眉，又問：“平日裡他除了吃喝，還愛做些什麼？”

三人面面相覷，一時都答不上來，鈺兒怯怯答道：“平日裡公子除了吃喝，好像都去找侯爺您了。”

顧羲微微一怔，向府外走去。

此時天已暗了大半，街上已經有一些戴著各式面具的男女出來遊園了。

琴行、茶鋪、酒館，顧羲一一看了個遍，沒有找到越霖身影。

直到他在湖邊的楊柳下，看到一個玉白色的身影。

明明穿著一身飄逸溫雅的長衫，卻偏偏岔著腿蹲在岸邊，手裡拿著一個半人高的柳條，有一下沒一下拂著水面。

顧羲自己都沒有發現自己笑得有多愉悅。

他走過去在越霖身邊坐下，聲音低沉平緩，帶著無法抑制的柔情蜜意。

“我掛了葡萄藤，我們可以去院裡聽牛郎織女說話，擺了酒和桂花糕，拜完魁星直接就能吃，西院正好對著西北的大漠，沒有山脈遮擋，我們一起找找織女星。你還想做什麼，我都奉陪到底。”

越霖把頭一扭，一方面是招架不住顧羲難得的似水眼神，一方面也不想被他看到自己咧到耳根子後面的笑意。

他嘴上卻還彆扭：“你貢案去啊，怎麼貢到小爺這裡來了？”

顧羲最是瞭解他，把唇湊到他耳邊去：“是我不解風情了，對不住越少俠。我只是覺得，只要你在我身邊，每一日都可以一生一世一雙人，不差這一天。”

越霖的耳尖倏然通紅，又趕緊往邊上挪了一尺遠，眼神四處亂瞟，提高了音調掩飾他狂跳的心：“哈……哈哈，顧小侯爺還會說這種話？是……是不是想讓小爺我好好疼愛一下。”

顧羲眉梢一挑。

“欸欸我錯了我錯了，我再也不說渾話了！”

“……”

“大哥！這還是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