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上門跟著曲墨度來到房裡。
沙發上，曲墨度正襟危坐，仰視著他，面色是少見的嚴肅。
他的視線彷彿一道X光，要將他裡裡外外照個透徹。
對上那樣的目光，程冰野忽然覺得有些心虛。
他忐忑地坐在床上，不經意弄亂了他撒在床上，用玫瑰花瓣擺成的愛心。
鼻尖全是玫瑰花的味道。
因為桂花謝了，買不到桂花，所以勉強用玫瑰代替了。
這不合時宜的味道，讓程冰野有些煩躁，他忍不住打破兩人之間的沉凝。
“怎，怎麼了？”
“我今天遇到楊秦予，楊小姐了。”
程冰野的心突兀地跳了一下。
組裡就楊秦予知道他為什麼迷戀曲墨度，為了避免露餡，最近他都想盡辦法避免兩人見面。
沒想到他們倆還是見面了……什麼時候？
他忽然記起來，他指使曲墨度去買咖啡的時候，楊秦予也朝那個方向去了。
程冰野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是那個時候。
肯定是楊秦予跟他說了什麼。
程冰野瞳孔一縮。
“沈懷青，是誰？”
果然，程冰野的心沉了沉。
第一次，面對曲墨度，他心底湧出慌亂的情緒，就像第一次參加試鏡一般，心臟都要從胸口跳了出來。
他知道沈懷青了。
程冰野忍不住雙手握拳，修剪的整齊的指甲嵌進肉裡，擠出一絲絲疼痛。
他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現在很慌，原本，一開始他也是要把曲墨度當成沈懷青的替身啊。
他愛的是沈懷青。
他不應該慌。
微微閉上眼睛，再睜眼，已是一片清明。
“是我初戀。”
他的聲音很平淡，不帶一絲愧疚。
程冰野清楚地看到曲墨度臉上皸裂的平靜，他的眼眶慢慢變紅，呼吸也粗重起來，像是在極力忍耐什麼。
有酸澀的情緒在心底湧出。
他將此歸咎為，自己向來見不得青青哭，也見不得跟青青長得一樣的人哭。
他抽了張紙，緩緩走到曲墨度身邊，彎下腰，想要替他將眼淚擦去。
兩人捱得極近，程冰野這才聞到，他身上的桂花香氣，甜的發苦。
曲墨度偏頭躲開了，啞著聲音開口。
“說說她吧。”
被拒絕了。
程冰野僵了一陣子，才若無其事放下手中的紙巾，坐在曲墨度身邊。
曲墨度挪動了一下，坐在沙發另一頭去了。
熟悉的桂花香氣不見了，程冰野的心也跟著一空。
就，這麼討厭我？
程冰野忽略越來越多的酸澀，簡略地講起他們的過往。
“青青啊，是個很好的人，她把我拽出泥潭，又在危險的時候把我推開，我想，我一輩子都忘不了她了。”
“那……你為什麼不跟她在一起？”
“她死了。”
程冰野說得輕描淡寫，心卻止不住又痛了一下。
他的青青死了。
“所以，楊秦予說的都是真的，我是替代品？”
“是。”
“一開始接近我，也是因為我姐？”
“是。”
等等，他姐？
曲墨度咧開嘴笑了笑，比哭還難看，眼淚也掉了下來。
更強烈的痛楚從程冰野的心臟蔓延開來，他已顧不得糾結曲墨度說了什麼。
不想……
看到他哭。
“別哭了，再哭，就不漂亮了。”
他情不自禁地抬手替他拂去淚水，卻被拍了回來。
“別碰我！”
曲墨度起身往玄關走去，他站在角落無聲抽泣，只留給程冰野一個背影。
曲墨度躲著他，就跟躲垃圾似的。
即使看不到那張酷似青青的臉，他心臟的痛楚也沒有減緩半分。
程冰野茫然地捂住胸口。
他已經不知道自己是不想青青流淚，還是不想曲墨度流淚。
良久，曲墨度抹乾了眼淚，轉過身來，臉上還有沒擦乾淨的淚痕。
程冰野看到曲墨度嘴角緩緩勾起一個嘲諷的弧度。
“沈懷青是我姐，她沒死。”
他的聲音還帶著哭腔，說出的來的話卻是晴天霹靂。
轟隆。
程冰野腦海出現了一瞬間的空白，反應過來後，卻只當他是說笑。
只是，這個玩笑並不好笑。
要是這句話出現在楊秦予口中，他保證，他已經將人轟出去了。
程冰野眸子裡顯現出一些怒氣，“我不喜歡別人拿青青開玩笑。”
知道程冰野不相信，曲墨度發了幾張照片。
叮咚，叮咚，叮咚。
手機提示音響了好幾聲。
曲墨度揚了揚手機，對話方塊還停留在他給程冰野發的訊息上。
“還記得那通電話嗎，我姐下週六回來，你要是想見她，可以來機場……
“還有，
“我們完了。”
說完，毫不留戀，轉過身去。
咔噠。
門開啟又合上。
房間恢復了安靜。
程冰野抓著手機，腦袋一片空白。
他腦海中沒有思考其他，只有曲墨度最後說出的那句話。
我們完了。
他們完了。
他和曲墨度。
也對，這場以欺騙開始的戀愛，自然要以撕開血淋淋的真相結束。
能夠落得如此下場，算是他罪有應得。
程冰野自嘲一笑。
只是，為什麼心會這麼痛？
他好像，真的喜歡上曲墨度了。
不，不對，他應該喜歡青青才對。
青青……她真的沒死？
程冰野顫抖著手，劃開他和曲墨度兩人的對話方塊。
曲墨度發了幾張照片給他。
一張是一家四口的照片，他一眼就認出了沈懷青，還有沈父沈母。
如果說，長得像，名字也一樣，可以用巧合來形容的話，那麼，父母一模一樣，卻是千真萬確的實錘了。
曲墨度的姐姐，就是沈懷青。
程冰野繼續划向第二個圖片。
那是一張少女頭裹著紗布，跟曲墨度和一個外國醫生合照，她笑得很燦爛。
第三張，是少女大學畢業的照片，她穿著學士服，亭亭玉立。
第四張……
看完所有，程冰野輕輕吐出一口氣。
他的青青，沒有死，還交了一個外國男朋友。
心中酸酸澀澀的。
惦念了那麼久的人沒有死，來不及高興，就知道她有了別的男人。
程冰野心頭一片冰涼。
為什麼，伯父伯母要騙他？
為什麼，青青她不來找我？
為什麼，曲墨度和青青不是一個姓？
他腦海裡有太多的疑問迫切需要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