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秦方問了好，快步過去幫忙把老爺子推進了書房，然後牽起了陸煜：“走，小煜，帶你去找念念姐。”
“哥哥，我可以去嗎？”陸煜看著陸墨霆，小臉上全是緊張。
“去吧，不能太鬧，你念念姐姐肚子裡有寶寶。”陸墨霆彎下腰，拍了拍陸煜的小肩膀。
陸煜乖巧地點點頭，跟著秦方往外走。
“你看，和你小時候一樣。你到我身邊的時候，比他大兩歲，不過他比你溫和一些，你成天冷著臉，見誰瞪誰。”老爺子順著陸墨霆的視線看過去，感嘆道：“我年輕的時候沒有親自陪伴過兒子，到老了，孫子一個兩個的全是我來帶。我算是對得起你們的父親了，我死之後，陸家到底會成什麼樣子，也管不著了，全看你和你的兄弟們。”
“喝茶。”陸墨霆倒了杯老爺子喜歡的白茶過來，低聲說道：“爺爺要是擔心我不管他們兄妹兩個的話，就白擔心了。二叔當年對我還是不錯的，我都記著呢。”
“記著就好，他現在那不死不活的樣子，也算是受到了懲罰。這兩個小的，也是走了背運，投胎到你叔家裡，換個人家出生，也許不如現在富貴，但肯定父母雙全，都在身邊陪著。”老爺子喝了口茶，抬起滿是褶皺的眼皮子看向了陸墨霆：“墨霆，馬上也要做父親了，要記得當父親的責任，不要像我一樣，老了後悔，只能去帶孫子。”
“明白的。”陸墨霆點了點頭，拿了把椅子過來，在老爺子身邊坐下：“爺爺想看二叔嗎？我陪您去。”
“不看了，看了傷心。”老爺子擺擺手，平靜地說道：“等你二叔死了，把他和我埋一起。他是我教壞的，我得教好了，再讓他去挑個人家投胎。”
“好。”陸墨霆點頭。
老爺子皺皺眉，抬手打陸墨霆：“臭小子，你都不知道哭幾聲，說爺爺不要死……”
“我哭不哭，您這些話都會說。”陸墨霆嘴角抿了抿，輕輕地拉住了老爺子枯瘦的手，小聲說道：“而且您也明白，我現在離不開您。”
“哎……”老爺子反握住他的手，輕輕地在他的手背上撫挲著，啞聲道：“我最近總夢到你小時候，一個人站在頂樓看星星，地上全是你折的紙飛機。你啊，總是把心事藏著，表面上裝得若無其事無所不能的樣子。現在你不是有蘇念嗎？你就和她說說，她就算辦不到，抱抱你、聽聽你說話也是好的。”
“她有孕呢。”陸墨霆笑笑，小聲說道：“孩子得多聽點開心的事才行。”
“也是。”老爺子想了想，又開心起來：“沒事的，等孩子出生了，有得你們忙的。三個呢！睡不著也能累得睡著了。”
“那就好。”陸墨霆想了想，也笑了起來。
“這個，給你。”老爺子從口袋裡拿出一張疊得整齊的紙，展開了，遞給了陸墨霆。
“這是……名字？”陸墨霆看著上面滿滿一頁的手寫名字，動容地說道：“爺爺取了這麼多。”
“你們從裡面挑，現在也不知道男女，所以各取了五十個。我每天都取十個名字，十天，一百個。總能挑出三個名字吧。我這些名字可都大有乾坤的！”老爺子瘦長的手指在紙上點了點，驕傲地說道：“你看這個，陸從容，陸不迫，遇事從容不迫。陸聆，從小聆聽教誨，長大不走歪路。”
“挺好，我先收起來，等孩子出生了再挑。”陸墨霆把紙依然疊整齊了，妥帖地收進了抽屜裡。
老爺子笑容滿面地看著陸墨霆，等他從書桌前回來了，又拉起他的手，長長地呼了口氣，說道：“墨霆啊，爺爺最喜歡你了。”
陸墨霆愣了一下，抬頭看向了老爺子。
“這個你拿好，別人都沒有。”老爺子又從口袋裡拿出一個玩具小汽車，放進他的手心裡。
陸墨霆握著小汽車，眉頭微皺了一下。老爺子的眼神和神情，都和剛來的時候不太一樣。
“我困了，先睡會兒。”老爺子說完，慢慢地靠在了輪椅背上，沒幾分鐘就睡沉了。
陸墨霆給張管家打了個電話，把老爺子的情況一說，電話裡就傳來了張管家的嘆氣聲。
“老爺子這情況有一段時間了，不讓我們告訴你。阿爾茨海默症，有幾回連我都不認得了。時好時壞的，有時一天也沒事，有時候一天都坐在花廳裡發呆。”
陸墨霆結束通話電話，看向了老爺子。他太老了，身體正在退化，原本一米八的大個兒，現在坐在輪椅上居然顯得又瘦又小又幹枯。英雄遲暮，最讓人心酸。
“老公？”蘇念在門口輕輕敲門。
陸墨霆走過去拉開了門，蘇念端著水果站在門外，朝裡面看了一眼，小聲問道：“爺爺要吃水果嗎？”
“睡著了。”陸墨霆小聲說著，轉身回去，輕輕地把老爺子從輪椅上抱起來，放到書房的小床上。
蘇念過去拉上了窗簾，幫著陸墨霆給老爺子脫了鞋，蓋上了毯子。
“要是能活一百歲，就風風光光大辦壽宴。”蘇念靠在陸墨霆的手臂上，輕聲說道：“咱們努力努力。”
“嗯，努力努力。”陸墨霆輕輕地握住了蘇唸的手。
陸煜輕手輕腳地進來了，趴在小床前看了看老爺子，又抬頭看向陸墨霆。
“你妹妹呢？”陸墨霆問道。
“妹妹上鋼琴課，我們回去的時候接她。”陸煜說道。
“明年該上一年級了。”陸墨霆看著陸煜，小聲說道：“你願不願意跟著我們住？”
“那妹妹怎麼辦？沒有我，妹妹不敢一個人睡。”陸煜猶豫不決地說道。
“當然要一起了。”陸墨霆嚴肅地說道。
陸煜又看向了蘇唸的肚子，猶豫了好一會兒，輕輕搖頭：“我們還是和爺爺住吧。”
可爺爺……可能過不了多久了。
陸墨霆沒敢把這話說出來，陸煜還太小，他短時間裡接連失去最重要的人，幼小的心只怕受不了這樣的打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