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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一個也不放過

在喧鬧的大廳角落。

沈榷敏銳地察覺到有一絲心靈波動,他低頭看去,只見那個一直一言不發的小姑娘似乎終於抬起頭,她看向其中一個戰戰兢兢的黑袍男人,死水般的眼神中有了情緒。

她喃喃著:“復……仇,我們,真的可以這樣做嗎……”

一旁的蘇簡也聽到了她的聲音,輕聲道:“當然,只要是欺負過我們的人,自然應該將這些痛苦如數奉還,很公平。”

小女孩有些猶豫:“可是,老師說,好孩子要學會善良,以德報怨……”

蘇簡似乎察覺到了什麼,她定定地垂頭注視著女孩,她的目光彷彿隱匿著巨大的彷徨和痛苦,蘇簡想了想便道:“可能是老師忘記說下一句了,以德報怨,何以報德。”

“這樣嗎……”

小女孩的目光變得有些迷茫,但也在此刻,沈榷感覺到她封閉的心靈防線有些鬆動,如同一片漆黑之中裂開了一道口子。

他忍不住窺視的好奇心,隨後便怔住了。

“你怎麼……”

幾人正想發問,只見他默默抬手做了一個“噓”的姿勢。

那些記憶碎片伴隨著磅礴的情緒席捲開來,沈榷這才剛剛得知她的名字,趙娣。

究竟是什麼樣的孩子,會揹負著如此沉重的愧疚和自責,以至於想把自已的內心封鎖起來?

腦海中紛亂的思緒交織著,將沈榷也帶回她記憶中的那個小村莊。

和許許多多落後的山村一般,趙娣帶著不被期盼的冷眼出生了。

只是她的運氣好,並沒有被溺死在尿壺裡,也沒有被父親在路口劈成兩半,在奶奶的哭訴聲中她活了下來。

“留下她吧,那孩子又回來找你了,你不留下,後面的男娃也不敢來,留下吧……”

隨著趙娣漸漸長大她才知道,原來在自已之前爹已經用斧頭劈死了三個姐姐,為得便是讓女娃娃的靈魂再不敢來到這個家中投胎。

三年後,弟弟趙懷德終於如願以償投胎到了阿孃的肚子裡,她終於可以鬆一口氣了。

她知道自已本就是不被期盼的孩子,所從懂事起,她主動承擔了家中的雜活,忍受冷言冷語的指責,每餐只吃一小碗飯,她不想太快長大。

聽爹說,等她再大一些,就可以許給村裡的光棍做媳婦,還能給懷德賺學費,他們要培養出家族裡第一個大學生,走出山村光耀門楣。

“姐姐,你想跟我一塊上學嗎?”

懷德偷偷把她拉到一邊問。

上學能吃飽飯,能穿乾淨的新衣服,但爹孃從來不讓自已去上學,她猶豫著:“爹說我上學是浪費錢。”

“不對姐姐。”懷德仰著小臉認真道,“我們新來的老師說了,現在所有小孩都要上學,她說我們家裡有姐姐妹妹不上學的,都要告訴她。”

趙娣想起來了,前陣子有一名女老師來挨家挨戶地敲門,建議大家都把孩子們送去唸書,當時娘把自已藏了起來,說家裡只有一個孩子。

她嘆了口氣:“他們不讓。”

懷德想了想,睜大亮晶晶的眼睛:“有了!姐姐咱們倆輪流去上學,用我的名字!”

“真的可以嗎……被發現怎麼辦?”

“放心!校長人可好了,我去和他說,他肯定會同意的。”懷德喋喋不休地說著,“到時候你上一天我上一天,回來我們一塊做作業,嘿嘿這樣我就老有時間能偷偷玩了。”

趙娣心動了,她緊張地踏入那個陌生的地方,沒有驅趕、也沒有怒罵,沒有幹不完的活兒,只有小小的方塊字。

幾間土房便是學校,雖然只有一名女老師和校長教大家讀書,但那卻是趙娣最快樂的時光。

她終於知道,原來除了嫁給村裡的老光棍,自已還有讀書這一條出路,她學會了識字,才發現原來世界那麼大,不只是一個小小的山村。

老師誇她學得很快,鼓勵著她完成了第一篇作文,貼上了黑板。

她說:“所有孩子都有上學的權利,我去跟校長說,趙娣,你等等。”

直到那一天,在放學時校長單獨留下了她,那副厚厚的鏡片將對方晦暗的眼神遮擋住,以至於對校長滿心感激的小女孩毫無防備。

他用沙啞的聲音說:“趙娣,和我一起做個遊戲好嗎?如果你不乖,我就告訴你爹你偷偷來上學的事。”

巨大的力量壓在身上,令人喘不過氣。

她怎麼會知道呢,在山村裡德高望重的校長,背地裡卻是會吃人的魔鬼。

但事情敗露時,沒有人指責校長,所有人都認為他是被誘惑了,才犯下一個小錯誤,畢竟全村的孩子們都還在等著他去上課。

校長若是走了,全村的孩子怎麼辦,誰來完成他們的大學夢呢?

