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王嬤嬤又來了一趟。
她將食盒放在桌上，眉眼間隱隱有些喜意。
趁著封欽吃飯之際，她在一旁絮絮叨叨，給封欽傳遞宮裡的訊息。
“曲神醫一直在乾清宮，最近一直都沒有出來，我人微言輕，進不去乾清宮，好在有相熟的宮女能夠進去，想必訊息也能傳達，
“皇后娘娘先前寸步不離，守在陛下身邊，見到曲神醫來了，才放心暈了過去，現在正在坤寧宮養身體呢，
“太子殿下也守在乾清宮，偶爾會回景仁宮休息……”
王嬤嬤絮絮叨叨，說了許多。
封欽聽了一耳朵，腦子裡一直想著曲墨度能來的訊息，看著外邊的天色，又黑又暗，看不清來路，也摸不清去路。
曲墨度趕緊到來吧。
封欽期待著，抱著王嬤嬤帶來的熱乎的湯婆子，望向外邊。
王嬤嬤一走宮裡沒有照明的物什，黑暗的天色總是讓人無端生出恐慌。
封欽裹緊被子，眼睛睜得大大的，豎起耳朵，聽著外邊的動靜。
外邊守衛換了一班，窸窸窣窣的交談聲有些不真切，隱約聽見一聲“好酒”，還有調笑的聲音。
封欽一直等，直到天亮，他也沒有等到曲墨度。
頂著黑眼圈，封欽起了床，額頭更加燙了。
王嬤嬤正好送早膳過來，一同送過來的，還有一碗黑乎乎的藥汁，散發著苦澀的味道。
高燒燒得腦子都遲鈍了，他張了張嘴，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
王嬤嬤貼心解釋，“小主子，曲神醫被囚禁在乾清宮，雙手雙腳都被鎖鏈捆住，抽身乏術，這是他令我等按藥方煎熬的藥汁，您就喝了下去吧。”
曲墨度被鎖起來了？
他們怎麼敢！？
他們怎麼能？！
封欽氣的嘴唇顫抖起來。
一想到那個謫仙似的人物，鎖住手腳，淪為階下囚，心都跟著顫抖起來。
他的曲墨度，本來應該高高在上逍遙自在，怎能為如此凡俗拖累？
他自己怎麼樣都行，怎麼可以動曲墨度？
封華！
你該死！
封欽眼神沉沉，下定了某種決心。
他端起靈藥，全部灌進嘴裡。
藥很苦，比以往的藥都要苦。
只是，這點苦，比起他心中來，又能算的了什麼呢？
封欽如常吃了早飯，王嬤嬤安心離開。
他從曲墨度給他的，如血的紅衣裡掏出一個薰香似的物什，又掏出一瓶青花瓷做的窄口小瓶子，開啟，確認無誤。
那藥不知如何調配的，吃了人就犯困，封欽不得不把自己裹在床上，沉沉睡去。
再次醒來，王嬤嬤送了午膳過來，他捂了一身汗，身體爽利多了。
耐心吃完飯，待王嬤嬤離開，他才實施起自己的計劃來。
砰砰砰——
封欽用力敲門，“開門，我要見曲墨度！”
守衛的侍衛不為所動，封欽繼續敲著，直到侍衛不堪其擾，終於開啟門。
“你們，趕緊讓曲墨度來見我，否則，我自殺！”
侍衛心中一凜，看著面前熟悉又陌生的臉龐，此刻蓬頭垢面，惡狠狠瞪著他，像是瘋了一般，不禁打了個寒顫。
他是那天一起隨軍去計程車兵，他知道封欽真的幹得出來自殺這種事。
只是，他一個小小的侍衛，怎麼有放誰進來的權利呢？
稍加思索，侍衛不敢怠慢，客氣地彎腰拱了拱手，“二王……公子請稍等，待我稟報太子殿下，由太子殿下定奪。”
封欽雙眼一瞪，“還不快去！”
侍衛一路疾馳著消失在宮門口，封欽這才滿意回身。
他向侍衛借了個火點燃薰香，吃了一顆藥丸，稍微掀開門窗，讓裡面和外邊的空氣對流，神在在坐在桌子旁，等待太子殿下的光臨。
等了一會兒，封欽聽到腳步聲走近，唇邊勾起一抹奇異的笑。
“封欽，你搞什麼？”
人未到，聲先至。
封華皺著眉，急匆匆跑過來，看到封欽端坐在冷冷清清的殿裡，哪有尋死覓活的樣子？
他不禁怒從心頭起，上來就劈頭蓋臉罵了一番。
鼻尖聞到了一股異香，封華也沒在意，皇宮裡大多要薰香，只是不知這香到底是何種味道，讓他都多聞了幾鼻子。
“太子殿下，請坐。”
封欽也不惱，做了個請的手勢，封華大喇喇坐在位置上，封欽又起身，走去關上了殿門。
封華覺得有些不安，不過轉念一想，封欽軟禁在這裡，身板也比自己弱，翻不起什麼大浪，這麼想著，安心穩坐在位置上。
“你到底想幹什麼？”房間裡就他們兩人，封華裝也不裝了，開門見山。
“曲墨度，我希望你放了他。”封欽面色平靜，坐在封華對面，毫無畏懼跟他對峙。
“曲神醫很好，你不用擔心他。”
封欽嗤笑一聲，“很好是指手腳被鐵鏈鎖住，動彈不得嗎？”
封華臉色一變，他竟不知道這深宮之中還有人能給他傳遞訊息，掩飾下心中的驚訝，封華乾脆承認，“曲神醫神功蓋世，我自然要做什麼防備措施。”
“放了他，否則，你，死。”
彷彿聽見什麼天大的笑話，封華輕笑一聲，“我死？憑你？”
封欽也莞爾一笑，“太子殿下有什麼感覺沒有？”
感覺？
封華奇怪，他只是坐在這裡，還能有什麼感覺？
他準備站起來看看自己，手撐在桌上，緊接著，面色猛然一變。
他渾身軟綿綿的，站不起來了。
什麼時候？
封華張開嘴，想要吼叫，發現提不上來氣，這才心驚起來。
“你，你到底要幹什麼？”
“我？”封欽輕笑一聲，褪去封華的衣服，封華的阻攔不痛不癢，被封欽擋了回去。
封欽將封華扒了個乾淨，套在自己身上，連同一串鑰匙一起揣進懷裡，捏著嗓子，“本宮才是太子殿下。”
那聲音，跟封華竟然一模一樣！
封華瞳孔一縮。
他竟然想取代自己！
細細看去，封欽身形跟自己相似，即使比自己消瘦些，冬天靠多穿幾件衣服總能圓回來，身高相仿，連那俾睨天下的神情也與他一模一樣。
以假亂真，封欽沒準真能成功。
封華慌了，“弟弟，我的好弟弟，我之前都是開玩笑的，你放了我，我立馬把曲墨度放了，好嘛？”
封欽強制將封華送到床上，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袍子，再挽了個與封華一模一樣的髮髻，俯身在封華耳邊低語：
“弟弟，你安心睡吧。”
封華絕望看著封欽遠去的背影，張了張口，他現在連說話也做不到了。
視線模糊間，他看到門被重重關上。
好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