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細細說來,才發現這事倒真是因青梔而起,原來起因竟是被青梔撞破她與宮中權貴私會。
只不過太子妃哪敢將太子日日辱打她的事講出來,她只道自打太子殿下被五皇子截了與青梔的婚事後,太子便整日瘋魔的在宮中畫青梔的畫像,自己受不住太子整日抱著青梔畫像將自己冷落,又因著自己一時糊塗與朝中權貴私通被青梔撞見,接連二三起自己便生了那怨毒的心思。
自己聽的蒼穹閣歸復,便指了自己姨母家的女兒去尋上了蒼穹閣,卻不知鬧的事如此不可收拾,青梔絲毫未損不說,竟錯手傷了五皇子。
青梔聽的皺起眉頭,不想這太子妃竟也是個肚裡空空的貨,竟使得自家親眷去,這不是明擺著讓人尋到她嗎?
太子妃捂著自己紅腫的雙頰,神色早已死寂,她如今知曉自己怕是不能活,皇上見她說盡自己的醜事,不耐的揮了揮手,一旁侯著的內監立馬架著太子妃就要往出拖。
誰料到,知曉死意的太子妃突然生出蠻力,將內監的手掌掙開,先是不捨得看了一眼蘇祭。
太子昨夜已經應允,只要自己一力承擔了此事,太子便不去追責和自己私會的那人,她自己的母家也定能無事,她做太子妃多年,雖不曾攏住太子真心,可與她私會的那人卻給了她不多的溫情,她拼死也要守著那人平安。
她也不願受暴室之人折辱,隨後決絕的直衝青梔而去,自己一切都毀於她,即使死了也不會讓她好過。
她動作迅速,青梔剛反應過來想要挪開身子,太子妃便已經跑到自己眼前,那張絕望又恨意滿腔的臉嚇得青梔心快要跳將出來。
幾乎是一瞬間。
太子妃嘭的一聲撞在了長窗旁的硃紅雕花柱子上,鮮血甚至紅於那硃紅的紅漆。
一時間殿內大亂,葉觀聽見動靜連滾帶爬的帶著人進來,蘇祭看著陪伴自己多年的妻子死的慘烈,一時間悲從心起,一口濁氣堵在胸口吐之不出雙眼翻白暈了過去。
“祭兒祭兒!”
鈺貴妃大喊著,皇上也起身看著亂糟糟的鳳儀宮嘔吼著
“快將太子挪回宮裡好生照顧,來人!將這惡婦拖下去!”
一時間慌亂的人群不停的穿梭在青梔身旁。
她緊閉著著雙眼,多想有一雙手可以遮住眼前的汙穢。
她親眼到太子妃是如此慘烈的死去的,太子妃原本溫熱的鮮血噴灑在她的面上,那溫熱的血便成滾燙的沸水一般灼燒著她的肌膚。
門窗上早已血肉不堪,她一身素色衣衫被鮮血沾染了大半,她如同那冬日裡早已枯死的乾枝,被定在那裡一霎也不能夠動。
皇上的嘶吼,貴妃的哭喊如同隔了好幾道屏障的戲臺子,嗚嗚咽咽的唱著,宮人急匆匆的步子也聽的甚不真實。
鳳儀宮大亂,太子妃自戕,太子昏迷,皇上瞧著青梔的模樣只怕她也倒下去,又聽的此事由頭皆因青梔而起,當下也不願留她,隨便差了一個宮婢就讓青梔離了宮去。
這一日來去許久天色漸晚,青梔被宮婢領著渾渾噩噩的走著,在暗處衣衫上的血已然看不清楚,可那血氣卻如同絲絲縷縷的蛛網直往她的鼻子裡鑽著。
她只覺得眼前事物越來越昏暗。
步子雖一步一步的邁著,她只覺得眼前越來越昏花,她冷的厲害,抓著斗篷的指尖都在微微發白。
身邊傳來一聲悶響,她身邊那個領路的宮婢就已經倒在地上。
青梔還來不及驚異,就覺得口鼻被人用一雙粗糙的手捂住,青梔雙手不停的掙扎,可那人力氣極大,根本不能撼動半分。
她被人拖著向湖裡走去,青梔睜著雙眼,只看到一片黑漆漆的,她這時才發現宮廊兩旁本應點著的燈籠今日卻未曾亮一盞。
“嘩啦”
她只覺得自己如同被丟擲去的小獸,身體騰空片刻就被浸在水裡。
青梔自小不會水,此刻落了水更是嚇得雙手亂揮,不自覺的嗆了好幾口水。
她沉在水裡的時候睜著眼,看著扔她入水的人依舊沒走,深宮裡遭人投湖已經是駭事,而此刻的人卻不走,他擺明了是要看著自己死。
是誰!是誰要自己的命!
