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多久,曲墨度被休的事蹟傳滿了整個藺京。
就連街邊討飯的乞兒都知道了西邊的書院有個被休了的夫子,竊笑著爭相要去看一看他的風采。
書院周圍的乞兒多了些。
當然,不止乞兒,就連素來冷清的前街,都熱鬧些許。
曲墨度所待的這家書院很明顯成為了不少人眼裡的風景線。
就連平素關係不算好的同袍都忍不住前來問候。
“子直,你家裡夫人怎麼回事,你的休夫書都已經在京城傳開啦。”
子直是曲墨度的字。
曲墨度放下手中的竹簡,笑了笑,沒有惱怒。
“我與她本就琴瑟不調,正苦惱該如何放妻,沒想到她竟主動要休夫,我不過順水推舟罷了。”
“話雖如此,但休夫可是件大事,你可知,天下只有休妻的傳統,哪來休夫的道理?你們如此,原本是可以和離的,何必,何必如此?”
“呵呵,和離不過是好聽點的休夫罷了,無礙,無礙。”
怎能無礙?
休夫可是一件有損男子尊嚴的大事,這樣史無前例的例子,自然是要被所有女子效仿,讓男子們抬不起頭來的!
虧得子直還是讀書人,竟然,竟然如此不諳禮數!
“子直,你糊塗啊!你這樣,如何能夠在眾人面前抬起頭來?!”
曲墨度微微一笑,不以為意,“若是休妻,那清如何在眾人面前抬起頭來?”
女人的顏面,有什麼關係?
同袍又勸了一會兒,曲墨度無動於衷。
子直真是,真是孺子不可教!
見曲墨度這樣冥頑不靈,同袍也無可奈何,長嘆一聲離去。
沒多久,坊間就流傳出了曲墨度的話。
不少女人拍手叫好。
她們平素地位低下,裴清這一休夫,讓大家眼前一亮,開啟了新世界的大門,曲墨度如此善解人意,都讓人扼腕。
這樣一個清朗的君子,聽說容貌昳麗,身材高大,修八尺有餘,是個教書先生,家庭條件也不錯……
若是能夠跟他兩情相悅,他不失為一名好夫君。
於是,路過書院的適齡女子多了起來。
蕭衍聽說這件事的時候,正躺在搖椅上懶洋洋曬太陽。
經過一個冬天的憋悶,他感覺自己都快發黴了,終於是見到太陽了,可得好好曬一曬。
他正曬著,聽到一邊的小廝談論這件事,不禁來了興趣。
女子休夫,不是沒有過,不過都叫和離,這麼直白的叫休夫,還是頭一遭。
而曲墨度這位當事人呢,卻是不驕不躁,處變不驚,每天按時到書院教書,跟沒事人一樣,不知道的,還以為他不是當事人呢。
臉皮有夠厚的,他喜歡。
拿了一顆千里迢迢從蜀地運過來的枇杷放進嘴裡,酸甜的味道在口中炸開,他不禁眯起了眼,猛然直起身子。
“走,我們去書院,見見這位曲墨度。”
小廝們跟在身後,都習慣了。
王爺一直都是這樣,跟皇上討了個閒差,興致來了說走就走。
反正他是藺國的王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他有這個任性的資本。
王府到書院有些遠,等王爺看到書院周圍不時路過的美少女,不禁有些詫異。
除了皇親國戚,一般女子想要上學是千難萬難的,這些女子的穿著,很顯然不是奔著上學來的。
蕭衍疑惑,“這是怎麼回事?”
“回王爺,這些人是因為聽了曲公子的事蹟,覺得曲公子是最佳的夫婿人選,因此徘徊在此處,期望能夠跟曲公子兩情相悅。”
蕭衍失笑。
曲墨度的個人魅力竟然如此大?
他更加好奇了,這個男人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邁步進了學府,預料中的朗朗書聲倒是沒聽到,聽到的是亂糟糟的爭吵聲。
書院不是讀書的地方嗎,怎麼會有這麼大規模的爭吵。
怎麼回事?
皺著眉邁步向爭吵的中心走去,那裡已經裡三層外三層圍了不少人。
圍觀的都是書院的學生,他們穿著不一,但大都華貴異常。
書院的教習穿著統一的制服,蕭衍遠遠就瞧見了一個比周圍人高出一截的人影,背對著他,在挨訓。
小廝想要通稟,卻被蕭衍抬手阻止。
他倒要看看,這書院教習之間究竟有何鬥爭,鬥得學生都不教了。
皺著眉,有小廝開路,那些被擠開的學生先是怒目而視,又瞧見是王爺來了,臉色頓時變得討好又心虛,主動讓路。
不少學生認出了蕭衍,看到他臉色不好,頓時悄悄溜了,只剩那些看熱鬧看得入迷的。
蕭衍不在意,他擠到了前面,總算能夠搞清楚目前的局面了。
只見那背對他的高大教習正面對被三名教習簇擁著的院長,兩方涇渭分明,正在對峙。
院長嘆了口氣,有些沉重,“子直啊,你是知道的,休夫這件事,干係重大,為此,現在已經有人上報王上了,想要把你驅逐啊。”
“對啊對啊,世上只有休妻和和離,哪有休夫的道理?”
“休夫這個先河一開,家裡的女人個個都鬧著要效仿呢!”
“夫為妻綱,老祖宗多少年的傳統了,長此下去,還得了?”
“曲子直,你簡直把我們男人的臉都丟盡了!”
“丟臉!”
“教習可是教讀書人的地方,教習的品行不端,如何教書育人?!”
“我建議,把曲墨度趕出去!”
“對,趕出去!”
不少聲音都贊同將曲墨度趕出去。
其中,就數那位好心勸曲墨度的同袍呼聲最高。
你看,不聽我勸,這下子連教習都要丟了吧?
蕭衍皺眉。
這些人,是要逼走曲墨度?
他望向那個背影。
即使千夫所指,他仍無動於衷,自成悠閒的氣度。
僅僅只是一個挺拔的背影,他就能確定這個男人是一個有風骨的大師。
蕭衍不禁對曲墨度生出好感。
然而從雙方的人數來看,敵眾我寡,根本沒有人站在曲墨度這邊,曲墨度可以說已經孤立無援了。
看來,如果沒有意外,今天曲墨度被踢出書院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
僅僅是休夫而已,搞得連教習都沒法當了?
他不禁怒從心中起。
“荒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