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熟悉的背影,穿著清爽的白色T恤和及膝蓋的卡其色休閒褲,單肩挎著一個雙肩包,另隻手剛在自動販賣機上操作完。他蹲下身拿出買好的飲料,擰開瓶蓋,一邊往口中灌著,一邊轉過身來……
此時的我,似乎已經忘卻了剛才找過來是幹什麼的了,甚至似乎也忘了前一秒的飢渴難耐,只是駐足在距離自動販賣機和他十米處的空地上,沐浴著……烈日……發著呆……
此時的他,在轉身的瞬間注意到了我。他嗆咳了一聲,放下手中的水瓶,站在原地,回望著我。這次,他也沒撇我一眼就走開,也像上次那樣,在好好看著我……
“這下他終於認識你了。”
凜薇的話語回到了我的腦海中。或許……這次是真的?
啊啊……夏日的蟬鳴,此時彷彿成了清涼的背景樂,讓人聽了格外地心情舒暢……
我也不知道我愣了多久,可能這種展開我連做夢都沒敢這麼做吧?這是什麼樣的微妙的感覺?
說實話我確實一直都挺怕風紀委員的,雖然從小到大在學校都是乖孩子,但我就莫名恐懼風紀委員,總覺得他們時不時在背後盯著你,隨時準備好抓住你違紀的瞬間。所以……我一開始還以為我是正巧撞見了風紀委員,潛意識裡的恐懼感讓我怔住了……就像本該在家乖乖學習的小孩子出門玩、買飲料,結果撞見了班主任,害怕被訓斥沒有好好在家用功一樣的……
但很快我就反應過來,我的內心深處並沒有害怕,反而是因為一種奇妙的興奮感而躁動著,腦袋裡一片空白,眼睛、耳朵都在瘋狂地接受著外界傳遞進來的訊號,但腦袋卻在宕機、沒有發出任何指示,於是整個人就呆站在那裡……
“你怎麼來這裡了?”對面的奚雨衝首先打破了我們中間那層無形的隔音牆。
記得上次也是他先發話的。謝天謝地感謝他,總是在氣氛陷入尷尬的時候首先打破僵持的局面。
“我要去神祠。”我舒了口氣,腦子總算重啟成功,“天太熱了,想看看居民區這邊有沒有賣水的。”
“哦,這裡就有。”他說道,朝他身後的自動販賣機側了下頭以示意給我看,“你好像不住在這附近?之前沒在這附近見過你。”
“唔嗯,我住在林園區那邊。我來神祠幫忙的……”我好好回覆著,我才發現原來我也可以正常跟風紀委員對話的,“之前一般會直接從大路坐車到大牌坊下面……今天……今天主要是想買水……”我說著,並鼓起勇氣朝向他走了過去。也不是刻意要走到他跟前,主要是為了走到自動販賣機前買水。
“哦對!”他似乎也看明白了我靠近過來的緣由,便讓到一邊,好讓我方便站到自動販賣機跟前。見我正看著販賣機上琳琅滿目的飲料標籤選擇困難症中,他便又發話了,“你想喝什麼?我請。”
“誒?”我有些驚訝地轉過頭,目光再次與他的目光交匯。
他的臉上……掛著在學校裡很難得看到的笑容……他那彷彿含著星辰的眼睛……好溫柔……
“我家就在那邊,”他指了下旁邊路口的拐角,“離這不遠,就一百米左右。”
“唔……”雖然我並也不太關心他家住哪兒,但想著上次姑且算被他救了一次、現在又要買水給我喝,還是裝也得裝出感興趣一點吧……“你專門到這邊來買水?”我問道,剛問完就開始悔恨自已是真的不太會聊天。誰會這個時點頂著大太陽、還揹著包跑過來買水?怎麼的這會兒自動販賣機的水限時打折、特便宜,不僅得這會兒出來買,還要背個包過來裝滿帶回去?