青梔拼命的揮動著雙手,想要探出頭呼救,可一張口便是夾著淤泥的腥土氣直灌在她的口鼻裡,一時間鼻腔裡火辣辣的,一句話也講不出。
她的雙眼不自覺的的睜大,眼神更是慌亂無助,透出垂死掙扎的絕望。
終於她不再揮動雙手,她覺得胸腔裡火辣辣的疼痛,身後更是有千斤巨石墜著她,將她拖進泥潭。
岸上的人見青梔不再掙扎,這才左右瞧了瞧快步離去,等他剛走便聽見撲騰一聲的水花聲。
只覺得眼前一閃,一個人影同樣投入湖中。
“青梔!”
蘇落歌將昏迷不醒的青梔從湖中撈了上來,如今早已顧不得他背後崩開的傷口,絕望的喊著
“來人,來人啊!快救人,快啊!”
遠處傳來侍衛腳步的踏踏聲。
“前面什麼人!”
“是五皇子!”
“快快快,快。”
這一切都這般巧合,守宮的侍衛就像是等著青梔死亡的那一刻才踏著腳步出現。
蟬鳴蛙叫,夜色昏暗,月牙高高的懸掛在方府的樹梢上。
方府裡烏央烏央的站滿了人,方容楚神色疲憊的坐在圓凳上,他原本還在獄中點燈熬油般的審著那個蒼穹閣的女刺客,卻不想夜深了,宮裡竟一道聖旨將自己傳了回來。
青梔落水后皇上將宮裡的御大夫傳了個遍,皆是搖頭無策,皇上也是一時沒了準頭,只得讓人連夜通傳了方府眾人。
方白洛都不敢想自己是如何接到旨意的,得知青梔怕是不成的時候他覺著自己的呼吸裡都是頹廢之意,他的小妹進了京都後如此被磋磨不說,此時連命也怕是護不住了?
金墨蘭更是一言不發沉著臉,蘇落歌前些時辰周身鮮血的進了方府,告知青梔進宮到半夜都未曾有音訊。
她雖著急可心裡也憑著一份僥倖,念著青梔是在宮裡,宮裡有皇上,白家就算再想動手,也得顧著方千凌的面兒。
也想著皇上看在方家為遼國拼殺多年總會相護,想來也不會太過苛責青梔,左不過受些委屈,她也是知曉自己的孩子最是得體懂事。
今日她總覺得心思不寧,坐也坐不住,眼看著月掛枝頭也睡不安穩,直到蘇落歌面上帶著鮮血闖入方府。
說青梔進宮許久未曾出來,只怕是不好,說自己現在就要進宮尋人,就在她急不可耐的時候,方府的門被人敲開。
來人是太子宮裡的內侍,見不是常來的葉觀,金墨蘭就已經暗道不好,得知青梔落水,一直都是端莊守禮的她無望的跌坐在地面兒上,泛紅的眼圈怔怔的看著來人,那內侍也是慌得跪下來不停的磕頭說
“國公夫人,奴才只是來傳話兒的,什麼也不知曉。”
金墨蘭捏緊藏在滿繡紫牡丹袖口的手,一滴滴淚拍在石板上,苦澀的悔意那般濃烈,如今的金墨蘭帶著錯愕和落寞忍不住放聲哭了起來,嘴角用力的扯著臉上的皮肉,連著額頭都起了細密的皺紋。
她的哭聲引來府裡眾人,卜遊站在一側拼命地咬著手指,似乎此刻只有疼痛才能夠讓自己冷靜下來,他緩了緩將手指上的膿血和眼淚一起吞入肚中,上前扶起了金墨蘭,陪著她一起進了宮。
進了宮,從那紫金彩繪鐫刻勾卷紋的門裡匆匆瞥了一眼臉色青白的人,卜遊才算定下心。
這幾日他在王府無事這才想著回方府為金墨蘭眾人請請脈,卻不想剛走便出了這檔子事。
他雖急,卻也不得不由著金墨蘭見了皇上引薦過他,卜遊的步子沉重又急切,由不得自己般搓著袖口裡的手,他袖口用銀線繡的蘭草被他蹉跎的七零八落。
“卜遊先生,皇上請您進去。”
卜遊聞言定了神,伸手摸了摸額上頭上細細的密汗,這才提起衣角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