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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灰宰藍中(十五)

廣場上播放著悠揚低緩的曲目,咖啡廳裡的人們喝著咖啡輕聲談論著自己的人生。

“巴赫的《馬太受難曲》該撤退了。”費奧多爾輕聲道。用音樂當作暗號沒被發現,乘坐走私船先離開這裡然後再來進攻嗎,看來對手比想象中的好對付。

“費奧多爾,你的理想是正確的嗎?”

真的太猝不及防了,對方的身體一下子僵住緩緩回頭,瞬息之間他就調整好了狀態面對出乎意料的人。

“人們意識不到,自己的罪孽的存在。而我給他們帶來罰,那就是他們最好的解脫。”費奧多爾微笑著回答我。

我站起身走過去:“你說的沒錯,人確實是在罪孽中不斷地掙扎,集大成者的利益,權力,都是讓人趨之若鶩的魔鬼,很少的人才能看清世界的真相。”

“這樣糟糕的世界確實不適合你這樣的人。”

我漠然的盯著他,費奧多爾想要的我能理解,但是這不是全部異能者死去就可以達成的究極世界,顛覆異能者的存在並不能徹底滅絕人類自相殘殺的心,這是從生下來就帶來的詛咒。

“我會等你的回覆的,不過現在我得失陪了。”費奧多爾轉身離開。

我目送他的離去,在【神之眼】下,整座城市都被監管到位,很不巧,老鼠在陰溝裡翻車了。

太宰治在門口和軍警包圍費奧多爾,就算不久前還和菲茨傑拉德打的水深火熱,但是眼下他們有一個共同的敵人,先前的齟齬也就可以輕輕放下,一起對付魔人。

不,不對,這種完全的預料之內,甚至可以說是戲劇化的結局,在這個線下面的完美走向,不會輕易受傷的太宰治,沒有生離死別的無賴派,不會分別的雙黑,美好的幻影,太過美好就會讓人產生懷疑,質疑現在的真實。

故事的走向不該是這樣的,恐怕從一開始組合來到橫濱就是在佈局了。

屠龍的人終會變成惡龍,凝視深淵的時候,深淵也在凝視你。

我猛然感到窒息,深淵在不知不覺中已經遊蕩在了腳下,而我們還在過著居安不思危的頹廢日子,太被動了,太不應該了。這種對賭一樣的行為,簡直是太過不計後果,太過瘋狂了。

太宰治,防備魔人,防備你看到的一切,我已經無法給予他們信任了,無論是利用也好,摧毀也罷,都隨便了,但是這是你的世界,不要就這樣輕易的交付出去。我莫名為那不可琢磨的未來恐懼。當我失去了初心的那一天,我再也不能窺探未來。

————

共噬事件一個月後,偵探社被政府授予驅魔梓弓章,身著西服的福澤諭吉躬身接過,見證著榮譽的一刻的人們紛紛鼓起掌來,場館內迴響著雷鳴般的掌聲。

“區區民間偵探社獲得梓弓章應該是前所未有的吧。”

“那是表彰安全貢獻的最高勳章啊。”

“沒辦法啊,畢竟他們抓住了連歐洲當局都沒有辦法的兇惡罪犯普希金和陀思妥耶夫斯基。”

會議結束,參會的議員結伴成群的走出來討論這件驚天動地的事情,但是顯然很多人認為偵探社只是有名無實,背後或許也有什麼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網勾連,畢竟他們就是這樣子的。

“沒必要感到羞恥。”身後突然插進來一道看似溫和實際上威嚴的聲音,“根據非官方情報,之前解決集貿大樓消失問題和阻止鯨型飛行武器墜落也是偵探社的功績。”

“斗南司法次官!”兩人嚇了一跳,背後與人是非實在不是什麼搬的上臺面的事。

所幸對方並沒有糾結什麼只是淡然道:“偵探社在不遠的將來,應該會擔負這個國家的中樞吧。”

瑞鹿今天休息,太宰治不知道又去哪亂逛,或者是入水了,不過有靠譜的中島敦,和嘴上嫌棄身體誠實的中也我並不擔心這傢伙會出事。

放下手中的信件,異能特務科那邊是應該接洽一下,書這樣的東西流露在外始終不太好。但是我還是覺得不對勁,就像是有人刻意推進著要謀劃什麼大事,可就現在目前來看我沒有任何眉目,純正的理想者是會被現實報復的。

