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餘輝映照在東邊的山岺上紅光燦爛。山風吹出陣陣涼爽,路兩邊的小樹小草,像個剛剛會笑的孩子,展露出天真的笑臉。
一個身材高挑,青春靚麗的大姑娘肩背一個小皮包。大步走下了大公路,岔進右邊的機耕路里,沿著一條小河向裡面的人村走去。
哎喲,我被蛇咬了!姑娘突然一聲尖叫,晃眼間一條花黑的小蛇往草叢裡溜得不見了。看前後無人,她趕忙拖著傷腳到前面的一條小水溝邊。
山溝水是從很高的石灘上跌落下來的,倒進下面的一個水塘裡,然後流進小溪裡。姑娘一摸身上沒有繩子,開啟揹著的小皮包也沒有繩子。想撕掉一隻衣袖又捨不得,一看水溝邊有根細藤她扯來綯在傷腳上了。
姑娘再摸身上又看小包沒有帶著小刀,她左看右瞧拿上一塊又尖又硬的石片。沒想到石片只在傷口上一用力就碎成幾小片了,急得她想哭!
怎麼,讓蛇給親吻了?
一個男青年揹著個瑤族黑網兜,肩上扛著一捆中草藥材從裡面走出來。聞聲抬頭看,姑娘不由一喜:老吵,是你!
對,是我!來人正是草根,他剛剛從山上採藥出來。姑娘叫他的外號,一看是同學杜曉雲。草根驚問:紅苗,是你?
是我!紅苗是同學們給杜曉雲起的外號,她根正苗紅。不管是在學校,還是走上社會都是領導眼中的優秀青年。這不高中畢業回來一年多就被推薦上了工農兵大學,今年畢業分配回青龍衛生院當了一名醫生。明天哥哥結婚下班了她就往家裡趕,沒想到一下機耕路就讓蛇給咬傷了。
我被蛇咬傷了,有小刀嗎?
小刀沒有,大刀有一把。草根拍拍背在身後的柴刀說,看同學失望他問:什麼蛇,看清了?
沒有,眨一個眼它就鑽草裡了。杜曉雲窘得又想哭,自問,又像問草根:這可怎麼辦?
我看看!草根放下藥捆和網兜,拿起同學的傷腳就看:像是幹芋苗,一早一晚最愛在路邊的草叢中撲食了。
聽說是幹芋苗蛇,杜曉雲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山裡人都知道這種看似曬乾的芋苗莖蔫不拉嘰的蛇,別瞧它不上眼可毒了。一旦被它咬了那地方很快就腫大起來,就如吹氣球一般快。在手沒法脫衣服,在腳沒法脫褲子。處理不好,或者說用藥不對症,傷口會變黑,跟著腐爛致殘。她生長在山區深知厲害,雖然學了以年醫,卻不知道這方面的藥,不由流下了眼淚。
別擔心不用怕,處理處理馬上就會沒事的!他安慰她說,一看傷口上綯著山藤。說:虧你還是學醫的,山藤又硬又粗,毒不是還可以順著縫隙往上走嗎?他一邊扯來一根黃麻草搓絞幾下讓其柔軟,邊給她綯傷腳上邊說:應該用這個!
用黃麻草綯好了,他解下山藤丟了。然後拿來柴刀,她緊張,他安慰說:別怕,毒蛇親嘴了怎麼破傷口都不會太疼的,大刀尤其又比小刀要好一點也不疼!
他這樣說,她不緊張了。任由他像動手術一樣割傷口,擠了洗,洗了擠。還真像他說的,不怎麼疼,隱隱感到像被螞蟻子咬了一下。
溝裡的光線暗下來了,晚霞從葉縫中透射進來。可見兩個人,一個坐著看,一個低頭擠洗蛇毒。
好了!他說了站起來,從網兜拿出一株菜樣的原生草藥。說:幸虧今天採有幹芋苗特效藥,敷一點,吃一點不會有事了的!
謝謝了!她放鬆而感激地望他,問:怎麼來青龍了?
先別問!他把菜樣的草藥撕小放嘴裡咀嚼,然後拿出敷她傷腳上。因為找不到綁帶,噝啦一聲他把自己的一隻衣袖給撕掉了,當綁帶綯在敷著的草藥上。
她忙說;沒衣袖了,衣服還怎麼穿?他說:舊的不去新的不來,馬上天黑了,不會有人注意的。
你住哪,幾時走,買件衣服還你!
這樣說不止見外,還傷情知道不!打了結他問:不痛了對吧?她動動腳,喜道:真的不痛了呢,人家可以起來走了嗎?
現在還不行,藥物還沒進入迴圈生效,走動早了餘毒會攻心的。她面露難色,他問:你家在裡面哪個村?知道他的意思,她說就在前面的村子。
走村邊過,人進人出特別熱鬧有人在辦喜酒!
