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

眼看門就要關了，又有一個男人坐了上來。

用餘光隨意一瞥，不是剛才糾纏的那個男人，程冰野就沒管。

他將帽簷下意識往下拉了拉，遮住大半張臉，不想讓人認出來自己。

電梯門緩緩關閉，那個男人卻沒有按下自己的層數。

同一層？

不對，他把那一層，乃至相鄰的上下層的所有房間都買下來了，這個男人不可能跟他住同一層才對。

看來他有別的目的。

電梯門已經合上，轎廂緩緩上升，程冰野略微側過頭，看向旁邊的男人。

身邊的男人看起來不大，或許被叫做男孩更貼切一點，正毫不避諱地看著他。

兩人四目相對，程冰野的眼神震了震。

像，太像了。

他身穿寬大的米色體恤，暗紅色針織衫和卡其色闊腿工裝褲，栗色的頭髮快及肩，鬆鬆綁在腦後，頗有幾分藝術家的氣質。

這些打扮不足以讓他震驚。

讓他震驚的是，這個男孩有一張跟懷青幾乎一模一樣的臉！

他害怕自己看錯，眨了眨眼，暗自掐了自己一把，確認眼前這個男孩是真的存在。

也對，要是做夢，怎麼可能夢到懷青是男孩呢。

程冰野放下疑慮，仔仔細細地將他的眉眼描摹了一遍。

一雙桃花眼微微上挑，勾出誘人的弧度，眉毛服帖地耷拉在眉骨上，即使不用修，也展露出一種野性的美，鼻尖挺翹，嘴唇輕輕一抿，幾近透明的粉色讓人情不自禁咽口水。

豔麗的五官分佈在那樣一張臉上，簡直雌雄莫辨。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鬍子早上剛剃過，沒有留下胡茬，卻有暗青色的痕跡。

這也是他斷定面前這個男孩不是懷青的原因。

只是……程冰野望著面前的人，面色恍惚了一瞬。

真的好像她。

程冰野感覺手有些癢，想要迫不及待地撫上他的臉。

他一定要把這個男孩佔為己有。

他面不改色，掐了自己一把，才抑制住想要上手的衝動。

“程影帝，你好，我是曲墨度，一個導演。”

男孩開口了，他說的話彷彿被陽光曬過的棉被一般，帶著溫暖的質地。

他叫曲墨度？

不姓沈，所以跟沈懷青一個姓，至少能夠排除他是沈懷青雙胞胎弟弟的可能。

那他心裡就更加沒有負擔了。

還是一個導演……

到底有什麼東西值得一個導演大動干戈，來找到他呢？

除了拍戲，程冰野想不出第二個事情。

他應該也是為這件事來的吧？

有求於自己，那自己才好用其他東西等價交換。

程冰野不動聲色，點了點頭，盈出一抹自然的微笑。

“你好，曲導演。”

程冰野的回答曲墨度沒有表現出意外，他在外的人設是暖男，無差別地溫暖每一個人的那種中央空調。

瞥了一眼電梯，距離目標層數還有十幾秒鐘到達，曲墨度沒有磨嘰。

他從寬大的袖子裡抽出藏好的劇本，鄭重而恭敬地用雙手遞給了程冰野。

“程影帝，久聞您的大名，我有一個很好的本子，希望您能夠出演。”

果然，他的猜測是對的。

程冰野沒有著急拒絕，而是饒有興致地盯著劇本，和拿著劇本的手。

他看見，曲墨度的手骨節分明，面板比起手中的白紙來，白的不讓分毫。

這是一雙養尊處優的手。

如此漂亮細膩的手，此刻卻卑微地拿著一份用透明封皮夾著的，電腦列印的紙張。

透過塑膠可以清楚地看到，封面上只有清晰地，用word文件加大加粗編輯的三個字——

雙生花。

視線略微上移，曲墨度用標準的九十度鞠躬呈上劇本，他只能看到曲墨度栗色的一揪頭髮。

他彎腰的姿勢過於標準，寬大的衣服勾勒出了他的背，優越的身材一覽無餘。

肩寬，腰窄，翹臀……

加上那張讓他難以忘懷的臉。

真想看他那樣一張臉，染上慾望的樣子。

程冰野眼神有些閃爍，喉結上下略微滑動。

他想要他。

車廂內很安靜，只有電梯轎廂向上提升時發出的噪音。

叮——

三十九樓到了。

電梯門緩緩開啟，外頭橘黃色的燈光沖淡了轎廂白色燈光的冷然。

曲墨度似乎害怕他不接，腰彎的更深了。

“程影帝，請您務必先看一下劇本！”

程冰野緩緩伸手，沒有接過劇本，下一秒，曲墨度的手腕被擒住。

有些冰涼的手指無意識摩擦著他瘦削的手腕，像是漫不經心的勾引。

曲墨度有些不解，抬頭疑惑地看著程冰野。

也許是低頭的時間太長了，曲墨度略微揚起的臉滿臉通紅，眼睛也有因為充血而脹滿的血絲。

低下頭的時間太長，難受，他眼裡隱隱有晶瑩的水光閃爍。

程冰野握住曲墨度手腕的手陡然收緊，曲墨度皺了皺眉。

“程影帝……？”

程冰野回過神，鬆了鬆手，卻沒有放開的意思，他抱歉地笑了笑。

“啊，抱歉，弄疼你了吧，我看到這個劇本的封面覺得很有意思，所以情不自禁地加深了點力氣。”

曲墨度低頭看了看手裡的劇本，上面三個字用宋體標註，加黑加粗，沒有什麼花裡胡哨的設計。

這……

他看了看程冰野，那眼神帶著懷疑。

程冰野不動聲色，“總之，我對這個劇本很感興趣……要不要去我家坐一坐呢？我家就在這一層，那個房間。”

程冰野指了指還沒合上的電梯門左邊的那間房。

看到曲墨度眼前一亮，迫不及待點頭，程冰野嘴角的笑容更加真心了。

電梯門即將關閉，程冰野按了一下開門鍵，拉著曲墨度來到自己常住的房間。

他沒有使用指紋解鎖，而是故意放慢了，摁著家裡的密碼。

曲墨度臉微微紅了，不自覺地撇開視線，不去看程冰野輸入的密碼順序。

“程影帝還真是善良，對陌生人這麼沒有戒心。”

他好心地提醒他。

滴——

門開了。

曲墨度回頭，撞上了程冰野的眼神。

他生了一副丹鳳眼，微微眯著，不會讓人覺得玩世不恭，反而有一股溫暖親切的感覺。

僅僅只是注視，就會讓人心裡生出一股被深情注視的怪異感。

曲墨度臉微微紅，不自覺扭了扭身子。

“只是對漂亮的人沒什麼戒心而已……請進。”

他看著曲墨度，眼底閃過幾分陰鬱。

這個年輕的過分的男孩，他居然要微微仰頭才能看到，沒有女孩子嬌小，不過……

他視線移到曲墨度的，那張與懷青幾乎一模一樣的臉上，記憶和現實重疊在一起，他恍惚回到了校園時代。

只要有這張臉在，就算一些細節不足，都能夠原諒。

程冰野做出請的姿勢，丹鳳眼含笑，深情的感覺又消失不見了，彷彿那只是曲墨度的錯覺。

曲墨度猶豫了一下，還是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