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小子，你怎麼知道老夫要來？特地在這兒等我呢？”
蒼老的聲音傳入耳中，江斐然頓時回神，看著屋簷上那人鶴髮童顏的面容，臉色緩緩僵硬：“怎麼是你？”
“怎麼樣？見到老夫，開不開心？”老者嘿嘿笑道，一身粗布麻衣，舉止疏狂落拓，遠遠看去，肌膚光潔似少年，待走近了，才瞧見他面色紅潤，僅有細微的幾條皺紋，才顯示著這是位老人家。
江斐然翻了個白眼，任誰想著思念中的美人突然變成了糟老頭子，想必都不會很開心。
“嘿，你小子，什麼態度啊？老夫好歹教了你幾個月，尊師重道懂不懂啊！啊？”看著江斐然這嫌棄樣，老者頓時一通脾氣，指著江斐然鼻子斥責。
聞言，江斐然無甚誠意地拱了拱手：“小子知錯，前輩見諒。”
“嘿，你你你……”老者心中火氣更甚，這小子總有一兩句話就把他氣瘋的本事！老者雙手插袖，圍著他轉了個圈，突然眸子一轉道，“小子，老夫近來夜觀天象，怕是你天喜星有變哦！”
江斐然神色一凝，抬頭道：“什麼變動？”
“嘿，果然還是美嬌娘有吸引力啊！”老者驚奇地看著他，“這一天天的不學好，淨是想著溫香軟玉去了？”
江斐然皺眉，拱手道：“前輩莫要取笑我了，還請前輩指點一二。”
“嘖嘖。”老者這會兒倒是不急了，身子往後一靠，倚在一座假山上，“你小時候讓你拜我為師，你偏不肯，如今哪有這麼容易，想讓我指點就讓我指點？”
“那便算了，前輩不願說，晚輩也不能勉強。”江斐然拱拱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老者簡直被氣笑了，這小子是真的勢力啊，罷了罷了，且不與他計較，自己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呢！
“小子，你本天賦異稟，奈何命途多舛，我知你一直抱怨命運不公，但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啊，珍惜當下所有，便能安穩度過此生。”
江斐然神色一動，這老者雖不著調，卻是真正的世外高人，人稱玄機道人，一手觀星術可窺伺天機、斷決未來。
不知這玄機老頭能否看破他重生的事情呢？不知這一切，是否真冥冥之中自有註定，命運的軌跡能否改變？
“前輩，小子有一問題想請教。”江斐然真誠地作揖行禮道。
“嘿，有趣兒！難得有一日你會低頭，說來老夫聽聽。”
江斐然思慮一番，道：“逝者如斯，不捨晝夜，若有一日，江河流轉，一切重新開始，不知這沿途的一切，是否會重新書寫？”
玄機道人神情一怔，突然一掌拍向江斐然胸口，拍得江斐然連連後退，險些一口老血噴出來！
“死老頭，你做什麼？”
江斐然憤怒至極，這老頭沒個輕重嗎？他如今沒有任何武功，這一掌要是重點，就能把他拍死！
“還好還好，是你本人，老夫還以為你被什麼邪祟附身了呢！”這世上也就這小子敢如此罵他，其他人包括皇帝老兒，哪個見了他不是恭恭敬敬的？
江斐然睨了他一眼，揉了揉生疼的胸口。
“嘿嘿，放心，有老夫存於你體內的摧心掌之力，死不了！”玄機道人戲謔道。
“那我方才的問題？”江斐然皺眉。
“小子，老夫再勸你一句。”玄機道人面色突然鄭重起來，“天意不可違，凡事莫要強求，逆天而行，反傷其身吶！”
……
翌日，江夫人帶著江斐然前往定北侯府拜訪，商議定親之事。
江夫人自是和陳翠微在正堂說話，江斐然則是跟著沈擎蒼來到庭院裡。
按規矩，沈知意是不能出現的。
而按沈擎蒼的意思，三書六禮時間上可以儘快，但禮數上缺一不可，這也正合江斐然的意。
笑笑亭。
四周是一片絢麗的橘黃色薔薇花海，蔓延整片花園，有個別幾株甚至調皮地攀上了笑笑亭的柱子，迎風搖曳、恣意明豔。
以亭子為中心延展出數條青石小路，將花海錯落有致地隔成幾個幾塊，若是從上方俯瞰，便是一朵花的形狀。
“這是小意種的花，她小時候胡亂丟了幾株在這片空地上，便蔓延出了一大片。後來我父親便命人建了這座笑笑亭，方便她在花海中玩耍。”沈擎蒼望著那絢麗的花海，眸中閃過些許追憶之色。
“小時候，我也曾來過的。”江斐然站在沈擎蒼身側，想起了沈玉成去世後那些日子，他在沈府中陪伴沈知意的日子，“沈伯父拳拳愛女之心，令人歎服。若以後知意嫁我為妻，我必愛她護她，終生不渝。”
江斐然是知曉沈玉成沈將軍當初是如何寵女兒的，除了上朝不能帶，其它時候，沈將軍幾乎是無時無刻不把女兒帶在身邊，凡事親力親為，當真是捧在掌心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
以至於京中後來流傳最多的，不是沈將軍於戰場上如何殺伐果斷，而是在家中如何寵女兒。
江斐然想，若是沈將軍在世，只怕自己的娶妻之路還要更為艱難才是。畢竟岳父大人的考驗，不好過，誰要奪他女兒，他必然是要和人家拼命的。
“你當真想好了，要娶我妹妹？”沈擎蒼微微偏頭。
江斐然堅定道：“只此一人，非卿不娶。”
沈擎蒼頓了頓，道：“她頑皮、愛鬧、愛闖禍，你現在看她是活潑可愛，但若相處日子久了，只怕也心生厭棄，覺得她不宜家室，不合人心意。”
初見姑娘時，笑從眉眼生。聽聞銀鈴笑，繞耳兩三年……兩三年後，那銀鈴笑聲只怕也成了絮絮叨叨。
江斐然緩緩搖頭，聲音擲地有聲：“她嫁的是我，無需合任何人心意，只要她是沈知意，便合我心意。”
“我知道無論我說什麼，都不足以打消沈大哥心中顧慮，不如讓以後時光，來驗證我今日諾言。”
江斐然想，前世今生兩輩子，他只怕不能永久地護住她這份鮮活恣意，又怎會厭棄呢？
沈擎蒼定定地看著這未來的妹婿，鳳眸中帶著毫不掩飾的探究與打量，那銳利的目光彷彿裹挾著狠厲的殺伐之氣席捲而來，任何心志不堅之人，在這目光之下都會無所遁形。
江斐然頂住了。
目光緩緩收回，沈擎蒼淡淡道：“記住你說的話，不要辜負她。”
“沈大哥放心。”江斐然緩緩鬆了口氣，僵直的後背也慢慢鬆懈下來，只覺得涼颼颼的，“何況，我也沒有那個膽子的。”
“畢竟……”江斐然頓了頓，坦然笑道，“我打不過她的。”
沈擎蒼瞥了故作輕鬆的江斐然一眼，道：“論武力，你自不是她對手，但若論心計，只怕十個她也及不上你。我只希望你遵守今日承諾，若有朝一日你不再喜歡她，不要冷言冷語待她，與她和離，且讓她迴歸江湖去。”
江斐然一頓，敏銳地抓住了幾個字眼，迴歸江湖？為何不是告知兄長，接她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