“拜蒙。”

少年乖巧的坐在沙發上聲音很小的吃著桌子上的零食,聽到聲音他抬起頭看著我。

“跟我出去一趟。”

“好,等我一下。”他趕緊將嘴裡沒吃完的點心快速咀嚼了幾下嚥進肚子,舔了舔手指上的碎屑從桌子上快速抱了一些零食揣進兜裡跑出去追上我的腳步。

監獄裡費奧多爾的脖子上套著一個抑制異能的鎖鏈,我走過去打量著他的樣子低聲道:“按照你的所作所為一定會被送到歐洲異能者監獄‘默爾索’。”

費奧多爾抬起頭微微一笑:“那樣就會失去自由了吧,麟君如果劫獄的話,我一定會非常感動的。”

我微微眯了一下眼,異能悄無聲息的發動,命運告訴我費奧多爾確實會進默爾索監獄,連同的還有——太宰治?

“麟君可以告訴我看到了什麼嗎?”

“看到你必死無疑的結局。”我淡聲道,事實上我的心情是非常急躁的,太宰治的光輝履歷雖說沒幾個人真正清楚,但是他的案底加起來比他人都高,當初坂口安吾差點洗廢了,還藉助了那個地方的力量。如果太宰治被拿下關進監獄,我更傾向於是他的計劃一部分,而且還是不得不走的計劃。

可要說是計劃,有瑞鹿和偵探社保駕護航,他還不至於進默爾索,那就剩最後一種可能了,有人刻意挖掘了太宰治的過去。

顛覆異能也要強行挖掘出來,想要擊潰他。

費奧多爾無害的笑著,說出的每個字都像是一把抵在喉嚨的刀,“麟君,我需要書來改變這個世界。”

“你從哪裡得到的書的訊息?”我冷聲問。

“只要存在,只要留下過痕跡,什麼都可以探查到的,比如本該死去的人再一次復活。”費奧多爾問道,“現在無論是哪裡都燒起來了,麟君準備先救誰?”

我的手握成拳,清脆的落下一句話:“等著。”

費奧多爾微笑著目送我離開,喃喃自語道:“弱點什麼的,連一點都不掩藏,是對自己太過自信,還是說完全不在意?”

偵探社接到政府的緊急請求“殺人結社”,被害人都是政界有權威的政客,第一個死者是橫濱的議員,他的上半身面板被剝下,兇手將其翻過來又給他穿上,第二個是國防省·對外治安局的局長秘書,兇手往他的嘴裡灌入超高壓的空氣,血液和神經全部從毛孔中噴了出來,第三個是沿岸警備隊的副司令,死前頭部被泡在腐蝕性液體裡面連骨頭的融化了,第四個是軍警異能犯罪對策科的一等軍官,兇手在他腋下種下名為“自殺草”南美原產的劇痛毒物,然後把他關在密室裡,他撓到連骨頭都露出來了,最後猛烈的撞牆而死。

天人五衰是六道輪迴最高等級的天人在將死之際露出的五個徵兆——“衣裳垢膩”、“頭上花萎”、“身體臭穢”、“腋下出汗”、“不樂本座”。

按照福澤社長的人品就算是知道這個是個大坑他也會跳進去的,無他只是不想讓最後一個受害者出現。

真是感動至極。

我快速穿過人群走進跑馬場,這裡不是那些貴族的遊玩場,不少有此愛好的普通人也會僥倖賭馬,場上人聲鼎沸,我的視線快速穿過所有人注意到一個白髮的男人走過,他的髮尾是紅色的。

“第一名是幾號馬啊?”

太宰反應極快的回頭,旁邊的男人閉著雙眼,太宰想他失明啊。他很爽快的告訴對方:“是九號。”

“謝謝。”

“你又翹班出來嗎?”我走過去單手搭在太宰肩上將他往遠拽去,至少離條野採菊遠一點。

“咦?!麟君怎麼現在和國木田一樣成了工作狂啊,不要這樣嘛。”太宰明白了什麼只是站在那裡抱怨自己的不滿,他的目光一差不差的落在失明的先生眼中。

條野採菊動作很快,我同樣快速出手按下他的動作微笑道:“許久未見,一上來就這樣不太好吧,我請你喝一杯,師兄?”

