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緒麟心頭一虛，上學的確是他說的，然而，他不曾想，自己只是隨口一句，就讓宋緒連上了心，記到現在。
他望向仍舊笑吟吟的宋緒連，頓時感受到了自己這個便宜哥哥溫和笑容背後濃濃的惡意。
“你想要幹什麼？”
“我們借一步說話，如何？”
情勢逼人，容不得宋緒麟反駁。
他惡狠狠拉著宋緒連到無人的巷子裡，不知道誰這麼沒素質，隨地小便，搞得巷子的味道烏煙瘴氣，十分難聞，比家裡的茅坑還要臭些。
宋緒麟什麼時候受過這種委屈？
他心裡更氣了，撩起袖子捂住口鼻，“你到底想要說什麼？”
“沒什麼，只是我在想，晚上跟母親用膳的時候，可以提起咱們兩個在城東的遭遇，肯定很有趣。”
他把有趣兩個字咬的很重，提示他欺騙了母親的事實。
母親對他雖然寵溺，但因為有這個八歲就鄉試及第的哥哥珠玉在前，對他的功課之事一向嚴苛。
要是讓她知道自己放著好好的學院不去，反而來城東這邊的花柳之地廝混，想必能夠氣得暈厥過去，他也沒有好果子吃……
最起碼，跪在祠堂一頓打是免不了的。
想到母親專門為他置辦的特製的藤條，打在人身上可疼了，不禁打了個冷戰。
他氣急敗壞，“不許說！”
“為什麼？母親有權利知道實情。”宋緒連假裝聽不懂，一臉清澈的疑惑。
宋緒麟漲紅了臉，說不出自己出醜的話，只是語氣冷硬地命令，“不許告訴母親！”
“怎麼，你在這邊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嗎？”
“沒有！”宋緒麟嘴硬，他心思活泛，“說吧，你到底要怎樣才能不把這件事告訴母親？”
見他終於開竅，宋緒連也不再拐彎抹角，“很簡單，五十兩，我給你保守這個秘密。”
他也想獅子大開口，然而宋緒麟一個半大的少年，宋夫人肯定不放心他身上帶那麼多錢的，榨不出什麼油水。
五十兩，將他想要配置的藥方都買齊，還能剩些。
“區區五十兩！”
宋緒連驚訝眨了眨眼，這弟弟口氣不小，聽起來自己開價似乎開得低了。
“怎麼樣？”
“我現在拿不出來。”宋緒麟漲紅了臉。
他才跟狐朋狗友廝混了一上午，怎麼還有錢剩餘？
“能不能寬限些日子，回家，回家我一定給你！”
“現在沒有？沒關係，那我只需要跟母親講講今天的趣事，順便提一提你來城東的事，想必她會理解你學習辛勞，想要放鬆的心情的。”
“不許！”
“那現在給錢。”宋緒連手一伸，直直攤在宋緒麟的面前。
“都說了沒有。”宋緒麟暴躁一把將他的手揮開。
這還是第一次，他遇到這麼窘迫的境地。
“沒關係，我相信你會想到辦法的，畢竟，你還有兩個肝膽相照的朋友，不是嗎？”宋緒連見他這不開竅的腦子，適時提醒。
宋緒麟的臉色漲成了豬肝色。
他出手闊綽，是三個人之中的中心，向來都是另兩個求他，還沒有因為錢財向另外兩人有過懇求。
一時間，他因為莫名其妙的羞恥，拉不下臉面向另外兩人借錢。
“母親的怒火和向朋友借錢的羞恥，到底那個比較難受呢？”宋緒連幸災樂禍，煽風點火。
宋緒麟心頭怒盛，這兩個對他都很重要！
然而，現在的情況，他必須選一個。
幾經思索，他決定去向朋友借錢。
他惡狠狠瞪了宋緒連一眼，“你等著！”
只見他一溜煙跑出去，沒一會兒又眼含淚光跑回宋緒連跟前，手裡攥著一個錢袋，沒好氣扔給他。
“宋緒連，我記住你了！”
放完狠話，宋緒麟直接跑開，留下一個滿含兇光的眼神。
只不過那眼神沒什麼威懾力就是了。
拿到錢，宋緒連掂量了一下手裡的錢袋，五十兩銀子，只多不少。
好心情的他帶著曲墨度去藥館湊齊了藥材，大包小包讓曲墨度拎著回家。
防身的東西已經備好了，除此以外，還配了一份專門給曲墨度準備的藥。
之前那份在塵海身上浪費了，這份，他可不想浪費了。
這份可是他改良過的，比上一份有較為濃烈的藥味，這一份保證讓喝下去的人察覺不到任何異樣。
宋緒連倒了杯水，將那份藥粉倒入水中，水渾濁了一瞬間，又轉瞬變得清澈見底。
他聞了聞，只是有茶的清新，沒有任何異味，滿意一笑。
不是威脅我嗎？
曲墨度，你以為我會乖乖受你的威脅？
他求自己的時候那可憐兮兮的表情，一定很好看。
宋緒連的嘴角咧開來，“曲墨度！”
在外頭忙碌的曲墨度回頭，走過來，眨眨眼，滿臉笑意，“少爺，你想好交換條件了？”
“當然。”宋緒連站起來，踮起腳尖，居高臨下吩咐，“把這杯水喝了。”
曲墨度挑挑眉。
見他沒有接過，宋緒連跟著他一起挑眉，“怎麼了？”
“你該不會在水裡邊下毒，想殺人滅口吧？”
曲墨度笑著，挑明他的心思。
宋緒連心頭一突，嘴角的笑容僵硬了一瞬，又平靜下來，“怎麼，不敢喝？”
“一條命而已，給你。”
說著，在宋緒連的注視下，曲墨度將杯子裡的東西都倒進嘴裡，倒扣杯子，張大嘴巴，杯子和嘴裡都空空如也。
他全部喝下去了。
宋緒連心空了一下。
他真的不怕自己下的是致命的毒藥嗎？
不對，他是個瘋子，連命都可以不要的瘋子，他為什麼要對他有異樣的感覺。
宋緒連對自己的變化十分懊惱，說話的語氣都變得難聽起來：“你就呆在這裡，哪裡都不許去！”
“可是，你還沒給我滿意的條件……”曲墨度很委屈，“這樣，我很難控制住自己的嘴的。”
宋緒連還想說什麼，慧蓮卻進來稟報，“少爺，夫人叫你去用膳。”
“我知道了。”宋緒連笑了笑，貼近曲墨度的耳朵，溫熱的氣呵在他的耳朵上，“晚上，等我。”
宋緒連朝曲墨度眨眨眼，抽身離開。
慧蓮看著兩人的互動有些奇怪，“喂，你們怎麼了？”
“沒什麼，你還有什麼事情嗎？”曲墨度不著痕跡遠離了一些。
“哦，夫人叫你去他院子裡候著，彙報今天少爺的行程。”
“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