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擎蒼聽著妹妹念念叨叨，神情漸漸恍惚起來……這丫頭，用母親的話來說，就是有錯就認、死不悔改，若母親還在的話，只怕會說一句：真是和你父親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只可惜，父母沒能看到小意長大後的樣子，若是看到了，也一定會想揍一頓的吧，畢竟哪有這麼頑皮的女孩子呢？真是令他不知道怎麼管才好。
她這樣的性格，若是以後留在京中，遲早會出大亂子。若是放出江湖，山高水遠，他又放心不下……
沈知意腦海裡沒詞了，眸子轉了轉，剛想再撒個嬌求饒，便聽哥哥肅然道：“聽好，接下來，京中或有大變動。”
沈知意立馬抬頭：“什麼變動？”難得聽到哥哥這麼嚴重的語氣。
“北涼和西夷心存不軌，將來遲早有戰亂髮生。或許接下來數年時間，我都不會在京都。所以，你需要做一個選擇……”
“哥哥，我和你一起上戰場！”沈擎蒼話音未落，沈知意立馬起身道。
“胡鬧！哪有女子上戰場的道理？”沈擎蒼偏頭斥道。
“我去了，不就有了？”
“閉嘴！”沈擎蒼陡然轉身，厲聲喝道，“戰場刀劍無眼，沒有你想的那麼容易！”
沈知意忙道：“我如今也是五品境界，我能保護自己，不會給你添麻煩的！”
沈擎蒼胸中怒火漸漸升騰，刀鋒似的眉宇也沉沉地壓下來：“戰場之上，比拼的不僅僅是武功，你莫要耍性子，聽話！”
沈知意不服：“為什麼？武功上我能以一抵十甚抵百，其它的我也自信不輸男子！”
“沒有為什麼！”沈擎蒼猛地上前一步，那眉宇間的煞氣不受控制地襲出，內力洶湧間，壓迫得沈知意胸腔都有些疼痛，他幾乎是怒吼出聲，“你一人，抵不了千軍萬馬，也無需你去抵！”
沈知意被震了一下，從未見過哥哥生這樣大的氣，印象中，哥哥從來都是無悲無喜的感覺，極少見他笑，也極少見他怒。
但她依稀記得，更早的時候，哥哥是很頑皮的，會揹著她到處撒歡地跑，上樹掏鳥蛋，下河裡摸魚，還帶著她去見很多漂亮姐姐……
“沈知意，你聽到了嗎？”
聽到哥哥如此疾言厲色的聲音，沈知意回神，神色卻是愈發堅定：“不，我要試試。”
“你！”沈擎蒼舉起手掌猛地扇下，卻在即將落到沈知意臉上時，驟然停住。
沈知意鬢邊髮絲揚起又落下，眼中漸漸泛起淚花，顫聲道：“哥哥，我知道你心疼我，怕我出事，可是我也是爹孃的女兒，我也想保護我們的家！”
沈知意撞進沈擎蒼懷裡，抱緊他：“哥哥，我長大了，我能幫你分擔，我能做很多事情的，你讓我幫你……”
沈擎蒼胸膛微微起伏，深吸一口氣，若是換做以前，妹妹這般撒嬌哭鬧，他早就心軟同意了，可如今……沈擎蒼並未像以前那般回抱住妹妹，只是啞聲道：“現在，你有兩個選擇，要麼回棲霞谷，和白前輩待在一處，要麼留在京城，我會給你安排一門合適的親事……”
“我自然要留在京中守家的，我也不要嫁人！”沈知意仰頭，看著沈擎蒼哭訴道。
“由不得你。”沈擎蒼微微偏頭，不去看妹妹，只是低聲道，“除了戰亂，皇儲之位只怕會起爭端，太子、各皇子的正妃人選尚未確定，我們家免不了要被捲入其中。我必須要在皇上有所抉擇之前，安排好你的親事，否則……”
知道妹妹並不傻，極有自己的想法，沈擎蒼不得不將形勢略微說一說，只盼著妹妹聽話一些。
沈知意擦擦眼淚，問道：“就是說，皇上一定會把我嫁給他的某一個兒子嗎？”
卻不料沈擎蒼搖頭：“未必，我們家底蘊一般，根基不深，皇家未必看得起。但是我手握兵權，一定會有人，不擇手段要得到你。屆時局勢已定，我們只能任人差遣，一個不慎，便是舉家傾覆。”
沈知意聽得有些心驚，她不瞭解政治局勢，但也聽說過一些史書傳記，但凡涉及到那個位置的，每一次都有家族消失、血流成河……想了想，她問：“那……合適的親事，是指江家嗎？”
沈擎蒼頓了頓，道：“本來，顧楨是最合適的人選，可惜……少了些魄力，未必能兜得住你闖的禍。”
“什麼呀？我哪有那麼會闖禍。”沈知意抹了一把鼻涕，又問道，“那哥哥是覺得江斐然比較厲害嗎？”
沈擎蒼瞥了她一眼，道：“目前看來，是有些手段。”
“反正都沒有哥哥厲害。”沈知意立馬道，隨即她又想到了江斐然送的黑水鐲和明月珠，這些個稀世寶貝，也不知他是打哪來的，下回得問問他。
沈知意轉而又想到一種可能性，她試探著問道：“那，如果是太子呢？”
沈擎蒼眯了眯眼，道：“那就更無可能，之前我們父親有聲名爭議……”
“聲名爭議？不是都洗清了嗎？”沈知意不解。
沈擎蒼突然噤聲，不再提：“好了，其他事你不用管，等過段日子，三書六禮一過，此事便能定下了。”
沈知意還欲再問，沈擎蒼突然伸手抹了抹她鼻涕，嫌棄道：“這麼大人了，也不嫌髒，若是成婚後可不能再這麼小孩子脾性。”
“誰敢嫌棄我？看我不打他！”沈知意想著，她這麼多年苦練的武功總不能白費吧？
涉及存亡大事，沈知意也不敢惹哥哥生氣，至少最近幾天得乖乖的。
夜已深，江家，松竹院。
聽到大哥帶回沈知意平安到家的訊息，江斐然終是放下心來，想要問問沈知意這幾天經歷了什麼事，大哥卻說不清楚，反正沈擎蒼先找到了人，具體的事情卻沒說。
不過只要沈知意平安便好，江斐然想著，又抬頭望了望空中一輪明月，視線緩緩下移，落在那屋簷上，想起幾天前，沈知意便是從裡出現的，晃盪著雙腿……
想著想著，屋簷上還真出現了一條腿，彷彿自月色中踏來，身形緩緩凝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