“如果是他告狀的話就不好玩了。”條野採菊意有所指。

太宰有恃無恐,笑眯眯道:“能告狀是我的本事。”

條野採菊輕笑一聲:“比起你的異能,我來預測一下他的明天吧。”

“我洗耳恭聽。”

條野採菊使用異能力千金之淚分子化從我的手中掙脫站在太宰治另一邊。

“咔——”

銀手銬落在太宰治的手腕上,條野採菊微笑道:“他沒有明天了,原港口Mafia幹部太宰治,涉嫌參與138起共同謀殺案件,312起恐嚇案件,625起詐騙等其他案件。”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果然最差的情況出現了,根本來不及去異能特務科,完全是一個套接一個套。

“謝麟,如果你一定要攔著我辦案的話,你可就要被以叛徒罪拿下了。”條野採菊雖然笑著,但是無比的危險。

“按照條例,他是被從港口Mafia策反的特務,其中的檔案你大可以去查證,而你現在當街逮捕他不也是在違反規定嗎?”我沉下聲音道。

“你說的沒錯,但是檔案消失了,我拿的是隊長的逮捕令。”條野採菊看上去疑惑但是很認真的在說,這傢伙還是保留情誼所在,但是抱歉了,我這人護短。

我快速從腰間抽出佩刀攻擊條野採菊,對方感知到危險下意識朝後躲開,

“走!”

我趁機拉上太宰治拽住他的領子從看臺一躍而下,半空中將馬背上的人踹出去,落在馬背上拽進韁繩“駕!”

馬受了驚瘋一樣的甩開四隻蹄子往前奔去,我將腰上的配槍扔給太宰治,“從馬上摔下去會骨折的,完全不會死。”

原本還有什麼想法的太宰治瞬間乖乖抓緊我的衣服防止自己摔下去可就完了,我抽出刀快速砍到邊上的柵欄,騎著馬衝了出去。

“麟君居然是獵犬的人嗎,不過這樣算不算拘捕啊,到時候麟君你可要吃槍子嘍。”太宰治在我耳邊喋喋不休的說道著,我輕嘆一口氣說:“別想了,不會讓你輕易被抓進去的,裡面很無聊。”

太宰治的聲音戛然而止,我現在一邊想著對策一邊在想如何應對,如果只是條野採菊對方一時半刻追不上來,我也能帶著太宰治到處躲一下,但是如果獵犬全員出動要一網打盡那可就麻煩了。

條野採菊聽著聲音,西北方向,是想躲到地下賭城嗎,獵犬怎麼可能不查清楚線索呢。

我沒有去地下賭城,而是先回到了瑞鹿,只有電影橋段才會出現什麼因為心懷感恩然後站出來保護救世主的普通人群,現在為止想要調動那些普通人來抗拒獵犬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人會天然的臣服在比自己更強大的力量面前,而且群眾是最不可控因素。

我將櫃子裡的衣服和麵具扔給太宰治讓他換,反正劫獄這個罪名我背都背上了,嗯,所以還不如直接乾脆一點徹底的攪亂。

太宰治坐在沙發上,鳶眸警惕的盯著我,但是表面仍然是若無其事的樣子,這隻狡詐的小貓頭一次發現不用將計就計而是有人全盤兜下的便利,他難得的沒有碎嘴子唸叨一些來扎我心的話。

“我現在是通緝犯唉。”太宰治眨巴著眼睛瞅著我。

“我問一下中也在哪裡,你去接替他的工作?反正原港口Mafia幹部也是幹部。”我轉頭問,“短時間,獵犬還追不過來,我現在就可以安排最近的飛機讓你去找中也。”

太宰治臉色頓時陰沉了下來,“麟君,我不是小孩子。”

我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手指不自覺地點在眉心位置,我想了很久才開口道:“就因為你不是小孩子,所以我才儘可能的想讓你不去看成年人世界的詭譎危險。”我輕嘆一聲被自己的可笑想法整笑了,詢問道:“你準備怎麼辦?”

