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子魚把你送回來的，你可能太累了，一直在睡，都喊不醒。”那個阿姨回覆道。見我一臉茫然地望著她，她便又加了句自我介紹道，“我是子墨子魚的表姑。”

“子魚呢？”

“他……半夜裡把你送到了這家醫院後就昏迷了……”

“昏迷了？他也在這個醫院裡嗎？他在哪個屋？”我想到之前夢裡夢到的情節就惴惴不安，連忙坐起身來。

“他不在哪個屋，他被送進急救室了……”

“他怎麼了？受傷了嗎？很嚴重嗎？”我拽過外套披上就要下地，這一挪動，才感覺到身上到處都痛，尤其腰部以下的部分痛得都快不聽使喚了！

表姑突然一把壓住了我的雙肩，眼淚順著臉頰就流了下來，這讓我頓時有了種不好的預感。

“別折騰了！子魚失血太多了，已經搶救不過來了，現在已經送到子墨那裡去了。你也受了很多傷，就別亂動了！你要再出點事，就對不起子魚這麼拼命地把你送過來了！”

“他……被送到……子墨……那裡……”我怔怔地望著表姑，淚水也跟著湧了出來。子墨那裡，是子墨家麼……還是法醫課……“我還是在做夢對吧？我還沒有醒來對吧？哈哈……我到底是怎麼了我為什麼老夢見子魚他……我……”

“孩子，你沒有做夢。子魚他……真的已經……”說到這裡，表姑眉心一皺，已經哽咽得說不出話來了。

怎麼會……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我才坐上了計程車，才睡了一覺做了一堆夢，你們就告訴我他不在了？到底發生了什麼啊！我還沒好好道別呢為什麼就！

“我……”我哭到不行，但還是拼命發出聲音，“我要去看看他！不管他變成什麼樣了，我要再見他一次！求求您……求求您讓我再見他一次！”我緊緊抓著表姑的衣袖乞求道，“真的……求求您了……”

8月11日凌晨4點多，我終於在表姑的各種交涉下，獲得了進入式封市公安局法醫課辦公室的許可。這位表姑似乎也是編制人員，而且很可能還是個領導或者前輩之類的人物，挺受人尊敬的，所以表面上說是交涉，感覺她就是在以命令的口吻進行安排。我本來在剛跟著她進入局子大門的時候，還在腦補會不會被駱子墨嚴厲斥責一頓的，啥也不知道地睡了將近兩天，讓他弟弟為了把我安全送回來而喪命之類的。結果進了法醫課，一個穿白大褂的年輕人就迎了上來。

“啊您來了！她是……？”他看看了表姑，又看看了我，一臉疑惑。

“子墨呢？”表姑沒管他的疑問，直接又丟擲了個問題來。

“哦，他有點反胃，去廁所了。”

“子魚還在裡面嗎？”

“嗯，剛做完解剖，還在裡面。”

“檢驗結果出來了嗎？”

“基本上可以確定是腰部的刀傷導致失血過多死亡的。不過取出來了一些東西，還在化驗。”

“嗯，好的。”說到這裡，她才指了指我，“這是子魚救回來的女孩，她想再見見他。”

“這……”年輕人似乎有些為難地擺出了一副苦瓜臉，“要怎麼看？可能不太……好看誒……”

“就讓她隔著窗最後再看一眼吧，不然她會很內疚的。”

於是，我一句話也不敢說，就被年輕人弱弱地領到了他們辦公室裡面的一個隔間外面的鐵柵窗前。隔著鐵柵和不算很乾淨的窗玻璃，我能分辨得出一個瘦瘦高高的年輕男孩正頭頂朝著我這邊躺在一張解剖臺上。他的身上蓋著塑膠布，裸露出來的肩膀看上去像石膏一樣慘白。

不行，這樣我看不到他的臉，我怎麼能確認他是駱子魚呢？我不相信！我還是不相信在我開始那段漫長的夢之前，還在為我擔憂著、還十分紳士地為我拉開後座車門的那個溫柔的孩子，突然就這麼躺在這裡再也不會動了。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雙手輪流抓著鐵柵向右移動著，但是直到走到窗戶的最邊緣了，我還是無法好好地看到他的臉。於是我繼續向右移動，然後握住了隔間的門把手。

穿白大褂的年輕人發現了，便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

“門鎖著的，你不能進去！”

“但是這樣我看不到他！”我透過淚水緊緊盯著他的臉，懇求道，“讓我進去一下吧！我什麼都不會幹的，我就再看看他！”

可穿白大褂的年輕人還是義正言辭地搖了搖頭，“等我們工作全都結束了，會安排家屬探視的。”他解釋道。

我一時忍不住，眼淚更加洶湧了。我不甘心地拽著門把手搖了搖，又在門上錘了好幾下，哽咽著，伴著身體的疼痛，我差點沒站穩，直接撲在了門上。冰涼的觸感沿著臉頰、雙手傳來，直直刺進了心裡。這時，一隻手扶上了我的肩膀，一件隔離服被伸到了我的眼前。

我吸著鼻子扭過頭去，只見駱子墨一臉疲態地望著我。

“把這個穿上，我帶你進去。”他有氣無力地說道。

“可是……”一旁的白大褂急忙要阻止。

“沒事的，我帶她進去。”

“你還好吧？”

駱子墨衝他勉強擠出了一絲無力的笑，點了下頭，“嗯。”

我在駱子墨的幫助下鑽進了一件比我大一圈的解剖服裡面，悶熱和說不上來是什麼氣味的氣味包裹著我。隔間的門被開啟了，我們一前一後走了進去。雖然隔著口罩，但各種刺鼻的氣味迎面撲來，還是燻得我非常不適。潛意識不斷試圖將我拉出去，但腦海中的執念給了我足夠的勇氣，在駱子墨的引導下，我走到了解剖臺前。

望著眼前那熟悉的少年的煞白的臉，我們曾經從相識到同行，雖然相處的時間不長，但他那一顰一笑、每一個動作、每一句話，都如此清晰，宛如一切都發生在昨日。而現在，他卻躺在這裡，一動不動。我伸出手去，想再觸控一下他的臉，可帶著這麼厚的手套，大概除了能感覺到碰到了物體之外，其他什麼也感覺不到了吧。

此時，駱子墨在一旁深吸了口氣，低沉著聲音說道，“我只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能深深感覺到我背後，他那熾熱的眼神。我只好轉回身去，望向他，眼淚忍不住一直流，但我卻什麼也答不上來。是的……我什麼都不知道……我也很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可是……

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