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個吻,是把他騙到手了,不願意再跟他糾纏的意思了嗎?
他要離開嗎?
想到這裡,塵緒的呼吸都急促了些。
他不受控制地回想塵度最後那個燙人的吻,還有離開時意味深長的笑容。
他在笑什麼?笑自己是個蠢貨,任由他擺弄嗎!?
他怎麼敢的?!
說什麼喜歡,說什麼愛,都是假的!
都是假的!
塵緒大喘氣,瞪著泛紅的眼,不顧身體的疼痛,將曲墨度睡過的枕頭洩憤般扔在地上。
末了,還不解氣,床上的一切都被他發瘋似的掃了下去。
胸口起伏不定,塵緒一拳砸在了床上。
嘭——
指骨的疼痛讓他稍微清醒了些。
春寒料峭,他只是穿著單薄的內衫,激起了一陣雞皮疙瘩。
果然,這世上不會背叛的,只有金錢和權力。
得到了金錢和權利,小小的一個塵度,他有一萬種方法讓他成為自己的階下囚,任由自己拿捏。
他幾乎已經看到了,他拿著鞭子細細抽在塵度身上,他古銅色的面板泛起道道血痕的悽美了。
塵緒深吸了一口氣,冷靜下來。
他現在需要做的是養好身子,安靜等待定遠侯府的人把他接回去,然後藉助牧家的權勢將趙家的老小一網打盡。
想到趙家,塵緒眼裡的恨意翻湧。
好一會兒,他才按捺下心中的異樣,勉強站起來,扶著床沿走到唯一的衣櫃旁。
開啟櫃子,從箱子裡翻出止痛消炎的藥粉,兌水並抹到疼痛源。
沒一會兒,物理上的疼痛緩解許多,異樣的感覺仍舊揮散不去。
他有些氣不順。
為什麼昨晚受傷的是自己,塵度卻能夠安然無恙離開?
或許,自己在離開之前,可以給塵度一個小小的教訓……
一點點讓頭腦昏沉四肢乏力的麻沸散,再加上藥性猛烈的春藥,他保證,塵度會躺在床上軟綿綿求他吻他的。
塵緒眼底泛起興奮的光芒。
將藥調配好,就著塵度給他打好的水洗漱乾淨,塵緒坐在較為柔軟的床上,捧著書裝模作樣讀著。
按理說,塵度的腳程,不消一刻鐘就能走一個來回,將飯打回來。
這過去快半個時辰了,他到底在搞什麼鬼?
塵緒有些焦躁。
他腦子不受控制地迴盪,塵度說的話。
「這是咱們在這裡的最後一個吻了」
他該不會連給他送飯都欠奉吧?
塵緒捏緊了手中的書卷。
攤開的書卷受不住摧殘,塌了下去,眼瞧著就要被撕爛。
叩叩——
“師兄,我來給你送早齋。”
稚嫩的聲音染上了哭腔,還有沒有散盡的鼻音。
不是塵度,是塵海。
塵緒眉頭微微蹙起,忍著不舒服前去開門。
一開啟門,外邊淅淅瀝瀝下著小雨,塵海紅著眼吸著鼻涕,我見猶憐。
“怎麼是你?”塵緒冷淡接過。
塵海吸了吸鼻涕,說話甕聲甕氣,“以後都是改讓我給師兄您送飯了。”
塵緒面色不再淡定,他想起了剛才塵度所說的最後一吻。
他到底在搞什麼鬼!?
這種被別人牽動情緒的感覺很糟糕,塵緒表情十分難看,“塵度呢?”
“塵度師兄,師兄他自願請罪,犯了色戒,已被沒收戒牒,逐出山門……”
說起自己的心上人,塵海再也繃不住,低下頭去,眼淚一個一顆滑落,眼裡閃過悲傷和狠戾。
沒收戒牒……?
塵緒心頭一震。
戒牒是一個僧人受戒的象徵,如果戒牒被沒收,意味著這個僧人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過,玄林寺也會廣而告之,寺廟再也沒有塵度的容身之所!
為什麼?
塵緒的眼神都茫然了。
雖然他很討厭塵度,也很討厭失控的感覺,但是他從來沒有想過塵度會先一步離開!
塵度他,拋棄自己了嗎?
他達到了自己的目的就不管自己了嗎?
塵緒手不自覺收緊,竹篾劃破手掌都渾然不覺。
抽抽搭搭哭了一會兒,塵海見塵緒沒有安慰的跡象,也沒有再自討沒趣,停了下來,只是眼圈還是紅的,我見猶憐。
“師兄,沒有別的事,我就先離開了,中午我再來。”
回過神來,塵緒點點頭,目送塵海離開,關上門,將食盒放在桌上。
木然將一個又一個的碗取出來,放在桌上,又木然將所有東西胡亂塞進嘴裡,再到門外去吐了個昏天黑地。
胃酸反湧上來,刺激得鼻頭一酸,眼前就變得朦朦朧朧了。
塵緒茫然望著周圍。
草地亂糟糟的,像是被風摧殘過;樹枝也可憐地掛著稀疏的嫩芽,力不從心地掛在枝頭。
前些年栽下的花也枯萎了。
花沒了。
塵度也沒了。
他離了寺下山了。
下山後,茫茫人海,他從哪裡去尋得這個拿走他初夜的混蛋?
胃酸上湧,他吐了個昏天黑地,又哭了個昏天黑地。
連他自己都忘記了流淚到底是因為鼻子難受,還是因為別的原因。
吐夠了,眼淚卻止不住。
他惱恨自己軟弱。
曾經被定安侯府拋棄都不曾這麼狼狽,怎麼今日這麼狼狽?
現在,他需要做的是奪得定安侯的世襲位置,然後利用手中的權勢,把塵度給揪出來,再狠狠鎖在身邊!
“嘔——”
塵緒又是一陣嘔吐。
他這才從極致的恨中回神,皺眉。
剛才他以為自己是思慮過度引起的反胃,現在看起來,似乎不是這樣。
塵緒低眉看著吐出來的東西,都還沒有消化,還保留著食物原本的樣子,他眼尖看到了蘑菇。
他對蘑菇過敏。
伸出手,撩開袖子,果然,手臂上已經開始出現紅色的小點。
塵緒的眼神陰鬱些許。
今天送東西過來的如果是塵度,不可能會犯這樣的低階錯誤。
偏偏,今天送東西來的是塵海。
這很值得玩味。
寺裡極少人見過他,知曉他生活習性的除了塵度,最有可能的就是整天跟在塵度屁股後面的塵海。
塵度是塵海的心上人,而他才讓塵度犯了戒,逐出玄林寺。
他到底是有意的還是無意的?
塵緒按著眉心,眼神凌厲。
對於謀害自己性命的事,他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