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衍警惕朝向那邊。
他定睛望去，看到漆黑的草棚子裡砌了一圈約莫三尺高的圍牆，圍牆裡有個漆黑人影在聳動。
蕭衍稍稍走近，能夠聞到刺鼻的味道，像是排洩的味道，卻跟人的排洩味道有別。
養尊處優的他何曾聞過這個味道？
他捂住口鼻，後退了八丈遠，甚至拉著曲墨度一起後退。
“王爺別怕，這是豬圈而已。”
豬圈？
他這才明白過來，這是旅店養豬的地方。
曲墨度輕輕拂掉蕭衍的手，面不改色朝豬圈靠近，蕭衍猝不及防抓了個空。
“欸……”
曲墨度回頭給蕭衍遞了個安心的眼神。
出於對曲墨度的信任，蕭衍頓時立在原地不再動作。
他眼睜睜看著曲墨度朝豬圈走去，心裡想著，今夜肯定要曲墨度洗乾淨才能上他的床。
看到有人靠近，那人頓時伸出手揮舞了一下，掀起一陣惡風。
曲墨度面色不變，走近了，“剛才是你出聲？”
“是我。”
“你是誰？”
“我是鍾離祝。”
鍾離祝？
蕭衍皺眉，鍾離這個姓氏不多見，他知道的只有一個赫赫戰功的大將軍姓鍾離，在戰場上百戰百勝，人送外號戰聖。
但如今這位戰聖早已仙去。
豬圈裡這個人姓鍾離？
他不禁開口，“你跟鍾離將軍是什麼關係？”
聲音不大，卻隨著晚風飄進了豬圈內鍾離祝的耳朵裡。
“區區不才，正是家父。”
他果然是戰聖的兒子！
蕭衍眼前一亮。
都說子承父業，鍾離大將軍百戰百勝，有如神助，必定有高深的兵法流傳於世，按理來說，鍾離祝就算是吃老本，怎麼也不至於混到這個地步……
蕭衍也顧不得難聞的氣味，走過去細細俯瞰這位戰聖之子。
藉著月光，能夠瞧見此時的鐘離祝蓬頭垢面，衣服上的汙垢把原本的顏色遮蓋，頭髮絲裡還藏著凝結成塊的米湯……
混得真是有夠慘的，蕭衍不算氾濫的同情心此時都湧了上來。
“你為何淪落至此？”
說起這個，鍾離祝雙目飽含熱淚，嘴唇微微顫抖。
他哽咽著將自己的故事娓娓道來。
原來他自幼離別父親跟隨名師學習，等學成出世，就因為自己性格的原因顛沛流離，最終到了塗國國君門下。
然而，他剛嶄露鋒芒就被小人所害，有人在塗王面前打小報告，暗指他鐘離祝對塗王不忠誠，暗地裡勾結其他國家等等，反正是什麼惡毒說什麼。
猜忌心重的塗王又從他的住處搜到了被小人暗中放下的叛國證據，正是這致命的證據，讓塗王完全相信了他要叛國的意圖，於是震怒，下令將鍾離祝收監，並處以臏刑！
說到這裡，鍾離祝聲淚俱下，字字泣血。
蕭衍如夢初醒。
他以為鍾離祝這低矮的身高是因為從小就矮小的緣故，沒想到竟然是被人施以臏刑，硬生生砍掉了雙足！
事情還不算完，等鍾離祝哭完，又將後續細細講來，
被抓了行刑後，他也知道了想要害我的人是誰，竟然是塗國的大將軍，嫉妒他的賢能，害怕他要取代自己的地位，所以陷害於他。
那大將軍根本是要置他於死地！
於是，他為了讓大將軍放鬆警惕，絞盡腦汁，最後想到了一個辦法，裝瘋。
裝瘋可是個技術活，普普通通的裝瘋賣傻可騙不過大將軍，於是，他不僅沿街乞討，甚至還搬到了豬圈，跟豬兒搶食！
鍾離祝終於讓大將軍安心，撤去了監視的人，他隱忍不發，就是為了等待一個機會！
說完，他眼睛晶亮，望向蕭衍，眼底有火熱的希望。
蕭衍頓時明白了鍾離祝想要幹嘛。
他想要投靠藺國！
好一招以退為進！
到這裡，蕭衍猶豫起來。
他們本來就是來使，是來求塗國出兵援助藺國的，如此行為，會不會招致有心人，特別是鍾離祝得罪了的大將軍和塗王的不滿？
要是直接招致塗王不滿，從而反悔出兵，豈不是白來一趟？
看到蕭衍臉上的猶豫，鍾離祝頓時明白，他需要展現自己的價值。
“王爺，我在塗國當值了一段時間，熟悉塗王，若您想勸動塗王，我有一計，願意獻上。”
他絕口不提請求蕭衍帶他離開的事情，這讓蕭衍頓時不好意思起來。
他有些躊躇。
鍾離祝的計策，他十分心動。
要是得了鍾離祝的計謀，這不帶他離開豈不是顯得他無情無義？
但要是不採納鍾離祝的計謀，他又沒有十足的把握能夠說服塗王……
怎麼選擇？
蕭衍不禁望向了曲墨度。
曲墨度微微點頭，蕭衍心中有了決斷，於是鄭重開口，“鍾離兄但說無妨，若是此次出使成功，我必帶你回藺國，求皇兄賜你爵位！”
鍾離祝眼睛微微一亮，頓時將心中的計策全盤托出。
三人商量了一會兒，完善了一些細節，最後曲墨度和蕭衍兩人悄悄離去，沒有驚動任何人。
第二天，一切照舊，但今天是進宮見塗王的日子。
蕭衍有些緊張，曲墨度在他身後捏了捏他的手，給他力量。
他是藺國的王爺，也是此次出使的主要話事人，因此，此次勸塗王出兵全都要依靠他的口才。
好在，昨晚，曲墨度和鍾離祝已經將塗王可能的詰問和答案都給預設了一遍。
其實也不是什麼高深的計謀，就是極力渲染奚國的強大，藺國被破後奚國必定劍指塗國，想要對抗奚國，塗國需要與藺國採取聯橫之策才行。
聽了蕭衍極盡誇張的描述，塗王對於奚國的強大十分動容，最後有驚無險，他們說動了塗王，援兵藺國！
但是，塗王有一個條件，那就是必須拿藺王最心愛的小兒子來塗國做人質。
這件事可不是在預料之中，蕭衍一時間也無法決斷，但曲墨度卻一口答應下來。
重要場合，他們內訌可不利於勸塗王出兵，於是他也沒有反駁，預設了曲墨度的話。
塗王果然龍顏大悅，當即表示籌集兵馬，只要人質一到，立刻出兵。
這下，他的侄子不當人質都不行了。
蕭衍臉色有些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