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御書房。
皇宮很大,雕樑畫棟,移步換景,美不勝收。
劉洵卻沒有心思欣賞,默然等在外邊,心裡焦灼,面上卻不顯。
那天,曲神醫掏出免死金牌,他都震驚了。
免死金牌他認得,也在大將軍府上遠遠驚鴻一瞥過,更不要說摸了。
僅僅是一眼,他就知道這塊免死金牌錯不了,是現任皇帝賜下的。
他知道曲神醫醫術神乎其神,卻不知道他居然對皇上也有恩情!
他呈上後,皇上果然召見了曲神醫。
他趁著天還沒亮,就帶著曲神醫進宮了,經過重重檢查,總算在早膳結束時,見到了皇帝。
見到曲墨度,皇上就揮退了眾人,與他密談,連他都聽不得。
他只得守候在門外。
這已經過去快一個時辰了,不知道還要談多久?
劉洵不安踱步,害怕曲神醫撈不出來傅星,那可是他們的公主,金枝玉葉,還沒開始復國大計,就要隕落?
不!公主不能死!
他在心裡打定主意,要是曲神醫也沒有辦法,他就……
劫獄!
在他暗自思忖的時候,御書房緊閉的門終於嘎吱一聲,開啟了。
劉洵眼前一亮,跟隨曲墨度一同出來的,還有手捧聖旨的魏總管。
魏公公是皇上面前的紅人,更何況他此刻手捧聖旨,劉洵不得不恭敬行了個禮。
在皇宮,劉洵不敢造次,隻眼巴巴望著曲神醫,希望他給個準話。
曲墨度微微一笑,“事情已解決,走吧,跟魏公公去監牢。”
劉洵大喜過望,趕緊跟著曲墨度一起離開這冷冰冰的皇宮。
——
監牢。
封欽望著從約摸丈高的小窗戶投下的陽光,舔了舔乾澀的嘴唇。
他已經在這個牢房被關了兩天有餘,在此期間,他顆粒未進。
並非他嫌棄監獄的伙食太差,而是,的確沒有人給他送食物來,甚至連口水都沒得喝。
身體軟綿綿的沒有力氣,他又舔了口唇,那乾裂的縫隙湧出的鮮血是他唯一能夠得到水的源泉,他一絲也不肯浪費。
傅星在隔壁,情況卻比他糟糕多了。
昨晚,她被拖出去嚴刑拷打,早上才渾身是傷地回來。
隔了堵牆,他勉強撐起身子,只能透過厚實土牆上的縫隙看傅星的情況,她此刻趴在地上,奄奄一息。
封欽心中也跟抽了一鞭子似的,生疼。
“對不起啊,傅星,是我連累了你。”
他眼神黯然,惱恨自己現在除了道歉,什麼都做不了,缺水的身體,連哭都是奢侈。
封欽的聲音不大,可這監牢實在太安靜,傅星也聽見了,虛弱地牽起嘴角。
“沒事的,我師傅會來接我的。”
她十分篤信,不曾懷疑。
只是……眼看著,他們要被抓進來三天了啊。
望了望昏暗牢房內唯一的光源,此刻正打在他用茅草比劃的第一個刻度和第二個刻度之間,約摸是上午。
距離下午,也就是三天,還剩短短半天不到。
前兩天想不出辦法,難道短短半天就能想到辦法了嗎?
封欽長嘆一聲,準備說什麼,外面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在這個寂靜的牢房如此清晰。
有人來了!
“是師傅來了……”傅星虛弱笑著,滿懷希望,看著門外的人。
封欽心念一動,難道,真是傅星的師傅不成?
他勉強挪到監牢的門前,隔著柵欄望去。
遠遠瞧去,一道紫色的袍子出現在昏暗牢房的盡頭。
“不是師傅……”
傅星甚至沒有看清楚那人,就斷定那不是她師傅了。
也是,紫色乃是大富大貴的人才能穿的起的綢緞,一個鄉野村夫,即使有點手段,也不可能富貴到能夠穿紫袍。
穿這麼富貴,一看就是衝他來的。
封欽跌坐回茅草上,省點力氣。
果然,那道身影停頓在了他牢房門前,守衛狗腿地把落上的鎖開啟了。
轉過身來,封欽才看到,這是皇后孃家陳丞相家的嫡長子,也是而今的大理寺卿。
陳孝雲輕輕捂住了口鼻,一副睥睨的樣子,快意地眯了眯眼。
“封欽,當初狩獵場裡你給了我一箭,沒想到有朝一日能夠落到我手裡吧?”
封欽懶懶一笑,“嘖嘖,當初就後悔,怎麼沒一箭了結你這人面獸心的畜生。”
“你!”陳孝雲快走了兩步,手指著封欽,又被牢房的味道燻得後退,冷笑一聲,“死到臨頭,嘴還挺硬,來人,帶走,我要親自審問!”
一陣叮鈴咣噹之後,封欽被鎖住了雙手雙腳,像條狗一般往外拉。
“封欽……”
傅星伸了伸手,可惜她自身難保,更遑論護住封欽了。
“我師傅就快來了,你,你一定要堅持住。”
封欽吃力擺了擺手,笑著前往審訊室。
師傅什麼的,他就不期待了。
只是心中有那麼一點遺憾而已。
可惜,沒有見識他穿白色的衣服,想必一定很好看。
他想起那個謫仙似的人兒,有些走神。
啪——
早就被鮮血染得暗紅的鞭子兀地抽到封欽的身上,他倒吸一口冷氣,牙都被咬出血了才能壓抑住自己的悲鳴。
“大膽犯人,我問你話呢!”
陳孝雲高高在上坐著,一身整潔官服,皺著眉不怒自威,襯得他倒真像那麼回事。
封欽灑然一笑,眼神冰冷地盯著上坐的人,氣勢絲毫不輸,“沒吃飯嗎,給小爺撓癢癢呢?”
“你!給我打!”
啪——
“不痛!”
啪——
“再用力點!”
啪——
……
審訊室響起連綿不絕的鞭笞聲,鞭鞭入肉,連門外的惡犬聽了都忍不住夾起尾巴,縮在角落。
到最後,封欽沒有力氣再說話刺激陳孝雲了,只咧開嘴,嘲諷地看著他。
鞭子揮在身上,縱橫交錯的鞭痕已佈滿他的胸膛的脊背,他麻木受著,有鮮血從他身體中流出。
生命也在緩緩流逝。
封欽眼前有些發黑,意識也模糊起來。
要死了嗎?
他鬆了口氣。
要死了啊。
唉,要是能夠再見一見那人,他也就甘心這麼死去啦。
封欽微笑地再次想起那個讓他臉紅心跳的男人。
嘭——
隨著鞭子再一次落下,審訊室的門被暴力一腳踹開,門上的鎖頭都爛掉了。
封欽勉力抬起眼皮,望向那人。
那人一身白衣勝雪,袍子此刻有些凌亂,還有沒有收回去的腳。
是他啊。
老天爺聽到他的祈求了嗎?
那人的眼神低低落在了自己身上,封欽勉強扯開一個笑。
小爺我,想要在他的記憶裡,是笑著的。
那樣,我就可以安心死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