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將死之時,總會想到很多之前刻意忘記的往事,謝青雲看著堂上三個女人,想到了他們之間的相遇。
青禾是他奶孃的女兒,兩人從小一起長大,青梅竹馬,心生愛慕再正常不過,但家世差距,讓他們無法光明正大走在一起,只能陪在他身邊做一個沒名沒分的侍女。
這一生,他對不起青禾。
其次是商行雅,雖然他們之間的相遇都是謝青雲刻意為之,但商行雅溫婉大方,貌相不俗,謝青雲是娶她之後,是真心想要對她好的,可惜世事難料,人情終究是比不過利益。
最後是納蘭紅英,兩人的相遇也是謝青雲刻意設計,但皇家之人,心高氣傲,時常流露出的言語都是對謝家的不屑,因此謝青雲並不喜歡她,甚至有些厭惡。
兜兜轉轉,還是隻有一人讓他放心不下,謝青雲回過身,拉住青禾的手,低聲道:“這輩子苦了你了,你要好好保護我們的孩子,將他生下來。”
青禾聽出他話中意思,瞬間紅了眼眶,哽咽喊他:“老爺......”
謝青雲拍了拍她的手,毅然的起身看向商行雅,沉聲道:“當初你要是留在後院,裝作什麼也不知道,我也不會對商家動手,不過現在說這些也沒用了,事情是我做的,我會來承擔。”
然後移開視線,看向納蘭紅英,語氣變得多了幾分怨恨:“這麼多年,我自認為沒有虧待於你,卻不想你如此惡毒,想要置我於死地,沒讓你生下孽種,是我做的最對的決定。”
納蘭紅英怒道:“謝青雲,你怎麼好意思說出這種話,你還沒有虧待我?你做的這些破事,還不叫虧待嗎?”
“那也是你自找的!”謝青雲道:“嫁進我謝家,還要耍你的郡主威風,你以為我會怕你,做夢!”
納蘭紅英眼睛一瞪,差點氣暈過去。
眼看兩人就要在公堂上吵起來,顧青連忙拍下驚堂木,厲聲道:“吵什麼,都給我安靜。”
等人都閉嘴了,才對著商行雅說:“謝青雲已經認罪,你還有什麼想說的?”
謝司南適時提醒:“商夫人可以考慮一下我的提議。”
納蘭紅英也朝她點頭示意。
商行雅閉了閉眼,像是被耗盡了力氣般,低聲說:“既然如此,那就按照謝家主所言吧。”
“好。”顧青驚堂木再次一拍,高聲道:“關於謝青雲通姦案以及謝家謀財害命案,現下證據確鑿,但念謝家主態度良好,且與狀告人達成共識,現下做出以下判決,謝青雲及謝家所有參與滅門案之人收監關押,擇日問斬,謝家需賠償商家一半家產,納蘭紅英與謝青雲和離,再無瓜葛,你們可有異議?”
幾人齊道:“無異議。”
......
吃了兩份糕點,喝了一盅茶水,虞溪晚開始犯困,昨夜一整夜未睡,在漫長的等待中,睡意湧了上來。
他單手支頤,緩緩閉上了眼睛。
但四周實在是太吵了,讓他難以進入睡眠,一直處於半夢半醒間,也不知過了多久,他聽見有人在喚他,聲音很輕,像是怕擾了他的清夢似的,他費力的掀開眼皮,入目就是鹿雲松那張擔憂的臉。
“嗯?”他啞著嗓子問:“怎麼了?”
鹿雲松示意他看下面,道:“人出來了。”
虞溪晚聞言清醒了些,抬眸看去,謝司南正站在宗人府門口與商行雅不知說些什麼。
茶樓內有人去打探情況回來,正高聲說:“那婦人名叫商行雅,是曾經的徽州首富,也是謝青雲的第一任夫人,謝青雲不僅吞了商家的家產,還聯合山匪將商家人全部殺了。”
“這謝青雲竟如此狠毒?那最後怎麼判的?”有人問。
那人就接著說:“謝家對做的惡事供認不諱,謝家主大義滅親,交出了謝青雲和其他犯事的人,還將謝家的一半家產賠償給了商家。”
“如今的謝家主乃是謝司南,老一輩做的錯事,卻只能推一個小輩出來解決,可惜啊可惜。”
閒話聽到這兒,虞溪晚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他不覺得謝司南能想出這種辦法,於是挑眉看向鹿雲松,聲音聽不出情緒:“你給他出的辦法?”
鹿雲松沒反駁:“只是給了他一個提議。”
虞溪晚笑了一聲:“能這麼短的時間內,做出取捨,很不錯。”
鹿雲松卻笑不出來,事情解決的過於順利,這不正常,而且直到現在,一直藏在幕後的商扶硯都沒有露面,他在長安佈局這麼久,還讓虞溪晚和商韻成親,怎麼可能就這麼簡單的結束?
他暗暗打量虞溪晚的神色,試圖從中發現什麼破綻,但是可惜,虞溪晚神色平靜,不悲不喜,就好像對這結果並不意外。
“戲看完了,該走了。”虞溪晚似笑非笑的看著鹿雲松:“鹿大人,是想繼續關著我,還是打算放我離開了?”
鹿雲松臉色一沉,道:“謝家的事解決了,我們的事還沒解決,你別想走。”
虞溪晚一愣。
隨即笑開來,起身伸了個懶腰,說:“既然鹿大人不願放我走,那我就不走了,鹿大人,現在可以回去了吧?我困了。”
那黏糊的語氣,不知覺的人聽來,還以為他們有什麼非同尋常的關係。
對此,鹿雲松習以為常。
“走吧。”
虞溪晚走在前面,走出茶樓時正好看見遠處準備上馬車的商行雅,偏那邊跟有所預見似的忽然抬頭,四目相對後,商行雅停住了上馬車的動作,朝著身邊侍女說了幾句,侍女忽然朝著虞溪晚跑了過來。
“公子,我家夫人請您過去一敘。”
虞溪晚看了一眼跟上來的鹿雲松,微笑著說:“敘舊就不必了,告訴你家夫人,既然大仇得報,餘下的日子就為自已而活吧。”
頓了一下,聲音變輕:“而我,也要去做我該做的事了。”
侍女見虞溪晚確實無意過去,便行了個禮,跑回去傳話了。
那邊商行雅聽完侍女的話,雖然面上有些擔憂,但還是聽了虞溪晚的話,最後看了他一眼,就走上馬車離開了。
虞溪晚以目光相送,他們都知道,這次見面,便是永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