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站外基本已恢復正常通行了，警戒線也撤到了裡面那個出事的站臺邊。堂哥在去往停車場的路上，多虧莊裕及時將他攔了下來，我才得以追上。
“你跟他們爭論起來了？你們知道他們是誰嗎？”莊裕勸著勸著就開始數落起來了，“身為侍神家族之一的當家，要沉住氣！”
“我知道他們是誰也沒必要畏懼他們！”堂哥明顯還在氣頭上，雖然有意剋制了聲音，語氣還是十分不友好，似乎恨不得把全世界都激怒一樣。
“堂哥……”我弱弱地上前喚了一聲。站在莊裕附近的阮方迷惑地望了我一眼，看來他還不知道剛才爭執的內容是什麼。
堂哥聽到我的聲音後，鬧彆扭一般地回了我一句，“你不是跟青龍呆在一起很安心麼？”
我尷尬地衝他笑了笑。
莊裕便轉而問我了，“你們到底怎麼了搞得這麼僵？”
我一時也不知道怎麼跟她解釋，便輕聲說了句“稍等下我跟他談談”，然後扯著堂哥的衣袖將他拉到了一旁的角落裡。本來還在擔心堂哥要是不配合，繼續鬧彆扭非要一走了之怎麼辦，但事實證明這些都是瞎擔心。不愧是成年人，他很快便壓制住了脾氣，把衣袖從我手中抽走之後，安靜地在我對面站定。
“問吧……”他一如既往地嘆了口氣，用幽怨的眼神溫和地望著我。
“堂哥還對我隱瞞了什麼吧？”我見他這樣的態度也就安心了下來，立刻毫不客氣地發問了，“紀摩曾經殺過一個巫女？這件事其他家族的人都不知道麼？只有法家人知道？”
聽著我的問題，堂哥連連點著頭，然後在我問完第三個問題時還補充了一句，“現在應該只有法家知道了……畢竟是會引起恐慌的事情，所以他們控制得很好，曾經知道那件事的人現在也都帶著真相進墳墓了。”
“唔……那……為什麼法家人知道的事情唯獨我什麼都不知道呢？還有堂哥最後和紀摩他們說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他們裝什麼了？”
聽了我這個問題，堂哥先是望著我沉默了片刻，似乎經過了一番思想鬥爭之後，他開口了。“按身份來講，你可以算是我的未來的妻子。而這件事，他們只要調查一下法家就都會知道的。”他表情平淡地說道，彷彿自已是個局外人一樣。
而我，卻瞬間怔住了！我去，這是什麼惡作劇麼？禁斷？哥哥誒，不帶你這麼玩兒的啊喂！
見我一副驚恐過度的模樣，堂哥急忙又補了一句，“只是老頭子擅自定的而已！我會尊重你的選擇的！而我只要守護著你就行了。所以……不要有心理壓力……”
呵呵……真是好補刀啊……
“不是……”我好不容易才緩過神來，困惑地歪著腦袋問道，“法家允許近親通婚的？”
“我們沒有血緣關係……”
“哈……？那我爸和你爸是什麼關係？義兄弟？”
“親兄弟啊！也不對……應該說，你的養父和我爸是親兄弟……”堂哥似乎害怕我心臟承受不了，便緊接著又解釋起來，“你出生後沒多久就因為一些家族因素過繼到了法家，反正是老頭子跟你原本的家人商量的結果，具體因為什麼原因我也不太清楚，不過你也沒必要去找你的親生父母了，因為他們也已經過世了……”
所以意思就是說，反正我不管是誰的孩子，我都是個孤兒對吧？我勒個去……還能再悲情一點兒麼……
“那個……所以我是剛出生就被被過繼到了法家了，然後出生後又被配婚給堂哥了？”我好不容易理清了其中的關係，然後半帶著好奇半帶著期待的心情問了最後一個問題，“那我……到底是誰家的孩子？”
