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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永別

顧義看著自己手中的劍,大腦嗡地一下炸開了。眼前的人宛如一片薄紙,輕飄飄地落到了地上。

他明明將劍放得很慢的,越霖不是號稱一葦渡江嗎?

他見過他的身法,輕盈得好像湖面上點水的白鷺,他知道他能躲過去,可他為什麼沒有?

“決之,”身後的越潯抓住他的衣袂,語氣中還帶著驚慌,“你又救了我一次。”

往日裡他必然聽著歡喜,可今天卻恍若未聞。

他向前走了兩步,衣角就被抽開,他輕聲喚道:“越霖。”

那人沒有回答他,前所未有地安靜。

就連周遭的紛爭他都聽不見了。

與此同時,又有一隊黑衣銀面的殺手闖了進來,可為首的竟然是遲遲沒有現身的步笙。

他好像修羅場的殺神一般,沒有任何人能夠拖慢他的步伐,三兩下就已經衝到與江衍只有幾步之遙的位置。

子桑見他進來,知道與他纏鬥並不容易,甚至比江衍還要麻煩,便厲聲說道:“走。”

步笙只簡單看了一眼江衍的傷勢,心知他這個晚上的教主一定死不了,就慌忙走到了越霖身邊。

顧義正單膝跪在越霖的身邊,將身上衣物撕下,小心翼翼地為他處理傷口。他看起來十分冷靜,近看卻呼吸急促,拼命眨著雙眼。

步笙一看他就來氣,掌風一掃就將他擊到邊上去。

見他不躲,他還有兩分詫異,可馬上就被越霖慘不忍睹的傷勢吸引了注意了。

步笙心疼道:“小霖兒,小霖兒,對不起,我來晚了,沒事的,溫涼一定會救你的。”

他全身上下的利器傷、鈍器傷大大小小有幾十處,一身白衣哪還有一處是白的。

雙腿的舊傷處高高腫了起來,原本腳踝上分明的骨骼都已被充血的肌肉包裹住了。

顧義顯然也看到他腿上的慘樣,這顯然不是剛受的傷,他急急問道:“他的腿怎麼了?”

步笙氣得想當場將他一掌將他拍死:“他輕功盡失,腿還能怎麼樣,斷了唄。”

顧義的心中宛如一道霹靂,心痛得讓他不能呼吸。

他早該注意到的,不,他其實已經注意到了,可他沒有用心問他。自他二人重逢之後,他根本就沒有好好地看他一眼。

步笙見他臉色忽明忽暗,驚道:“你不知道他沒有輕功了?”

顧義失神地搖了搖頭。

步笙火都不知該往哪裡發,氣得笑出了聲:“他孃的,小霖兒真是瞎了眼,竟然看上你。他的腳筋被割斷了,他再也不是一葦渡江了,若是但均身手啊,如今即使是個山賊都能輕易殺了他。”

顧義的心像被人狠狠捏住。

難怪那日他將他的腳步聲錯認成越潯的,難怪他剛剛沒有躲。

原來是他躲不開。

那不是他最引以為傲的東西嗎,失去了該有多痛啊。

顧義不敢想象,他伸出手想要去摸越霖的臉,卻被步笙一把拍開。

步笙將越霖橫抱起來,就要向外走去。

顧義的直覺告訴他,如果不去,他這輩子就再也見不到這個人了。

他慌忙站起身來,緊緊跟在步笙身邊,沒有說話。

步笙斜斜睨了他一眼,倒也沒有阻止顧義。

故意就這樣去天穹教一行人來到近郊的一處寺廟裡。

江衍自然是重點醫護的物件,因此前兩天都只有郎中來定時為越霖換藥,直到第三天,顧義和步笙才等到溫涼趕來晏州。

可越霖一直都沒有醒過來,無論溫涼如何施針、如何調配藥方,越霖都絲毫未動。

已經是第十五日了。

顧羲緊了緊身上的外袍,夜裡的微風從門窗的縫隙中趁虛而入的時候,還是有一絲涼意的。燭光順著風微微顫抖著,床上那人的影子也跟著有些變化,好似馬上就翻身坐起來一樣。

可是他沒有。

這十五日來,即便是在昏迷之中,越霖也從松過眉頭,偶爾會重重地喘幾口氣,身上的某一部分會隨之抽搐起來,好一會才能消停。

那是在昏迷中也能清晰意識到的疼痛。

顧羲不敢睡,他怕他一閉眼就會是訣別,這種讓他心臟狂跳直冒冷汗的心情持續了整整十五天,以至於他的理智也有些不受控制了,他甚至開始想著如何幫越霖結束掉這種生理上的痛苦,也幫自己緩解心理上的煎熬。

就像一個逃避現實而選擇輕生的懦夫。

他慌忙將目光移開,轉而去看看那束跳動的燭光,這一下,倒讓這幾日強壓下的睏意又冒了出來。

再睜眼時,已不知是幾更天了,他下意識便朝著床上看去,竟看見越霖也睜著眼,將頭微偏向他來,眉間也舒展了開。

他一瞬間竟不知虛實,想起身去問他身體如何,卻不知怎的動彈不得,便認定這是夢了。

夢中的他似乎沒那麼虛弱,也沒那麼多病痛。恍惚間,他看見越霖眼角那一點剔透的淚珠,嘴裡呢喃著幾個字。他聽不清,想問他是不是渴了餓了,也發不出聲音。

顧羲突然鼻尖發酸,往日他對越霖有許多怨恨,卻都是替別人怨恨,如今他想用自己的心好好看看這個人的時候,這個人卻不願意回應他了。

便連夢中,那個人都不願意和他說上一句完整的話。

他的心像是被人狠狠擰了一把,整個胸腔都悶悶發痛,又怨恨著自己無能到拭不去他的淚水。

再睜眼的時候已是天亮,顧羲暗驚自己居然睡了那麼多個時辰。他慌忙抬頭去看越霖,卻發現床上空無一人,若非凌亂的被褥,他都要懷疑自己是去哪做了這麼一場夢。

他有些慌亂,指尖剋制不住地微微顫抖著,轉身欲出門尋人時卻撞上了剛邁進房門的溫涼。

溫涼看他醒了也只是微微一愣,隨後垂眸斂去眼中的情緒,平靜甚至帶著幾分冰冷道:“侯爺費心了,早些回去吧,現在明月莊正是一團亂的時候。”

顧義滿眼血絲,啞聲道:“你什麼意思?”

溫涼一邊收拾著桌上的瓶瓶罐罐,一邊說:“霖兒一心求死,大羅金仙也救不回他,侯爺請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