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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重逢

那之後很快就是年關,明月莊上下都洋溢著喜悅之情,連著幾日煙火炮竹的聲響都不絕於耳。

越霖沒什麼興致,可還是得應付著大大小小的事項。

今日去城門施粥,明日接待上門拜年的親眷和商號的掌櫃們,後日又得去廟裡上香。

好不容易空閒來,他趕忙癱倒在房中的軟榻上,逮住機會好好地放空。

往日裡過年都是他最清閒的時候,整日整日地在房裡睡覺。如今竟然日日天不亮就要起來,想來大戶人家的少爺也不太好當。

而他除了睡眼惺忪地被人擺弄之外,還得替江衍賣命。

說明月莊掌握著大卿的經濟脈絡不是沒有原因的,戶部每年的布料、糧草都是由明月莊上供,舉國一半以上的軍需訂單也都是由越家包辦。門下鏢局的路線四通八達,而不用提百餘家客棧和茶樓。

如今越霖已經將佔主要份額的商號和商路摸清了,屆時只要將商號的主事人一一替下來,或將明月莊的成本與用料向別家洩露出去,就能夠輕易地左右明月莊的動作。

可還有一件奇怪的事,明月莊的賬簿特別乾淨,可以說是太乾淨了。

每樁每件都清清楚楚的記著,全然沒有紕漏。想來他還沒有完全看到明月莊的全貌。

“少莊主,有信。”景沉從門外進來,手裡拿著一個信箋,封面並沒有署名。

那八成是江衍了。

越霖從榻上坐起來,將信開啟。

前半頁都是無關緊要的噓寒問暖的廢話,末尾才說了幾句正事。

大抵說的就是,新帝登基大典順利結束了,顧羲一行人要從京州南下,按往年的慣例來拜訪越家,務必當心不要讓越潯暴露,順便再給顧羲送點厚禮彰顯兩家情誼。

越霖的白眼簡直要翻到頭痛了。

事到如今,還能怎麼彰顯兩家情誼。

江衍無非就是想做做樣子給那個多疑的小皇帝看,真是唯恐天下不亂。

越霖嘆了口氣,將那封信丟進了暖爐裡。

景沉見他燒完了信,從懷中掏出一個青玉藥瓶,放到了越霖的手邊,說:“這是越公子的藥。”

“藥?”越霖一愣,隨即反應過來,“給我幹什麼,誰給他下的誰自己給去。”

“顧侯爺已經啟程,待他們到了晏州,正好是一月之期。少莊主與侯爺私下見面的機會多,自然給起來方便些。”

越霖的嘴角禁不住地抽搐,冷笑道:“你們是不是就怕他殺不了我。”

景沉的表情根本沒有一絲破綻:“少莊主說笑了。”

越霖又坐回椅子上,一手撐著下頷,忍不住問道:“他都身體那麼虛弱了,顧羲還把他帶去京城幹什麼。”

景沉別的不好,有問必答是他最大的優點。

“自然是帶越公子去求醫了。京城聚集了許多有名有姓的郎中,宮裡的御醫更是個中好手,想來南下江南也是為了尋訪名醫吧。柳羨侯重金求醫一事在京州都已傳開了。”

是了,眼下為越潯解毒就是顧羲最看重的事了吧。只要越潯不受牽制,一切問題都能夠迎刃而解,自己再完美的偽裝都無濟於事。

“那他若真求到了,我們豈不是不用待在這了。”越霖盯著跳動的燭火,喃喃道。

“溫先生的藥豈是那麼好解的?”

越霖閉上雙眼,任火光的暖意微微燙著他的眼皮。

無所謂,解了毒,或解不了,他要做的事情都不會改變。

正月十五這日,才消減下去的年味又肆意瀰漫起來,剛剛安靜下來的街道又開始張燈結綵。

這日也是越家施粥的日子。天邊剛泛起了一絲暖白,越霖就被景沉拽起來一陣拾掇,推上了馬車。

等越霖回過神來,他已經滿臉掛著笑容,在城門口為排著長隊的晏州百姓添粥了。

這些都是晏州城裡無家可歸或家裡十分窮苦的人,其實相較於其他並不那麼富庶的地方,這類人在晏州已經很少了,除了粥之外,越家還會再額外施捨小半串銅錢。

而那些家裡還算自足的,也會想沾一沾明月莊的光,在年關時喝上他們的一碗粥。

等到大鍋見底的時候,周邊圍著的熙熙攘攘的人群才陸續散去,越霖的手臂也已經痠軟不堪,腳底更是因為一直站在露水結成的霜面上,凍得生疼。

他邊等著景沉去將馬車牽來,邊看著府中的下人收拾著零散的器具,時不時揉一下酸澀的右臂。

此時城門口的來往馬車隨著天色大亮而逐漸多了起來,越霖被冰冷的空氣凍得有些發怔,眼中遲鈍了不少,甚至沒有察覺那一架停在粥攤前的馬車。

馬車中伸出一隻繡著銀線的短靴,一個頎長精瘦的身影走了下來。

那人的容貌如刻刀精雕一般,鬢若刀裁,眉如墨畫,目光灼人又粗糙,像大漠上的烈日。

不是柳羨侯顧羲,還能是誰。

越霖還在敲打著右臂的動作登時停了下來,雙腳像是被凍在了地面上,冰冷得疼進了骨子裡。

他定定地看著顧羲,周遭的聲音和景色似乎都停了下來,他的指尖顫抖得不聽命令。

他不知道他的眼裡如今流露出來了什麼感情,他只知道他的身體有多渴望顧羲,他的心又有多想靠近他。

可他的灼熱瞬間被顧羲的冷漠澆滅了。

往日裡顧羲看到他時藏在嘴角的笑意早就沒有了,滾燙得能把他融化的雙眸裡,如今是疏遠和嫌惡。

這一切都在提醒他,他們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

明明距離不遠,二人之間卻好像有一條星河。

越霖握緊拳頭,用疼痛叫醒自己的大腦,他還沒有忘記他是誰,他該做什麼。

一抹溫潤如玉的笑意在他本來滯然的臉上綻開,聲音也低柔沉穩,沒有什麼外露的情緒。

“訣之。”

顧羲心底狠狠一顫,心裡沒來由地揪成了一團。

越潯的笑容,越潯的聲音,連稱呼都是越潯平日裡會叫的稱呼。

但那明明不是越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