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空凌。
白瑜將兩人的一舉一動看在眼裡。
面上雖是出奇的淡定，實則內心早已掀起驚濤駭浪。
緊盯著他。
執念生出的心魔，這些年來承載的相思之苦，與自己是一樣的。
現在越看，越覺著恍惚。
他是心魔，亦是自己。
無論變成什麼樣，經歷了怎樣的恨，對待她的依舊是那顆最誠摯、滿是愛意的心。
又怎會捨得傷她，看她有半分不歡喜。
對她的執念，使得心魔生出自我意識，在小心翼翼與渴望中試探，想得到她的憐愛。
那份痴，連自己都為之心慌動容、緊張不安。
白瑜緩緩伸手，指腹碰到鏡面中她的臉，"姐姐……"
頓了頓，又自嘲的笑道："心魔已變，連我這個本體都有些怕了。"
"想要真正的解決，是要付出些代價的……"
凝視著她，心中湧起陣陣酸澀，眼眶逐漸溼潤。
身處凡間的楚玥心驀然一揪，臺上的雜耍正好吐火。
呼嘯的一猛吹，燃起一條火焰，紛飛的雪花飄入，如飛蛾撲火般，一入即消失。
她看完這場景，垂眸沉思，心揪得發悶。
片刻後，鬼使神差的微抬頭，望向天。
白瑜見她回望過來，霎時淚眼凝起笑，愛戀的輕撫著她的臉，"姐姐，我捨不得你……"
"分離得太久，好不容易的相遇讓我更加珍惜。"
"但世間總是分分離離的，這次由不得我們來決定了。"
楚玥有些喘不過氣，眼眶莫名溼熱。
心魔察覺出，攬住她的肩，"阿玥，怎麼了？"
她收回視線，搖搖頭，順了順胸膛，"沒事。"
他看得出，她剛剛是在想白瑜。
眼中閃過片刻的失落，又快速扯出笑來，"我們再去看其他的吧。"
"凡間的雪景，很漂亮。"
兩人站在一處高坡之上，低頭可俯視凡間的整個都城，抬頭仰望可瞧見遠處重重疊嶂的峰巒。
山峰落滿雪，雪霧繚繞，樹結冰霜，一片白茫茫。
他一揮手，霧氣驅散，此時天空密佈的雲層疏散開，洩下萬丈光芒，金光照雪，熠熠奪目，絢爛無比。
底下過往的百姓們紛紛停下腳步，抬頭仰望著這異象，雪依舊落著，在光輝的照耀下，更加詭譎奇麗。
楚玥伸手，接住飄落的幾片雪，這時他的手覆上，施了個法，拿開後，她的掌心的那幾片雪花融合在一起，生出一朵真正的"雪花"，還是不會消融的花兒。
她不自覺的愣然一笑，抬眸看向他。
而他卻凝視著她的眼，感慨道："阿玥比花還好看。"
楚玥慌忙垂下視線，看著他時，心裡總在提醒著這個不是真正的白瑜。
但又不自主的對其展露笑顏。
很熟悉又陌生的感覺。
兩人從開始的相識相知，再到相愛，走了很長的路。
其中大半的路，他都在等候。
心魔又如何，重新生出意識也罷，對自己都是傾盡所有的好。
以至於，現在竟有一絲的動容。
楚玥盯著掌心的雪花若有所思，想得出神。
心魔試探的伸手，輕輕的攬住她的肩。
她回神，再次看過去。
"阿玥，我知道你在想他，我也在說服自己。"
"如若沒有他，便沒有我。"
"他是本體，我是心魔，一山難容二虎，我終究是要重歸虛無的。"
"我知道自己的結局會走向何處，只是還有些不甘心、不捨。"
扯出一抹笑，眼中凝淚，"所以，現在這個時候，能不能把我當成是他？"
"真正的那個白瑜，你的阿瑜。"
頓了頓又央求道："就一天，凡間的一天，很快的。"
"我只想要多些和你單獨相處的記憶。"
楚玥這次沒有逃避躲閃，深深的凝望著他的眼。
片刻後輕點頭，"阿瑜。"
他喜極而泣，丟下傘，雙手緊緊抱住她。
紙傘隨風滑落到坡下，悠悠然然的飄著往下，與雪共舞。
楚玥的手撫上他的背，閉眼靠在他胸膛上。
本以為心魔只是虛幻出來，不會有心的。
當現而真切的聽到時，還是會詫異。
這心跳聲是再熟悉不過了。
一時間，她真的忘了這個是心魔，只閉眼感受，置身溫暖的懷抱。
他笑著垂頭，埋靠在她肩窩處，攬得使她貼緊自己的身軀。
多想時間就此停止，永遠停在這一刻。
兩人相擁，雪落滿身，光輝普照大地，美好而安寧。
看完雪景，又下山走遍都城的每一條街，邊走邊吃，歡笑相牽，累了便走進茶室，聽說書，看戲曲，喝熱茶。
楚玥難得的放鬆，津津有味的品茶聽戲。
而他在一旁，眼眸含情帶笑的只看她一人。
茶室來來往往，兩人坐了很久，直至天色漸暗，才肯走出來。
他依依不捨的鬆開她的手，強顏歡笑道："阿玥。"
"神界瑤域，我會去的。"
楚玥一愣，沒想到他居然知道了，動了動唇瓣，想說些什麼，但話到嘴邊又組織不出語言了。
心魔微微一笑，俯身又抱住她，"阿玥，我是為了讓你開心。"
"這段日子沒有聽你的話，惹了麻煩，讓你勞神費心了。"
"我終究是要離開的，不必擔心。"
楚玥鼻尖莫名酸澀，拍拍他的背，"阿瑜，謝謝你願意放下恨，放下一切。"
他嘴角揚笑，也學著喚一聲："姐姐。"
聞言，她的淚瞬間滾落，心開始難受，在此刻已認定他和白瑜是一體。
別離前的不捨，奔赴盡頭的決絕。
心間一陣陣的抽痛。
他抬起頭來，伸手輕柔的撫去她的淚，"阿玥這淚是為我流的，我好開心。"
額頭相抵，聲音變得哽咽，又道："別難過，我便是他，他便是我。"
"你的身邊，永遠都站著愛你的阿瑜。"
楚玥淚水止不住的滑落。
兩人一同閉上眼，周圍的一切都被定格住，短暫的美好，已到終點。
再次睜開眼時，心魔消失不見，她摸上臉頰，淚水被擦拭掉了。
恍惚了片刻，也轉身離開，回到虛空凌。
一跨入凌門，白瑜便定定的站著，彷彿等候多時。
也應了那句話，自己的身邊，永遠都站著那個白瑜。
她收起的淚再次決堤，大步跑去，撲進寬闊的懷裡。
白瑜抱住她，輕拍肩安慰著，"姐姐，我還在的。"
"一直都在。"
楚玥悶聲抽噎，"阿瑜，抱緊些……"
聽聞此話，白瑜的手緊緊環住她的背，下顎抵在她的發頂，幾乎是將人嵌入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