“莫家。”堂哥答道，“你是莫凜薇的妹妹。”
聽了這樣的回答，我的腦袋嗡地一聲瞬間一片空白，眼神不禁遊離向了莊裕他們那邊。莫爺爺已經離開了。我這才似乎理解了為什麼莫爺爺曾經提到過幾次讓我來繼承莫家的神祠，雖然我當時覺得這非常莫名其妙，但反正凜薇是蠻生氣的……所以……其實莫爺爺一直都知道，我本來也是莫家的一份子？
我重新轉向堂哥，心情異常複雜。心想他該不會是在逗我吧？該不會下一秒就突然做個鬼臉、來句“bazinga”之類的吧？但堂哥在說完最後一句話後就一直這樣彷彿置身事外地默默望著我，看上去完全沒有翻供的打算。頓時，面前的這個男人變得好生疏。他不是我的哥哥，他應該是駱子魚的哥哥。他雖然在我短暫的愉快的童年時光出現過，但他終究不是我的家人。這樣的一個人，如今成了一家族長，本沒必要關切我這個外族人。是的，也許論身份，他認為我是他未來的妻子神馬的。但是他已經很明確了不會遵循長輩們的指婚安排，他會讓我自已選擇結婚物件，而且……像他這樣聰明、在學校裡又這麼受人崇敬的學長肯定也不會缺少優秀的結婚物件……說不定他也有喜歡的物件了，比如那個旅店的姐姐？那麼……他到底有什麼理由來保護我呢？為什麼在認定紀摩可能會殺掉巫女的時候，會寧願與四神為敵也要採取那麼錯綜複雜的手段來處處阻撓紀摩的行動呢？對了！我是現任巫女！難道……他只是作為侍神家族之一的族長，認為自已有義務保護巫女麼？可是……侍神族不是應該把四神擺在巫女之上麼？說到底，巫女也只是個祭祀者而已啊……
不知何時，紀摩已經走到了我們附近。堂哥立即警惕地轉過身，之前那憤恨的表情又回到了他那張清新秀麗的臉上。
“不要緊張。”紀摩很平和地攤了下雙臂，示意自已沒有敵意，“我只想跟你解釋，我確實沒想用飛燕來換取這個世界。我們都已經輪迴這麼多次了，就是不願意看到飛燕死去。我承認我曾想殺掉飛燕，對於這件事，我跟她道過歉了，並保證我不會的。我也承認曾經殺過巫女。那時朱雀的化身在前一次激戰中殉職了，玄武也失蹤了一直找不到人，白虎還沒有達到可以投入戰場的狀態，我們一起輪迴了不下百次，都已經疲憊不堪。繼續這樣耗下去也不是個事。當時我們已經判定沒有任何勝算了，巫女也經過了多次的穿回，記憶出現了混亂，精神負擔太重了。最後那次穿回也快結束的時候，巫女已無法忍受、沒辦法繼續戰鬥了，我才提議犧牲巫女的。至於隱瞞真相，這也是巫女的要求，是怕過多的人瞭解到當時發生在我們之間的事情之後引起恐慌，我們都怕這件事會讓侍神族對巫女一職產生恐慌，所以莊家的歷史中才沒有記載她的真實死因的。”說到這裡，紀摩向堂哥伸出了一隻手，“時間不多了。如果你的目的也是保護好巫女，那請你協助我。”
這番話說得真切誠懇，堂哥臉上的表情也漸漸溫和了下來。雖然紀摩給我的印象一向是獨斷冷漠，但這次，我不得不說紀摩好樣的！雖然他很理性，很缺人情味的樣子，但說不定他卻是個難得的談判專家呢！總之，本來覺得他和堂哥之間的關係恐怕是越來越僵了，結果當他說完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堂哥雖然依舊滿臉彆扭的表情，但還是勉強向他伸出了手。
然而，他們手指還沒觸碰到呢，只聽車站裡傳來“嘎——”的一聲銳響，騷亂聲便逐漸往站外鋪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