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意識喚出靈劍，手握住劍身，用力一劃，殷紅的血霎時涔涔從掌心流出。

白瑜猜到她要幹什麼，淚眸笑得彎彎，如同要解脫般，痛意也不再感知得到。

楚玥踏入陣法，風息阻撓，夢境的畫面在此刻變得清晰。

走上前幾步，俯身半蹲下，掌心擊地，血一點點染紅陣法。

她緩了會，卻發現怎麼都緩不過來，胸腔湧上苦悶，淚珠如斷了線的珠子，顆顆滴落，混入血陣中。

緊接著，只聽一道聲音傳來：

"以吾血祭，奉吾之喚，天地靈元，陰陽兩極，屠邪滅禍。"

"元祥陣，開！"

聲渡越萬里，恍如萬古悲歌自蒼穹盡頭傳來，隨風四處飄揚，喚醒天地沉睡的靈元。

手心的血已完全流散在整個陣法中，隨著她一聲的令下，六界各處的靈光不斷匯聚而來。

天空飄來，星星點點，如滿天星辰墜落，地上升起，絲絲縷縷，如春雨綿綿返升，交纏成線。

黑氣感知到，瞬間暴動不安，在他體內橫衝直撞，甚至侵蝕本體，他的眼瞳漸漸被染黑。

靈元從四肢交錯盤結，一根兩根，直至密密麻麻，不斷的交織順身往上攀，纏向他的軀幹，相纏得宛如盤根錯節的樹根般，黑氣徹底逃脫不掉。

楚玥抬起淚眼，看向空中被元靈緊緊包圍的人，霎時淚奔，抽泣不已，"阿…阿瑜……"

白瑜眼眶猩紅，強行壓制心魔，咬緊牙關，嘴角溢位血來。

終於……

瞳色恢復，凝視著她，淚珠滾落，動了動嘴，說不出話。

就連視線也開始漸漸模糊，拼命想要看，卻看不清了。

只見靈元全部纏住，形成絲繭，包圍住他整個人，陣法開始運轉，陰陽兩邊光柱升起，猛的注入天，蒼穹一顫。

血凝，陣法全開。

光亮直刺眼，將絲繭團團圍住，悲風呼號，雲卷洶湧，氣壓愈發的強，如緊繃的弦。

楚玥耗盡靈氣，注入最後一股元力，推波助瀾。

絃斷，天地浩然一震。

強大的氣波，衝擊著周圍的萬物，眾人紛紛被擊退。

山崩地裂，瑤域震顫，光芒彷彿針般刺眼。

她在倒下之際，恍惚的看向絲繭，陣法將其全部擊碎、撕裂，殘縷散落，不見他半分身影，與光融合泯滅。

溼熱的淚滑落，身體好似也感同身受，每一寸肌膚都被撕裂，五臟六腑都在疼。

慢慢的忽然什麼都感受不到了，還有視線，陷入一片白茫茫，聽不到風息，也感觸不到任何東西。

整個世界分崩離析，重歸虛無，空無一物。

"你說過，噩夢都是相反的，你騙我……"她緩緩閉上淚眼，用盡最後的力氣控訴。

你說過，都不會有事。

說過，不再讓我等候，會許諾我一場浩大的成婚之禮。

說過，想和我一同飲酒慶祝。

還說過，要一個孩子，你我逍遙，遊遍世間每一處地方。

你哄騙得我好苦……

直至意識的線崩斷，她陷入了昏迷，眼角滑下最後一滴淚。

……

輕風撫過臉頰，宛若愛人的手般輕柔摩挲，光輝似春日暖陽般溫暖，照耀在身，耳邊傳來涓涓溪流的響動，整個人好像都置身在幻境。

她眼睫輕顫，緩緩睜開眼。

映入眼簾的是一棵大樹，懸掛著一顆火靈球，光輝便是它散發出來的。

這裡不是他的虛空凌，也不是自己的羽靈境。

不知是何處。

楚玥身體疲累無比，一動不想動。

腦海中浮現陣法開啟，絲繭被毀的畫面。

毀滅的還有自己的夫君……

她的眼又泛起淚來，垂下眼簾，不願面對現實。

這時，一人走過來，瞧見她的異樣，匆匆加快腳步，俯身抱起，試探的開口，"楚玥…？"

楚玥半睜開眼，是青玹。

喉間發哽，說不出話，也不想說什麼。

青玹鼻尖一酸，將她抱緊，喜極而泣，"你終於醒了……"

"十日，整整昏迷了十日，氣息時有時無，輸靈力也輸不進去。"

"好在，現在終於醒過來了。"

說完，又鬆開她，"你渴不渴？餓不餓？"

楚玥愣怔怔的，萎靡不振，沒有回應。

青玹的手顫抖的撫上她的臉，聲音凝噎："楚玥，振作一點……"

"回我一下好不好？"

楚玥依舊恍然不應，稍偏頭閉上眼，淚水滑落，浸溼他的手心。

青玹害怕的將她抱緊，手圈住她的肩。

當時陣法那一震，整個妖界隨著一同震顫，奇異的光普照下來。

驚慌失措的往那個方向而去，果然瞧見了眾神仙人，妖魔冥官倒地不起。

還有她，手心的傷口血肉模糊，血流一地。

畏怯的去試探心跳，還有微弱的跳動聲。

立馬抱起人，來到自己的妖境。

這裡是母親給自己留下的，靈氣充沛，治傷愈療。

寸步不離的守著，這一守就是十日。

如今醒來，卻只落淚不說話。

大抵也猜到了當時發生了何事。

青玹還是拿來了些靈果和她喜歡吃的甜食，退至外邊的宮殿，讓她一人靜靜。

楚玥倚靠著樹，不吃不喝，靜坐不語，注視著不遠處的流水。

一片樹葉隨風飄落，悠悠然然的飄到溪流中，被帶走。

目光緊隨著，會被帶到何處？

他呢？隨風又被飄到了哪裡？何時可歸矣？

萬年的等候，那時他便是這般的痛苦絕望。

他說過，久到都忘了具體的時日。

那自己會等到什麼時候，是否也是久到記不清日子為止？

不對。

不死不滅…他是不會消失的。

想到此，楚玥黯淡的眼眸，重新亮起 。

等便等吧，終有一日會回來的。

她的目光移到旁邊的靈果，拿起一個，咬一口，清甜溢滿口腔，卻蔓延不到心底。

寢殿裡的青玹透過鏡面，瞧到她吃東西，鬆了一口氣。

又一日，她恢復了些體力。

環看一眼周圍，接住飄落的一片葉，指尖在上面留下幾個字。

隨後消失不見。

不知該去何處，鬼使神差的，還是回到了他的虛空凌。

熟悉的一切，沒了那個一直笑臉相迎等候的人。

她一步步走進宮殿，繞了一圈，不知不覺的走到宮殿後，那棵靈樹面前。

抬眸看去，恍惚了一下，凝眼仔細瞧清。

靈樹依舊長青，走過去，覆手按上。

這樹可以連線到自己的那棵，生命力仍舊，甚至沒有衰竭的跡象。

楚玥微擰眉，閉眼元識展開，感知著。

蒼茫大地，蒼穹浮雲，六界巡視，終於停在一處。

感知……到了。

她眉間舒展，緩緩睜開，眼中欣喜。

"我的阿瑜…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