太宰當沒聽見我的話不爽道:“你要救魔人。”

“差不多。”我含糊著想要蓋過去。

太宰盯著我,他眼眸很通透,他煩躁的抓抓頭髮:“這很好猜的吧,獵犬要逮捕我而你卻恰到好處的出現,一定是你借魔人看到了命運的走向,你手裡有書,如果要篡改現實根本就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你在打破我去和費奧多爾隔空對弈的局面,魔人是不會放棄這麼個好機會的,你不讓我去不就剩你了。”

說到這裡太宰治更不爽了,“異能特務科如果有書恐怕現在也出麻煩了吧,天人五衰搶走書,然後針對偵探社展開的一次行動,栽贓或者是陷害什麼的,樹立公敵的形象,就算普通人再怎麼支援也不會顛倒這個局面,他們會被莫須有的罪名送上斷頭臺,瑞鹿雖說不會被徹底拉下水,但是麟君你做了這些事無論如何都會被政府針對的,怎麼看都是mafia現在更可靠一點了吧,所以你就想把我弄走。”太宰治冷笑一聲,“你以為我會被你做的這些事情感動嗎?我噁心的要死掉,多此一舉全都是無用功。”

我沒有生氣,只是走過去逼近太宰盯著對方黑泥滾滾的眼睛低聲道:“不,我做的只是將籌碼翻出去,你的手上不是隻王后一個底牌,我的國王也不能成了困獸之鬥。”我轉身離開,走到落地窗前,盯著外面川流不息的車子,以及來來往往的人群,“太宰,或許我從未和你說過,人這個物種對於我而言從來都是沒有希望可言的。活著就是被塵世各種各樣的事情牽絆著留下來,你自己活著是你自己的意義,為別人活著還是你自己的意義,不要糾結為什麼要活著,你又為什麼要去死呢。”

“那你為什麼又要去死。”

“因為......”我的眼前閃過一幕又一幕的景象,為我而死,因我而死的人比比皆是,詛咒我不得好死的更是多到數不勝數,就算如此我的心情依舊沒有波動,能牽引起我的情緒並不多了,我閉了閉眼輕聲道:“這是我的意義。”

結束這讓人矇昧的虛假,結束這讓人痛恨的現實。

軍警的車子從監獄駛出,在出了城郊外的三五公里處發生猛烈的爆炸,空中破開一個大洞,裡面的人被先一步帶走。

“哈哈哈哈哈哈哈,來猜猜我的名字是什麼吧!”帶著白色的高帽看上去就像魔術師一樣的男子一隻手抓著費奧多爾,一隻手張開臉上是大大的微笑,病態的瘋狂。

我看了一眼說:“第二個。果戈裡。”

“答對啦!”

果戈裡站直行了一個極為標準的紳士禮:“歡迎加入天人五衰!我們是宣告天人之世即將結束的五指!”

我看著費奧多爾微笑道:“那麼,小慄蟲太郎,被你殺掉了嗎?”

“啊,麟君可真是偏心的過分,費這麼大動靜只是為了太宰君嗎?”

“不不。”我淡然道:“他的光輝履歷再洗一次會讓我我很頭痛的,所以有這麼方便的異能我還是得利用一下。”

費奧多爾說:“雖然我很樂意相信您的人品,但是畢竟關乎重大,再讓太宰君麻煩幾天——”他垂眸看到逼在脖頸處的刀刃,只要我再靠近一點他的頭就會被砍斷,我輕聲道:“我沒有和你開玩笑呢,魔人君,你拿到了書,而我同樣有書,你可以猜猜我會不會讓這個世界的邏輯崩潰,那這樣無論有什麼樣的麻煩都得先擱置一下吧。”

我是真的沒有開玩笑,費奧多爾看一個人有沒有撒謊可是輕而易舉的,正因為如此他才覺得我更不控制,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如果硬要講我就是那個無恥至極的歹徒,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費奧多爾只是想要理想世界,而我乾脆毀滅世界,誰也不敢賭邏輯崩潰會發生什麼事情,這可比牽制一個太宰治更吃力不討好。他有些後悔,早知道會這樣當初遇到那個無能為力的謝麟就應該早點讓他死,然後奪取書。

“好好,我知道了,這不是什麼問題,麟君不要生氣。”費奧多爾無奈道。

我看著新聞,種田山頭火被偵探社的亂步刺殺現在危在旦夕,其餘人成為了殘忍殺害高官政客的兇手,一切都很合理完美符合邏輯鏈。這是震盪整個橫濱的恐怖事件,一定會出動獵犬的,而我一定會以叛徒的身份被制裁的吧。我扶額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