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釋懷面帶微笑，語氣和緩地對林有棠慢慢講述著將他送到此地的緣由。

“這個世界上有許多疾病無法被現代醫學所治癒。”

林有棠強行按捺下自已心中的疑惑，靜靜地聽對方講述。

“而某些特殊實驗正好進行到關鍵步驟，需要志願者……”

應知許沒有說完，但林有棠已經懂了他的意思。

“比起近在眼前的死亡，絕大多數人都願意搏上一搏。但不是每個人都有渠道知道這樣的實驗室。”

林有棠的腦海中迅速浮現出老頭子那張佈滿倦容的面龐，自從自已甦醒過來之後，老頭子就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這種表現讓人不禁懷疑他是否有意隱瞞某些事情。

林有棠轉動著靈活的腦筋暗自思忖道：“老頭子既然不想把真相告訴我，那麼這件事情恐怕非同小可啊！”想到這裡，他愈發覺得事情有些棘手。

林有棠站在原地苦思冥想了許久，突然間抬起頭來，目光犀利地盯著應釋懷問道：“難道說……我曾經使用過這臺機器？”

應釋懷微微頷首，表示預設，這也證實了林有棠心中的猜想。

將他帶到艙門那裡，“你自已進去看看吧。”

林有棠快步上前，長得像治療艙的躺椅越來越近，裡面坐著的人也越來越清晰。

待他看清裡面的人時，他下意識後退了一步，不敢再靠近。

“小應……”

艙內坐著的竟然是應知許。

不，他不是應知許。

這時應釋懷走到他身邊，從見到他開始，一直冷靜的語調終於發生變化。

林有棠聽得出其中的疲憊。

“是他，我的兒子應知許。”

林有棠傻傻的看著面色蒼白的應知許。

和夢境裡的小應不同，艙內那人的肌肉已經開始萎縮，兩頰肉眼可見的塌陷。

他的渾身插滿了管子，管子裡的液體緩緩流動，維持住他的基本生命體徵。

“他怎麼會這樣？”林有棠看向應釋懷，急切的問道。

應釋懷抽出一旁早已準備好的協議，指了指，然後說道：“你可以先看一下這個。”

這是一份保密協議。

應釋懷用最簡單的話語，將裡面的內容解釋清楚。

不能透露實驗細節，安全隱患巨大，很可能有生命危險。

說完，他語氣停頓，忽然提起周孝忠來。

“在你病危的時候，周老爺子已經簽過一份這樣的協議。”

林有棠是他們接到的第一個病人，也是第二個實驗物件。

至於第一個。

“我不能擅自做這個決定。”林有棠在聽到有生命危險四個字後，毫不猶豫的拒絕了應釋懷。

應釋懷沒有任何表情，只說了一句：“好，我送你回去。”

林有棠沒想到對方答應的這麼爽快，一時竟挪不動腳步。

他忍不住問：“那小應怎麼辦。”

他已經猜到小應是因為這個實驗才變成這樣。

應釋懷捏了捏鼻樑，疲憊的說道：“這是他自已選的路，他該為自已的決定負責。”

這一刻，林有棠彷彿透過應釋懷看到應知許的影子。

他們父子身上都有著一種對萬事萬物的冷漠，對別人，更是對自身。

他不知該以什麼樣的立場去勸應釋懷不要難過，畢竟他才拒絕過對方。

過了這麼久，依舊學不會掩飾的林有棠，直接問出了那個從見面開始就想問的問題。

“您到底為什麼會知道我認識應知許？”

應釋懷見林有棠站在原地不肯動彈，一副非要問個明白的樣子，一股少年人的朝氣和勇敢撲面而來。

又看了眼不遠處的兒子，他頭一次違背了自已原則，“這項實驗會將人的記憶上傳，上傳至一個類似於潛意識的地方，我們暫時將它稱之為夢境。”

而每個人的夢境是不同的，這也解釋了為什麼林有棠為什麼會忽然醒來。

他在一個極為準確的提示下，想起了現實世界的人和事，就像是一扇門找到鑰匙一樣，他找到了自已的鑰匙。

至於應知許……

“他被困在了夢境裡，找不到出來的辦法。”

如夢似幻般地回到學校後，林有棠整個人都彷彿被抽離了靈魂一般，呆呆地坐在座位上，眼神空洞無神，思緒早已飄到了九霄雲外。

他的腦海中不斷迴響著應釋懷說過的那句話：“應知許找不到出來的辦法......”

林有棠實在想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

他曾經無數次地設想過各種可能性，試圖找到一種能夠讓應知許脫困的方法。畢竟，應知許那麼聰明，怎麼可能會沒有出路呢？

然而，應釋懷卻告訴他，人類的大腦是這個世界上最為精密複雜的存在，以目前的科學水平而言，人們對於大腦的認知還非常有限。正是因為如此，才導致了應知許如今的悲慘結局。

想到這裡，林有棠心中充滿了無盡的懊悔和自責。如果自已能更早一些發現問題……

可是，一切都已經太晚了。

林有棠最終還是沒有勇氣將自已與應知許在夢境中相遇並共同度過一年多時光的事情告訴應釋懷。

因為對方好像知道什麼事一樣，幾次打斷了他即將說出口的真相。

今時不同往日，他在與小應相處的過程中，已經知道有些事能不挑明瞭說就不說。

除此之外，再也找不到其他任何可以獲取到有關這項實驗更詳細資訊的途徑了，於是乎他只能選擇默默地等待軍訓結束那一天的到來。

終於等到了這一天，外面的天空依然如往常一樣晴朗無雲，陽光熾熱而耀眼，彷彿要將大地烤焦一般。

那些被太陽暴曬得黝黑的同學，眼中噙滿了淚水，難捨難分地與教官們道別。

然而，林有棠卻表現得與眾不同。他早已提前整理好自已的行李，只簡單地帶了幾件換洗的衣物，然後背上揹包，毫不猶豫地登上了回家的大巴車。

雖然老頭讓他第一個假期回去一趟。

但他等不到中秋和國慶了，他現在就想回家。

大巴直達縣城。他提前通知好了老頭他要回家這一訊息。

原本以為老頭會說些什麼的林有棠，連理由都已經想好了。沒想到老頭什麼也沒說，還讓他在縣城車站等著。

他這趟車不直接抵達周林村，而是直接到離他們村50公里遠的縣城。

讓他直接在縣城等也好，否則他還要從縣城換兩趟車才能到家。

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一下車，就看到原地等待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