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淳貴人並沒有影響白如馥的心情,這行宮的景色確實不錯,沒一會這事就被她拋到腦後了,又走了會,眼前出現一條登山小道,一行人慢慢悠悠地晃到了一個觀景平臺。
四周山林環繞,偶爾傳來樹葉蕭蕭聲,寂靜極了,從這俯望,偌大的行宮盡收眼底,甚至還能看到自己的聽月閣。
白如馥駐足看了會,不多時便覺得有些無趣,正打算轉身離開,轉過來的瞬間眼前的景象似乎與記憶中的某處地方重合,她晃了一下,入畫趕緊一個箭步上來扶住,“主子,您沒事吧?”
白如馥搖搖頭,站直身子,細細打量眼前的山林,滿目疑惑,她非常確定自己沒有來過這個地方,但剛剛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又是怎麼回事?就好像自己曾來過此處一般。
也許是自己想多了,她往前剛走兩步,耳尖微動,突然往旁邊快速一閃,一支箭擦著她的鼻尖射了過去,入畫反應過來,趕緊大聲呼救,離這觀景平臺不遠處就有衛兵駐紮,趕過來應該不需要多久。
小順子當下就反應過來景婉儀這是遇刺了,也沒有猶豫,立刻擋在白如馥跟前,警惕著掃視著四周。
那群刺客根本沒有給他們反應的時間,喘息間又是幾隻箭躥了出來,他們的目的似乎只有白如馥,箭箭皆衝她而來,既然如此,就不必連累旁人,白如馥連續躲過幾只箭後,用力將小順子往旁邊一推,正準備轉頭,就聽見小順子大喊,“主子小心!”
她扭頭,一支箭筆直地朝她射來,白如馥自幼習武,這箭她完全可以躲過,只是她的腳下卻好像被定住了一般。
腦子裡記憶翻湧,嗡嗡作響,在那個片段裡,她好像也是推開了誰,然後一支箭就這樣出現在眼前,她來不及閃避,箭正中心臟,她的身後好像傳來撕心裂肺的大喊,是誰呢?是誰在喊自己的名字?為什麼會有這樣的記憶呢?
白如馥怔怔地站著,小順子和入畫急得撲上去,可仍舊慢了一步,那箭頃刻間便沒入白如馥的身體,她回過神,低頭一看,利箭穿過她的胸口,幸好偏了一些,沒射中臟器,還能活,白如馥勾了勾嘴角,隨後便是一陣天旋地轉。
“什麼?!”裴時裕聽蘇如海來報,騰地一下站起身,一揮袍往外走去,走著走著,竟是跑了起來,他的心劇烈地跳動著,滿腦子都是蘇如海那句話,景婉儀遇刺了。
聽月閣雖不算偏,但也有一段路程,裴時裕趕到聽月閣的時候,太醫院的人已經在裡頭忙得不可開交,人人都知道這景婉儀有如皇上的掌上明珠,若是救不活,整個太醫院都得陪葬。
所有人都提著腦袋忙前忙後,吟詩和入畫早就哭成了淚人,小順子也情緒低迷地立於一旁,裴時裕臉色陰沉得可怕,往裡頭走了幾步,想進去看看她,又擔心會影響到太醫醫治,咬咬牙回過身,坐到了宮殿上首,“景婉儀發生什麼事,全部一五一十交代,否則全部拖下去斬了!”
入畫等人撲通跪到地上,把景婉儀遇到淳貴人再到登上觀景臺遇刺一事全都細細交代了一遍。
“中箭?”裴時裕剛剛來得及,沒工夫聽蘇如海細說發生什麼,現在一聽登時想起自己夢境中的畫面,那女子擋在自己身前,也是一支利箭穿透了她,為什麼同樣的事情會發生在景婉儀身上?真的會有那麼巧的事嗎?還是說那個女子就是景婉儀呢?
裴時裕腦海中思緒紛雜,面上半點不顯,“你們護主不力,罪當誅,但念及你們是景婉儀的人,便等她醒來後再由她做處置。”
入畫等人連連叩謝,其實他們並不在乎自己死不死,但至少在他們受刑之前,須得看到主子醒來才能放心。
“蘇如海,讓東廠的人去給朕查,相關人等全部丟入慎刑司,套出幕後主使後,全部斬殺。”
蘇如海一躬身,趕緊去傳旨,嬪妃遇刺竟然動用到東廠的人,看來皇上是真的動怒了。
蘇如海走後,聽月閣又恢復一片死寂,裴時裕沒說話,其他人都靜靜站著,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生怕在這個時候觸怒帝王。
外頭傳來一些聲音,妍妃紅著眼睛踏了進來,想來也是聽到訊息就趕來了,跟在後面的是面露擔憂的李美人,裴時裕免了兩人的請安,叫賜了座。
沒一會阮答應和淳貴人也來了,阮答應走在前頭,看起來也很是擔心,她雖與景婉儀不相熟,但她很喜歡這位漂亮的婉儀娘娘,心中存著些好感,聽聞景婉儀遇刺,雖不像妍妃與李美人那般擔憂,也是想來看看,希望景婉儀平安無事。
她身後的淳貴人臉上的表情就怪異極了,心虛得很,生怕自己被波及,又不得不裝出一副擔憂關心的模樣。裴時裕的目光落到淳貴人身上,冷得能結冰,這樣的女人真的有可能會是自己夢裡的那個人嗎?他冷硬地移開目光,只當作沒看見淳貴人懷孕還站在那,也沒叫賜座,眾人都知道皇上這是遷怒淳貴人了。
眾人等了片刻,院首袁太醫從裡頭出來,“回稟皇上,景婉儀的命保住了,那箭偏了一些,未中臟器,若是射中心臟,只怕性命不保......”袁太醫還沒說完,就看見皇上站起身,鑽進了內室。
下頭的人聽到景婉儀有驚無險倒是表情各異,入畫等人早就喜極而泣,妍妃拉著李美人的手又哭又笑的,阮答應的臉上也終於掛上一絲笑容,只有淳貴人扯了扯嘴角,倒是有些遺憾,怎麼不乾脆要了景婉儀的命呢?當真是可惜。
裴時裕到內室的時候,太醫們正在收拾,見皇上進來,紛紛退了出去。他大步走到床前,那女人還未甦醒,漂亮的雙眸緊閉,面色慘白,原本嫣紅的嘴唇也褪去血色,整個人蒼白而脆弱。
明明早些時候她還有說有笑地靠在自己懷裡,說好了要一起用晚膳,怎麼就一會沒見,就成這副模樣了,裴時裕把她的手放在掌心,靠在床頭,心裡想了很多事,他在想,如果今天景婉儀沒了他會怎麼辦?如果以後再也見不到她了,他會怎麼辦?
答案几乎顯而易見,他會發瘋,他會殺遍與此事相關的所有人,哪怕是成為暴君也無所謂,他沒法接受她就這樣消失在他的生命中。裴時裕彎下身,親了親女人的眼眸,小心翼翼,如同失而復得的寶貝。
蘇如海處理完事情進來請示,裴時裕將白如馥的手掖進被子裡,悄聲走到外頭,“你們都回去吧,免得擾了景婉儀休息。”眾人便也退了出去,畢竟景婉儀還沒甦醒,待在這也是無用。
“那皇上您可是要回去?”
“不必了,將奏摺搬來聽月閣,朕就在這處理,晚膳照舊擺在聽月閣。”
“是。”蘇如海在心裡再次感嘆景婉儀的受寵,然後領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