可他似乎並沒有覺得我這問得有什麼不妥,反而是非常詳細地好好回覆了我,“不是啊,我跟朋友約了去打會兒球。臨出門時沒帶水,走到這裡正好有點渴,懶得回去拿了。”
“唔……這個大熱天麼?”我追問道,但再次沒有好好把自已想吐槽的表達出來。
“這個大熱天的什麼?”這下就算再理解力MAX的奚雨衝也有點跟不上我的問題了,他臉上依然掛著微笑,反問我道。他似乎並沒有急著要走而不耐煩,反而看上去像是做好了站在太陽底下跟我進行長聊的準備了……
“唔……我是想說,這麼熱的天、這個時間去打球,感覺想想就好煎熬啊哈哈……”為了不要讓他有種我在懟他的錯覺,我一邊解釋著,也一邊擠出了笑容,並且在句尾還專門加上了兩聲輕笑。
這次他並沒有立刻回覆我,他就這麼與我對視著,嘴角持續掛著笑容,就……彷彿是網路不好畫面卡了一般……
過了兩秒鐘,天吶那是多麼漫長的兩秒鐘,他總算想起了答案,便再次張口,回覆道,“哦!室內的,還好!”說這話時,他下意識地把快從肩膀上滑下去的雙肩包肩帶又往上拉了拉挎好。
我知道,這是他覺得他得走了的訊號、他要再不走就要遲到了。
而且,我要再不走,我也要遲到了……
“唔……那我……”於是我連忙重新將腦袋轉向自動販賣機,“喝這……這個……”可一到“翻牌子”環節,我的選擇困難症又開始犯了。
“你喜歡竹蔗馬蹄嗎?”
“誒?”
“竹蔗馬蹄很適合解暑,還自帶一點甜甜的味道,我覺得你可能會喜歡,如果想不出來喝什麼好的話。不過我也不知道你會不會不習慣那種淡淡的有點蔬菜味道一樣的飲料。”
“唔!那就試試吧!”雖然還是知道竹蔗馬蹄的,但沒嘗試過飲料版本,聽到他這麼詳細的描述,我的好奇心就被勾了起來、決定來嚐嚐看。
然而還沒來得及待我在眾多飲料中定位到這款飲料的標籤在什麼位置呢,他聽了我的決定後就直接伸手幫我精準地按下了對應的按鍵,然後甚至迅速蹲下身幫我把飲料拿了出來、遞到了我跟前。
“給。”他說道,“希望你不會覺得味道怪。”
“還好啦,我的包容性還是挺強的……”我接過來擰了擰瓶蓋。冰涼的瓶體在高溫下沒一會兒就變得溼漉漉滑溜溜的了,於是直接導致我手一打滑,沒擰開。
緊接著,瓶子就被他搶走了。再緊接著,他以行雲流水般的動作擰開了瓶蓋、又把瓶蓋擰回去蓋好、然後把瓶子遞迴到了我手中。“給。”他再次說了這麼一個字,然後從自動販賣機回收了零錢,似乎大功告成、準備走了。
“唔嗯,謝謝!”我趕緊說道。想起上次都沒好好道謝,這次一定不能錯過機會了!
“不用客氣。”他回覆著,再次拉了一下雙肩包的肩帶,“那……”
“唔嗯,那我去神祠了……”我向他道別道。不管怎樣,兩個各自有事並且都快要遲到了的傢伙,是不可能一直站在大太陽下永遠這麼閒聊下去的。既然已經完成了如此漫長而艱難的買水任務了,就……就這麼結束吧……我沒有轉過身,我就這樣保持著盯著他的狀態後退了幾步。
“小心看著路!”他突然神情變得嚴肅起來,衝我喊了句!甚至,我感覺到他的腳步都已經不自覺地朝我移動過來了、似乎想追上來!
我一低頭,才發現自已已經退到人行道邊緣了,再後退一步估計又會像上次在校舍裡一樣絆下去了!我連忙駐足,有些羞赧地對他笑了笑,“那……拜拜~”我側過身,將右手抬起,朝他揮了揮。
他點了一下頭,也揚起手朝我揮了揮。
結束了。我對自已說道。剎那間感覺心裡好像突然空了許多。
我轉過身,背向他,朝牌坊路的方向走去。沒事沒事……一會兒上了山肯定全是工作在等著我呢,我會立馬又充實起來的……我這樣說服自已道……
然而……就在這時……
“法飛燕!”
我大吃了一驚!一陣莫名的衝擊感差點讓我當場直接哭出來!
我聽見了……身後有熟悉的聲音在喊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