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過來了。”淡無波瀾的聲音,赫然是趙慕。
慕昭對此並不意外,“讓她留下來,之後我們換個身份,我不再是慕昭,是曾被你救下一命後一同遊歷的朋友。”
趙慕答:“是,明白。”
絕殺令在武林之中人盡皆知,楊望舒身為一閣少主也定然是知曉的,先前他們極少同無關之人打交道,所過之處不留名,這會兒既然要留下楊望舒,必是得換個身份。
“你覺得慕影這個名字如何?或者慕風?阿慕覺得呢?”正經的聲音驟然不正經起來,轉了語調,試圖將氛圍調得輕鬆些。
朝窗而立的人突然眼眸迴轉,月輝皎潔,與眼前人灼灼的目光一同灑落在趙慕面前,將這寂靜而深的夜點亮。
趙慕垂下眼瞼,避開了慕昭的眼睛,將那枯木逢春般的悸動掩埋,開口,竟是淡淡的敷衍,“我覺得都好,聽主子的。”
慕昭像是聽不出來趙慕話裡的淡漠,定要她選出一個,“可是我選不出來,阿慕幫幫我吧?”
趙慕想了想,“那,我選慕影吧,昭意為光明,影意為暗,相對而又相隨,皆不可失。主子意下如何?”
“影雖沉澗底,形在天際遊。阿慕的眼光果然好,那我便是慕影了。”慕昭語氣輕快,明顯心情好了不少。
她為他選了名字,讓他這麼開心嗎?
朱唇輕抿,趙慕極力讓自己忽視這不切實際的念頭,揮散那影影綽綽縈繞心頭的縹緲雲霧,將隱於霧後的新芽斬斷,新芽尚未開始生長,便化作了乾枯的黃土。
客房裡,楊望舒用趙慕給她喚來的水洗了把臉,總算清醒了些,把自己收拾整齊了,便興沖沖跑下樓去找人了。
“阿慕,早!”
“早,快坐下吧,就等你了。”趙慕拉著人坐下。
“望舒,這便是慕影,我同行的朋友。”趙慕做著中間人介紹著,而後又對慕影道,“這是楊望舒,昨日有幸結識的朋友,與我們順路,便同行一段路去續連山。”
“慕公子,叨擾了。”楊望舒略一拱手。
慕昭回以一禮,面上掛上招牌假笑,“哪裡,久仰楊少主大名,今日得見,同行一程,是在下之幸。”
“慕公子知道我?”
楊望舒倒是有些驚訝,閒雲閣向來低調,而她近年又常在外面竄,不著閒雲閣已久,武林間來往她也不甚參與,除去自小一塊兒長大那些個人,知道她楊望舒乃閒雲閣少主身份的少之又少。
“閒雲閣少閣主楊望舒,常年離閣遊歷,神秘低調,知者甚少,不過在下三年前曾去過閒雲閣地界,道聽途說也有些瞭解,自然知曉楊少主的名號。”
三年前正是楊望舒準備離閣之時,若是那會兒,確實能在外人口中得知她。
可惜後來楊望舒離經叛道,身為少閣主卻沒擔起少閣主的責任,將所有事物推給了小她一歲的師弟,若非爹孃不同意,恨不得連少閣主的名頭都摘給他。
楊望舒知道師弟擔得起,他也確實擔起了,在閣主的指導下將閒雲閣的事物處理得井井有條,已然有了繼承人的影子,她楊望舒自然而然被淡忘了。
“你們吃好了不用等我,不是今早就走嗎,你們先去收拾東西,我很快就好。”楊望舒嚼著嘴裡的肉包子,口齒不清。
慕昭點點頭,“那我去結賬,阿慕你先上樓收拾。”
趙慕道:“好。”
用完早飯,三人便是準備離開的。
然計劃總是趕不上變化快。
趙慕是最先上樓的,然而待楊望舒回到房內,卻不見其蹤影。
楊望舒心下奇怪,她注意到窗戶大開,不由得升起不祥的預感,她記得自己出門前窗戶是合上的。
幾步跑至窗臺張望,卻沒見什麼異常,
“阿慕?”楊望舒奇怪地喚了一聲,餘光一瞥,瞬間移至床邊,只見床頭放著一張字條,筆跡忙亂地寫著兩個字:“糖畫”。
楊望舒蹙眉,抄起字條跑去問慕昭,“慕公子,你可有見到阿慕?”
慕昭開啟門,“她不是回自己房室了嗎?你沒見到她?她不在房內?”
“沒有,你看這個。”楊望舒把手中字條遞過去。
“糖畫”。
確是趙慕的字跡。
慕昭念著這兩字,思索著什麼,下一刻面色突變,眸光被洶湧的波濤覆蓋,腦中一根名為理智的弦險些崩塌。
楊望舒瞧著慕昭突然陰沉下來的臉色,嚇了一跳,心下一咯噔,不好的預感愈發強烈,小心翼翼地問著,“怎……怎麼了?”
“去她房內看看。”
慕昭捏緊了字條,走進房門,“你發現她不見的時候可有什麼異樣?”
楊望舒一直跟在後面,聞言立刻道:“窗戶,早前我下樓時沒開窗,但我回來時窗是開的。”
屋內東西都是整齊的,沒有打鬥痕跡,迷藥毒藥之類對現在的趙慕是無用的,那隻可能是她自己走的。
走到窗臺前,普通的直欞窗,粗糙的框柱留下歲月斑駁的痕跡,慕昭微微眯起眼,很快發現了一個銳利的小孔紮在框柱背面,那是箭頭的形狀。
有人給阿慕送了箭書?
但趙慕絕不會因一封箭書,而不跟他打聲招呼便離開。
“你在哪裡找到的字條?”
“床頭。”
慕昭走過去,順著楊望舒所指方向檢視,果然找到了趙慕留下的記號。
糖畫?
這段時日,與糖畫有關的只有那件事。
所有線索串聯起來,慕昭霎時想明白了前因後果。
楊望舒順著慕昭的視線也發現了那奇怪的記號,她湊過去瞅了半晌。
嗯,她看不懂。
然望著慕昭恢復平靜的神色,她也大致猜到了趙慕的失蹤應當並不棘手,“慕公子可是有了線索?”
“應當是有人給阿慕送來箭書,讓她獨自前去。”慕昭這才記起楊望舒還什麼都不知道,給她簡單解釋了一下。
慕昭又問:“阿慕既然如此匆促留下線索,想來情況緊急,我現在要去找她,你可要跟去?”
“自然是去找阿慕了,這還用問?”楊望舒話罷便要破窗而去,剛邁出一步,又訕訕回頭。
“那個,在哪兒?還請慕公子帶個路。”
她看不懂他們的暗號啊!
慕昭淡淡瞥了楊望舒一眼,越過她留下一個不斷遠去的背影,“這邊。”
“慕公子你等等我啊,我路痴啊!”
楊望舒回個頭的功夫,都快找不著慕昭的影子了。
楊望舒從未把輕功用得這般極致過,才堪堪讓慕昭能不消失在她視線裡,她一邊追一邊吐槽。
果然什麼表面上的恢復冷靜都是裝的,就這恨不得瞬移的速度,阿慕失蹤他慕影定是方寸大亂心急如焚。
狗男人,裝什麼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