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四靜靜聽著，垂眸一言不發。
待人說完，她默默將自已的衣袖遞過去。
對上楊望舒通紅的雙眼，尷尬道：“我沒有手帕，你不嫌棄的話，就將就著擦擦眼淚吧。”
“乾淨的。”
影四補了一句。
楊望舒愣愣地盯著眼前的衣袖，眼眶更紅了。
影四心裡一驚，以為她又哪裡說錯了話，下一秒卻見人直接把臉埋進了她的衣袖。
像是把衣袖當成了她本人一般，楊望舒用力扯著布料，在臉上胡亂擦了一通後，又重重甩開。
“哼！”
“我錯了。”
影四低頭垂眸，又隔三差五小心翼翼抬眸看一眼楊望舒。
楊望舒高冷的立在原地，看也不看她。
片刻後，終於被影四那樣子逗得忍俊不禁。
“你壞死了，怎的這般會拿捏我！”
楊望舒在影四肩頭拍了一巴掌。
影四暗暗勾唇，任她發洩。
片刻後，她抿了抿唇，猶豫了會兒，道：“其實我們還是就此斷絕關係比較好。”
在楊望舒再次發飆前，又立刻解釋。
“你知道慕昭在被武林通緝的，我們不是一路人。”
楊望舒聽見這話很是不爽，不等影四說完便生氣道：
“那又怎樣？慕昭滅了林家後都消失兩年了，這會子才通緝他，誰知道安的什麼心。”
“方才我就看出來了，你們和續連教關係不一般，慕昭殺了他們前任教主，這兩年續連教卻也不曾有過要找他麻煩的意思，這其中有何隱情咱也不知。”
“那既然這兩年正道魔道與慕昭三方相安無事這許久，便說明慕昭並非傳言中那般大惡之人。”
“既如此，我為何要同你們斷絕來往。”
聞言，影四沒吭聲。
除了慕昭身份不便，還有一個原因她沒說。
慕昭既讓楊望舒同她們一起上續連山，而此行續連教又明顯沒有危險，那便打的是與之交好的意思。
為著即將到來的武林大會。
那離了續連山，慕昭多半也是要去中州的。
而慕昭去中州定然也是王爺的意思，體內禁制未解，慕昭縱是昏迷不醒她也得去這趟。
她不知道閒王想做什麼，但指定沒好事。
或許是要攪混水，或許是去幫忙。
當然幫忙的可能性不大。
只無論如何，這些事，楊望舒不宜摻和，若與她一同去了中州，屆時慕昭身份暴露，便不能獨善其身了。
“絕交不是真的絕交，而是未來若是我們再遇見，你在人前不宜與我們相熟。”
這孩子，挺死腦筋。
楊望舒眼眸一亮，“原來如此！所以你只是想保護我！”
“……”影四頓了會兒，“嗯。”
“阿慕，你人真好！”
楊望舒一把抱住影四。
影四身體微僵，腦中有一瞬間的空白。
說不清是被她人突然的近距離接觸的不適應，還是因為她那句話。
這算什麼好，影四想，沒準以後有的是對不起你的事。
她抬手輕輕回抱了她一下，而後輕輕把人推開。
“好了，你還沒說你來這兒做什麼了，為何續連教主說你要燒了她的房子。”
一說到這個，楊望舒便心虛的低下頭。
“嗯？”
“我不是故意的。”楊望舒小聲說。
“我打聽到慕昭在這個院子，就跑過來想找你們，但是這裡有暗衛守著，我不確定能不能避開他們進去，所以就想聲東擊西。”
“所以你就偷了酒來引火，試圖趁亂混進去？”
“你就沒想過酒一開封就會被發現嗎？暗衛豈是吃素的？”
“酒那麼香，我都沒倒完，特地留了半罈子呢，誰知他們沒一個心動的，我還沒來得及點火，便被他們順著我身上沒散乾淨的酒味兒抓住了。”
“你還挺理直氣壯，若非你那玉佩可助你斂息，那些暗衛能讓你圍著屋子灑半圈？”
“我……我知曉自已此次莽撞了。”
“不莽撞，其實我是想說，你下次應該直接從灶房燒，灶房走水比較正常，且不易被發現。”
“啊？”
“啊什麼，別啊，學會了嗎？”
“學會了……”
默了會，楊望舒突然說，“突然覺著，阿慕你和我師傅怪像的。”
“哦？”
“我師傅也是你這樣，分明我做的是為人不齒之事，卻不怪我，反而只教我怎麼能更好地辦成。”
“今日之事你本也是好心。”
影四平靜道，並不在意她好心辦成了壞事。
“再者，這也不算什麼為人不齒之事，這不過是兵不厭詐。”
影四說完又反應過來哪裡不對，她太理所當然了。
她是影衛，一直以來學的就沒多少光明手段，故而她覺著很正常。
但楊望舒不同，她算是世家子弟，接受的教育許是坦坦蕩蕩、光明磊落，所以迫於無法而做這些，會有那麼點負擔……吧。
影四瞄了眼聽到她認可而眼裡閃著光的人……
這良心似乎也不多。
“阿慕，你方才對續連教主說她弟弟，是怎麼回事？”
“你不是來解毒的？”
“是來解毒的，續連教主的弟弟為我解的毒。”
影四說謊不打草稿。
她伸出手臂，“你可以探探，幫我再檢查一番。”
“確實解了，續連教竟有醫術如此高超之人，只是你先前毒素混雜，莫非用了傷身的法子解的毒？”
“並未，放心吧。”
“可觀你脈象，似乎陽氣不足，有陰盛陽衰之象……”
“我自小體寒，小時候曾誤跌寒潭，落了病，一直不曾養好。”
體寒是假，但跌入寒潭倒是真的，只不過在影衛營時被逼無奈自已跳下去的。
聞言，楊望舒從衣服裡翻出一個布包，開啟一看，竟是一根人參。
影四：╭(°A°`)╮
竟有人隨身攜帶人參！
“給你，這人參應當對你有些用處。”
“多謝你的好意，但這太貴重了，我不能收，且那人說過，我解毒所用的藥物與許多藥材相剋，人參就是其中之一，所以很抱歉。”
那人參她初步判斷有百年以上，這麼貴重的人情，她還不起。
楊望舒面露遺憾，但還是堅持，“啊，那你也收著吧，沒準以後用得上呢。”
“你的心意我領了，萬分感謝。你留著吧，我不能收。”
影四堅決不收，楊望舒只得作罷。
影四在心底嘆了口氣。
這孩子太赤誠了，她這種人根本不值得她的好。
中州之行，也不知閒王究竟有何計劃。
影四原是打算袖手旁觀，但她現在希望，能儘可能護她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