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再次睜開眼時，發現還是身處那個房間。

只不過，原本躺在房間中間，那張病床上的老人。此刻已經醒來，而且在管家的攙扶下，依靠在床頭，正平靜地看著兩人。而床邊，正站著那個找上門的漂亮女人。

從她震驚的表情不難看出，她完全沒有想到這兩個看著就不著調的人能完成任務。

秦晨抬頭看向牆壁上的時鐘，距離入夢只過了十分鐘。

吳凡見到老人清醒過來，走上前獨自扯了張椅子，就這麼隨意坐在了老將軍的床榻前，他下意識想點根菸，但顧及到還有病人，隨即攤開手，望著老人，好似看著一個熟悉卻又很久沒見面的朋友，平靜道：“老將軍，一切都處理好了。”

這話像是直述，又像是詢問。

老人點點頭，露出一絲釋懷的微笑：“早該這樣了，不光是他放不下，更是我。”

“你和他，其實都是同一個人。”

老人怔怔看著他，呢喃道：“以前我對你態度不好，沒想到最虛弱的時候，還得請你來幫我解脫，對不住了。”

“能夠選擇放下過去的記憶和虛無的未來，已經很好了。迴歸人類，也是件幸福的事。”

老人咧開乾巴巴的嘴，臉上枯燥的面板微微顫動，他笑了：“若是有機會，我會去找你，請你喝茶。”

“我知道有間不錯的茶樓，到時候我帶路。”吳凡也笑了。

……

兩人下了樓，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中，帶著一筆豐厚的酬金，坐上了老喬特找來的私人懸車。

秦晨發現那個豔麗女人也在看，故意在上車的一瞬間，招手笑著喊：“美女，有空請你飲茶，咱們探討一下業務心得！”

女人臉上的神色變了不知道幾輪，最終沒有說話，咬牙切齒，怒視懸車離開。

吳凡沒有阻止得意洋洋的秦晨開啟那精緻的皮包，數著一沓沓嶄新的箱庭幣，自已依靠著窗戶，抽著煙想著心事。

秦晨數完錢，又小心把皮包收好，興奮說：“老闆，這一次賺的錢，足夠我們半年的開銷了。按這種節奏，我們努力三個月，就可以換間嶄新的門店，成立個大公司，走上事業巔峰啊！”

沒想到，吳凡靜靜說道：“這一次幹完，閉店休息三個月，你啊，就去好好玩玩吧。”

秦晨很不理解，“為什麼啊，老闆，我們好不容易在眾人面前露了一次臉，讓所有人知道我們的本事，不正好趁著機會壯大生意？”

吳凡沒有說話，他拿出那包煙，還剩下最後兩根。

輕輕點上，沉默地坐在那裡，慢慢抽著。

一路無言，秦晨感覺奇怪，卻也不好開口，不知道多久之後，兩人終於回到了自家店鋪門前。

這時候，已經是後半夜了。秦晨上去開門，但不遠處突然閃出一道光亮，嚇了他一跳。

“等你們好久了，這回下班了？”一個慵懶的女聲從光亮處傳來，只見那裡停著一輛懸車，那耀眼的光亮原來是懸車的車燈。

吳凡似乎早有心理準備，他揮揮手，示意秦晨不要慌，站在自已身後。

從那懸車上下來兩個人，一個站在車旁，一個人慢慢走上前。

是個身材高挑豐滿的女人，她戴著墨鏡，穿著一身黑色的制式風衣，腳上的高跟踏在路面上咯咯作響，胸前佩戴一枚箭矢形狀的銀色胸章，遠遠看著十分顯眼。不過最惹人注意的，是這女人的一頭如同火焰般絢爛的紅髮，好像從火焰裡走出來的精靈。

“老闆，難不成是巡邏的治安官？”秦晨緊張道，心想不會自已第一次出任務就栽跟頭了吧？

“不是治安官，是巡夜者。”吳凡一眼就看出了對方的來歷，低沉道：“別說話，別亂動。他們不是治安官，對待我們掃夢人有迴旋的餘地。但是，不要低估他們的戰鬥力。”

秦晨聞言立刻乖乖站好。

女人走上前，直面向吳凡，她很奇怪，晚上都戴著一副墨鏡，不知是什麼用意。

女人嘴角一咧，露出一個美麗的微笑：“加夜班？挺辛苦的啊，不如出去喝一杯？”

吳凡搖搖頭，靜靜回答：“辛苦的還是你們，我們只是自已賺錢自已花，而你們巡夜者要考慮的事情就很多了。”

聽他們這麼對話，秦晨心裡如墮冰窖，自已和老闆辦業務，這一趟行蹤，其實早就被官方盯上了？

秦晨不認識這人，但他記憶力好，他掃了眼那個女人，牢牢記住了那個銀白色的箭矢胸章。

原來，那是巡夜者才會佩戴的東西，以後要當心點。

女人哦了一聲，語氣略帶調侃地問：“真不願意奉陪？那我，請你去我們局裡坐一坐，你能拒絕？”

秦晨臉色一沉，立刻踏出一步，想要護在老闆身前。不料卻被吳凡一把拉住，示意他不要亂動。

“要是出現什麼危害箱庭市的大事，身為公民，我自然會盡力配合官方解決危機。但眼下，只是因為一些小事就打擾別人休息的話，是不是太不合情理了？”吳凡慢慢回答。他的眼眸中透著一抹深邃光彩，卻叫人不可探查。

女人沒有繼續糾結這個問題，“回來就好，事情不鬧大，我們也好跟執律庭交代。不過，今晚開始，有什麼危害箱庭市的事情發生的話，我們令人尊敬的吳老闆，可要來幫忙哦。”

這女人語氣一變，雖是帶著幾分調侃，但秦晨卻品出了不同的味道，就好像是在說，做個交易。

吳凡看著她，臉上表情沒有絲毫變化。似乎一切也在預料中。

“當然，這是合法市民應盡的責任。”

“行，有這句話我就不多問了。預祝吳老闆，生意興隆。”女人說完，笑著看向秦晨：“小傢伙挺不錯的，你叫什麼？”

秦晨沒有畏懼，朗聲回答：“我叫秦晨！”

“秦晨，不錯！我記住了，拜拜。”女人一甩頭髮，好似一團烈火在空中飛舞，她轉身走向停在路邊的懸車，對車邊站著的金髮年輕人打招呼。“伊登，咱們收隊。”

片刻之後，懸車離去，店門口，恢復了平靜。

夜風吹拂，吳凡看著懸車離去的方向，想要找煙，卻恍然發覺煙已經抽完了。

“過了這麼久，還是要來了。”他呢喃道。

“老闆，我們進去吧。”秦晨小心問。

“小晨，你之前問我，為什麼咱們不繼續暗地裡做掃夢人的生意，我沒想好怎麼告訴你。但是現在，你記好，掃夢人的工作，只能是兼職，不能當主業。不然，會付出很重的代價。”吳凡解釋道，他眸光深邃，穿透了夜幕，投向遙遠的地方。

“因為，我們涉足的，是人心。而人心，是最不能多去的地方。你有神賜予的能力，但不能以神的思維去辦事。腦子裡，永遠要用人的想法去思考。我們掃夢人，既是幫助近神者清除汙染夢魘的救世主，也是隻能永遠存活在地下幽暗管道的小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