對,我哥哥明天結婚。別走了,去喝一杯!她的話一停,他做了一個數錢的動作。說:別照顧人,進山沒帶著這個!她說:誰要你這個了?
是不要,見過吃喜酒不給份子的麼?他邊說邊再拿來一株菜樣的原生草藥:把這個吃了,再有一會兒就可以回去了。
她問:又粗又硬的東西怎麼吃?他反問:吃過甘蔗嗎,不會連渣一起吞了吧?
她一下臉紅了,接過原生草藥學著他的樣,撕小放嘴裡嚼嚥下汁吐掉渣。吃罷一株原生草藥,她說:現在可以告訴人家為什麼來這採藥了吧?
他把在灘頭和苗經朋一起做赤腳醫生的事講了,她說:怪不著處理傷口那麼老道又有特效藥,原來得苗家的真傳了。
他笑,她問:不是說第一次高考得了個全縣第一麼,怎麼不去上學來灘頭做醫生了?他不答反問:有一個詞記得不?
什麼詞?
陰差陽錯!
還是老樣子,幽默風趣說話叫人猜!他不明說,她不敢搪突問他的情況了。而是無話找話問:聽人說,幹芋苗咬傷特別會致殘破相?
很想破相?
怎麼說話的,誰想破相?
這不結了,還醫生呢。所學的常識都忘了,看看自己的腳紅了腫了嗎,不紅不腫哪來的致殘?
人家擔心嘛!藉著透進來的夜光,她瞅瞅自己的傷腳笑說:確實不紅不腫,萬一一離開你,又腫起來了呢?
沒有萬一,苗家特效蛇藥,就沒有治不好的記錄。他又拿來兩株菜樣的原生草藥,邊遞給她邊說:拿回去洗罷澡,敷一株,吃一株,保管沒一點事了!
謝謝!他笑笑,拿刀砍了溝邊一根樹條,砍去尾子遞給她。她問:幹嘛?
這麼久可以走了,路上掃一掃,別讓那東西再親吻了。
謝謝!他的細心周到,讓她感激舒服。起夜風了吹得草木沙沙作響,一些小蟲開始在路邊的草叢中唱歌。星星也出現在天空中了,一切都在告訴人們一個白天結束了。她問:真的不去人家那了?
沒時間也不方便。
那哪天人家去灘頭耍!
歡迎!
那人家回家了?
好走,路上注意注意!
你也一樣!她走了,消失在夜色中。
他背上網兜扛上藥捆也往外走了,好在是初幾不太黑能看清路。可等他摸回到大村衛生所時天已人定了,苗經朋從房裡出來。問:今天去哪採藥,回來這麼夜?
不是交待去苦竹坪麼?
不太遠呀,怎麼這時才回來?草根把回來的路上遇著杜曉雲讓蛇咬傷的事講了,苗經朋說:這麼夜不回來,人家擔心透了。原來英雄救美,做好事學雷鋒了。
狗嘴裡吐不出象牙!草根放下藥捆掛了網兜,問:吃飯了?
早吃了,飯菜留在灶上自己去吃!草根笑笑去後面的灶房舀飯吃了,苗經朋一會兒進灶房問:有一個老熟人來了,猜是誰?
草根以為是莫傑軍回來看父母,說:這還用猜,除了丘八還有誰?苗經朋說!這你就猜錯了,再猜?
不猜了,人家前胸貼後背了,熟人那麼多怎麼猜?草根的話一停,黃道爾進灶房問:是人家,沒想到是吧?
幾年不見黃道爾帥死了,一身畢挺的中山裝。上衣口袋插著一杆鋼筆,金色的筆帽在煤油燈下閃閃發光。腳蹬三節頭皮鞋,戴著一副眼鏡。像上面下來的幹部,又像來採風的文人。
真的沒想到!草根停止扒飯說,很快問:不是說分配回縣人民醫院了麼,來灘頭幹嘛,不會是來作對的吧?
想得美,你哪夠級別?和草根在一起時間久了,苗經朋變得風趣會說話了。他說:人家為愛情請調回青龍了,明天人家愛人哥哥新婚大喜順道來了。
黃道爾的媽媽和杜曉雲一個姓。媽媽和爸爸一開始都在青龍工作就住在杜家,所以黃道爾和杜曉雲不但青梅竹馬而且從小學到初中都是同學。後來黃道爾高中畢業又來苦竹坪插隊,也住在杜曉雲家裡。再後來兩人又一同被推薦進了市衛校讀書,可謂是接水樓臺先得月了。
聽苗經朋這樣說,草根道:人家還以為和人家作對來的,原來是重色輕友來了。
什麼重色輕友,狗嘴裡吐不出象牙!黃道爾在雙河口開門辦學縣中敗下陣來,就一直比較佩服草根。剛剛那句狗嘴裡吐不出象牙,就是他在房裡聽見學著說的。他笑著問:明天人家和大郎都去苦竹坪,你去不去?
記起給杜曉雲治療蛇傷,草根說:你們都去了,人家怎好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