於是趙娣被一雙大手抓著頭髮拖到地上,扒光衣服在院子裡被棍棒狠狠地抽打:“小賤貨,小婊子,你就這麼想上學,啊?快,給校長和校長夫人道歉!”

“快說你錯了,都是你的錯!”

眾目睽睽之下,她聽見許多人在說。

“趙娣他爹真是可憐,家裡出了這麼個事兒,嘖嘖這以後怎麼做人啊?抬不起頭咯……”

“這下好了,真成了賠錢貨了,誰還要他們家閨女呢。”

“這娃我從小看著就很不安分,長得那麼快,還想念書往外跑去勾搭別人,就是天生的小狐狸精。”

“傻懷德還在家哭呢,自已都被他姐姐算計了都不知道,她學會了跑出去,哪還會管弟弟啊,這孩子也是上學上傻了……”

“聽說那個女老師也跑了,瞧不上咱們村子,你看我說女娃不能唸書,越念主意越大!她就這麼走了,咱們那些孩子可怎麼辦呢……”

“都是趙娣的錯……”

“都是她的錯……”

十歲出頭的小女孩抱頭瑟縮著,她只感覺到身上好痛。大人們灼熱的目光和言語像刀子一樣紮在她的面板上,好像能燙出許多洞。

“趙娣啊,你不會怪我的,你應該感激我,沒有我你怎麼能上學呢?”

“你是好孩子,好孩子要學會寬容,學會原諒,為什麼用那種眼神看別人?真不乖。”

“你不聽我的,我就告訴你爹,告訴所有人。”

校長的聲音在她腦中盤旋。

好煩,好煩。

這些話,他們怎麼說不倦?

從那以後,她彷彿再也聽不見任何聲音,也不再說話了。

村民們都說她被嚇傻了,只有她覺得自已從來沒有過這麼清明,面對父親高高舉起的斧頭,她的世界終於安靜了。

那柄斧頭奪走了三個女孩活下去的希望,也奪走了她的。

又或許奪走這一切的並非是一柄利斧,而是縱慾的當權者,迂腐的上位者,漠然的旁觀者。

……

對上趙娣清澈見底的眼神,沈榷不自覺流下了眼淚,處於心靈連線之下,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短短几秒鐘,卻彷彿沉重的一個世紀。

姜也緩緩地走向她,蹲下身子露出一個溫柔至極的笑容,將那隻小手握住輕聲道:“告訴哥哥,你想回去,要做什麼?”

他的聲音彷彿帶著一種莫名的力量,好像他真的是女孩的哥哥,他的語氣堅定又溫暖,如同真的帶著全部的愛意。

趙娣有些出神地看著他,終於緩緩開口:“哥哥,我想上學。”

一個再簡單不過的願望,卻承載著一個女孩最大的執念,讓她登上黃泉列車,出現在眾人面前。

“一定可以的,我保證。”

姜也微微一笑站起身來,他看了看漆黑的教堂。

就在這個地方,因為醜陋的私慾埋葬了多少人同樣簡單的期望,他們都再也回不去了。

那些人,他們和趙娣記憶中的人不一樣,但他們又都一樣。

他們擁有權力、地位,自以為是。

那個戴眼鏡的黑袍人似乎發現了什麼,跌跌撞撞地向這邊跑過來。

他敏銳地察覺到那個小女孩一定有什麼特殊的能力,她的腳下便是安全區!

“小、小姑娘,救救我好嗎?上學是吧!我可以帶你去最好的……”

“唰”地一聲,銀色寒芒一閃而過,剔骨尖刀將他的脖子劃開一道長長的血線。男人直直地撲倒下去,手還保持著抓向女孩的動作。

姜也動作十分利落,如同千百次地演練過的一般。

“這一次,我不會再放走任何一個了……”

他喃喃著。

“碰見我,只能算你們倒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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