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默十分疲憊。
疲憊到連拳頭都沒法握緊。
好想離開這裡，腿卻邁不開。
他彷彿一個溺水的人，無力地墜入了深海中，無力掙扎，只能下墜。
就這樣吧。
只要等到所有人離開，他就會恢復正常了。
小時候的過往在他腦海中不斷重現。
那砸在身上的拳頭，還有竊竊私語的指指點點，在以往模糊的，他拼命想忘掉的，此刻都浮現了。
弱小，無力，妥協。
他就只能是這樣了吧？
一輩子做個窩囊廢。
好想成為曲墨度那樣的人啊。
成為那樣的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我身上，就不會被人輕易欺負了吧？
“陳默……”
悠遠的聲音彷彿從天上傳來，在呼喊他的名字。
手被輕輕握住了。
他木然轉頭，看到一張光彩奪目的臉。
“陳默，看好了，打人，要這麼打才解氣！”
說完，他一拳揍向了趙師輿！
陳默眼中的世界都變慢了。
他彷彿進入了子彈時間，曲墨度手臂上隆起的肌肉是如此的清晰性感，他指骨撞上趙師輿的臉，把面板都壓了下去，然後——
嘭——
肉與肉之間的碰撞聲音隔了一會兒才傳達到耳膜。
像是有什麼東西碎裂了，他的世界恢復了正常。
他看到趙師輿不甘示弱反打，又看到曲墨度強硬地把人壓在地上，一拳又一拳。
會很痛吧？
可是，他的內心好輕鬆。
曲墨度像是一個渾身散發金光的戰士，他沒準是奧特曼轉世也說不定？
陳默笑了。
兩邊的人愣了一下，才一擁而上把兩人分開。
曲墨度比較冷靜，他倒是沒受什麼傷，吃虧的是趙師輿。
只見趙師輿精心打理的頭髮全亂了，人還暈乎乎地躺在地上，有些不忍直視。
曲墨度頭髮也亂了，但是仍舊帥氣逼人。
他拿起趙師輿的手機，用他的手指掃開，轉賬了一萬塊錢，然後將手機介面展示給趙師輿看。
“這是醫藥費，以後，別搞我兄弟，否則，我見你一次，打你一次。”
曲墨度冷哼一聲，拉著陳默就往外走，走進另一家店，才坐了下來，沒有再提剛才的趙學長。
“想吃什麼？”
“呃，隨便。”
“這裡沒有隨便賣。”曲墨度無奈捏了捏陳默的臉。
“那你看著點，我不挑。”
“哦……”
曲墨度不再說話，低下頭點菜。
兩人安靜了下來。
陳默心裡還想著剛才曲墨度落下的一拳又一拳。
他揮拳的時候，好帥啊。
“嗯，我知道我很帥，謝謝誇獎。”
陳默一怔，抬頭對上曲墨度那雙戲謔的眸子，才知道自己竟然把最後一句話給不知不覺說了出來！
他臉騰地紅了，慌忙望向別處，過了一會兒，又轉頭對著曲墨度。
“那個，今天，謝謝了。”
“嗯哼，我曲墨度的兄弟，不能這麼窩囊。”
“……你打那麼重，不會出人命吧？”
他們現在是成年人，出人命可是要負刑事責任的。
曲墨度似乎沒有聽出陳默的弦外之意，只是定定看著陳默，“你在擔心我嗎？”
陳默點點頭。
肯定啊。
畢竟曲墨度是為了自己受傷的，要是他被警察抓了，那自己心裡會過意不去的。
曲墨度輕笑了一聲，揉了揉陳默的腦袋，“小默默真是難得這麼坦誠，放心，我知道分寸，不會把人打進醫院的。”
“哦……”
陳默臉紅，他完全相信曲墨度，不再詢問，倒是曲墨度，又戳了戳他的臉頰，軟乎乎的，很好戳。
“你就是性格太軟了，男子漢，性子這麼軟是要被欺負的。”
“那……我習慣了，也沒有辦法啊。”陳默苦笑。
從小到大，壓抑自己幾乎快成了本能，他也沒法改變。
“習慣都是可以改的。”
“呃……我覺得改掉跟你成為兄弟這個習慣會比較好。”陳默小聲逼逼。
“你說什麼！？”曲墨度皺眉，一把薅住坐在一邊的陳默。
“你小子，就會窩裡橫是吧？”
“哈哈，咳咳，開玩笑的，開玩笑的，我改，以後改，還不行嗎？”
“這還差不多……”
陳默不喜歡喝酒，兩人喝著冰鎮可樂，吃著燒烤，勾勾搭搭到半夜才回去。
回去的時候還給在吃雞遊戲裡奮鬥的老大和老四帶了外賣，一切如常。
但不平常的是陳默的心。
當天晚上，他就夢見了幼小的自己被怪獸追逐，正義的曲墨度冒著金光出現打小怪獸的冥場面。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夢到這麼羞恥的事情，距離他上次看奧特曼已經很久了啊！
雖然心裡不自然，他表面上演得還是挺像那麼一回事的。
晚會很順利，有驚無險，考試也是。
等輔修一考完，曲墨度就拉著他直往球場上奔。
“接下來還有好幾門主課呢！”
“哎呀，管不了那麼多了，走，打球去。”
陳默無奈，只能被曲墨度拉著換上籃球服。
他扯了扯身上的衣服，有些不自在，“這是什麼，怎麼還有日語？”
“哈哈，黑子的籃球，看過沒？你，以後就是最佳第六人，黑子哲也，我就是火神大我！”
黑子的籃球？
陳默默默記在了心裡。
曲墨度拉著他去了球場。
夏天的午後陽光正好，不算太炙熱，又帶有一點餘溫，照亮整個籃球場。
太陽撒在曲墨度的臉上，像是給他鍍了一層蜜色，又像是太陽神的兒子，散發著聖潔的光輝。
他真的屬於人間嗎？
陳默想著，沒了嫉妒，更多的是羨慕和……
這樣一個人，突然走過來敲了敲他的腦袋，陳默捂著腦袋，不痛，酥酥麻麻的，很奇怪的感覺。
“我剛才說的話，聽見沒？”
“呃……”
曲墨度無奈搖了搖頭，“就知道你沒有聽見，在籃球場，無論幹什麼，聽到小心或者其他，第一件事一定是要捂住腦袋，聽見沒？”
“哦，知道了。”
曲墨度滿意點頭，“接下來，先進行傳球練習吧……”
兩人就火熱朝天地練了起來。
先是傳球，然後是投籃。
陳默正認真跟曲墨度學習呢，他又遇到熟人了。
是葉橘同學。
奇怪，最近怎麼老是遇見葉橘同學？
會是因為最近他跟曲墨度走得近的關係嗎，畢竟，葉同學喜歡的是曲墨度啊。
陳默心裡悶悶的，不舒服。
他收回眼神，有些異樣。
以往他看到葉橘同學都高興得不行，這還是第一次，不想跟葉橘同學一起。
他對葉橘同學的喜歡，好像慢慢在變淡。
怎，怎麼會！？
一個分神，脫手而出的籃球就從籃筐彈到了一邊，那邊正好是葉橘進來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