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這一事,導致江嫣然接下來的興致都不怎麼高,而沈知意不知怎麼回事,心裡也總覺得有些不舒服,故而三人消磨了些下午的辰光,便早早回了。
回家的路上,沈知意坐在馬車中,心思總覺得被什麼東西層層壓著,憋悶得很。
爹爹一心為國,戰死沙場,卻總有人誣陷他通敵,往他身上潑髒水。
江斐然少年英才,幼時便名揚京城,卻因遭遇敵國暗殺,傷了根基。據說他本來已經在家臣的護衛下突出重圍殺了出去,卻因救還在圍困中的母親折返,才中了毒箭,毀了一身習武根骨。這般孝義少年,如今卻被人稱作廢物……
“姑姑,你怎麼啦?”陽陽玩累了,也餓了,此刻正吃著一些點心,遞給沈知意時,卻發現他姑姑很生氣的樣子,忙說道,“今天陽陽很乖的,有聽阿右叔叔的話!”
沈知意回神,輕撫了撫陽陽額上的汗水,道:“姑姑有些事情要辦,陽陽先和阿右叔叔回家。”
說完,開啟馬車廂門,縱身一躍便躥了出去。
“小姐,您去哪裡呀?”一旁的翠竹愣了愣,連忙跟著探出身去,只是哪裡還看得見沈知意的人影?
武陽侯府,也是大慶世襲侯府之一,可惜近幾十年來顯得有些衰敗。現任武陽侯資質平庸,幸有老侯爺曾跟隨太上皇征戰立下一些戰功,這才撐起一些門面。其次便是武陽侯世子,陳靖北,去年奪了武狀元的位置,這才為侯府帶來一些希望。
沈知意望著眼前略顯暗淡的“武陽侯府”牌匾,眸色清冷中泛著怒意。
侯府門房見狀,連忙派一小廝上前來詢問:“小的見過姑娘,不知姑娘是何府中人?來我侯府有何要事?”
“我找陳靖北。”沈知意淡淡道,“勞煩請他一見。”
小廝一愣,他家公子好武成痴,不喜女子,夫人給他相看的幾家小姐都給拒了,如今怎會有姑娘主動來找他?且看這位姑娘衣著,似乎不像普通百姓……
小廝斟酌著言辭:“姑娘見諒,我府中夫人小姐今日恰好外出,您一人去見公子怕是不妥,不知可否留下名帖事由,待夫人回府,小的必轉告夫人。”
說著,小廝對另一同伴使了個眼色,同伴見狀,腳尖一抹便溜進府中。
沈知意眼神極好,見狀眸子微微眯起。
小廝餘光瞥見同伴回去稟告,心中微松,剛想繼續說點什麼,卻驟然驚駭:面前的姑娘,消失了!
小廝愣了數秒,大喊一聲:“有刺客,保護少爺!”
沈知意跟著溜進府中的小廝,一路順著小道來到一處習武場,卻見一勁裝男子,手中一杆長槍耍得虎虎生風。
沈知意瞧了一眼,微微搖頭,武道之境至多三品,算不上什麼高手。
“少……少爺,門口有一姑娘找——你!”小廝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一句話剛出口,卻駭然地發現,那位姑娘,竟在自己面前!
小廝一個趔趄,摔在了地上。
陳靖北聽聞動靜,一個利落收槍,將之負在身後,瞧了丟人的小廝一眼,頓時揮手讓他退下。
沈知意打量著眼前的陳靖北,此人身形挺拔,比起尋常男子顯得魁梧一些,可見常年練武。膚色不似京中男子白皙,更貼近小麥色,眉毛極其濃密,因著方才練槍,眼神猶自帶著銳利鋒芒。額間兩鬢有汗珠滑下,同樣筆直的身軀與長槍似渾然一體,聲勢攝人。
模樣倒是長得不錯,不過可惜,品行一般。
陳靖北見著沈知意,微微怔了片刻,隨即斂眸:“姑娘是何人?如此闖進我府中,甚是不妥。”
“你可曾說過,江斐然是廢物,不配與你齊名?”沈知意淡淡問道。
陳靖北又怔了怔,曾經少年意氣,外界雖說他二人齊名,卻唯有他自己知道總被人壓一頭,後來那人黯然退場,他彷彿是鬆了一口氣……而後卻有些不當言論,如今想來,確實不該:“說過。”
“可曾道歉?”
陳靖北蹙眉:“姑娘何意?”
“看來是沒有了。”沈知意上前一步,冷聲道,“在我眼中,你也是個廢物。”
陳靖北驟然抬眸,眸中泛出怒意:“姑娘咄咄逼人,意欲何為?”
“我們打一場,你贏了,我向你道歉。”沈知意淡淡道,“你輸了,去給江斐然道歉。”
“我不打女子……”
“那也得你有本事再說這話!”沈知意袖中水雲練驟然飛出,直擊陳靖北面門!
感受到白練上蘊含的力量,陳靖北面色一變,連忙持槍抵擋。
水雲練一觸即收,接著迅速一卷,旁邊武器架上一柄長槍應聲到手,一個旋身槍出如龍!
陳靖北被擊得退後三步,無暇詫異沈知意的強大的內力,緊迫而來的凌厲攻勢令他不得不全力硬接。
二人迅速戰作一團。沈知意最擅長的武器是長劍,只是曾經受爹爹的影響,槍法練習也從不曾落下,再加上內力加持,幾招之內,陳靖北盡落下風。
最後一個挑槍,沈知意挑落陳靖北兵器,再持槍一橫,重重擊在他腹部。陳靖北瞬間被掀翻在地,剛要起身反抗,瞳孔驟然緊縮!
沈知意槍尖堪堪停在他眉心一寸之外,尖銳的槍芒刺得他眉心隱隱作痛!
陳靖北的心狠狠提起,眼神卻有片刻茫然,習武十數載,如今竟比不過一個姑娘嗎?
略顯茫然的目光順著槍尖前移,逆光之下,青衣女子身形纖瘦,似風中一束細柳,然而渾身氣勢卻比槍芒更為攝人,隱隱間竟是令他覺得蓋過了灼灼日光。
目光所見漸漸明朗,陳靖北終於看清了那女子臉龐,夕陽在她輪廓上氳上一層柔和的橘色光芒,他卻依然清晰地看見了她堅毅的神情,心中驀地一震。
“快,保護少爺!”先前小廝跟著一眾府兵飛奔而來,剛要衝上前,卻見沈知意一個收槍,身姿筆挺。
“是男兒就去道歉。”
沈知意看著陳靖北拒絕了府兵的攙扶自己起身,便把長槍一橫,丟給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