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辛夷第一次來醫宗的時候,也和楚鈴兒是同樣的想法。
就拿他們劍宗來說。
劍宗一共七峰十二山,佔地面積趕得上四個醫宗。劍宗普通弟子的住房都比他們的好,更別論行頭。
後來見識過他們對醫術的熱愛之後,他才明白這是為何。
“黛姨她們一生追求醫術突破,對黃白事物就沒那麼在意。”
楚鈴兒瞭然,她剛剛已經見識了她的熱愛。
白辛夷也在這時想到了方才林青黛急迫的樣子。
兩人相視一笑。
醫宗的後山較大,楚鈴兒她們等了近一個時辰,顧白青才把人帶回來。他走在前面,還未進屋就開始呼喊:“辛夷哥哥,楚姐姐,我們回來啦!”
楚鈴兒和白辛夷連忙起身。
只見他一蹦一跳的跑在前面,後面跟著一人,那人穿著粗布衣裳,頭戴斗笠,揹著手,嘴裡叼著一根草。
一走進,顧白青就向楚鈴兒介紹:“楚姐姐,這就是我爹。”
楚鈴兒和白辛夷一同向他行禮。
顧南星目光落在楚鈴兒身上:“就是你,吃了暹羅草?”
“是她。”楚鈴兒還沒開口,白辛夷接話道:“顧叔,茯苓怎麼樣了?”
顧南星將頭上斗笠取下來掛在牆上。
一邊回答,一邊給自已倒茶:“昨日我去看時,魘氣增長了許多,我給她餵了點藥,暫時沒什麼事。”
一聽魘氣增長,白辛夷眉心蹙了蹙,他催促道:“那現在是不是可以給茯苓解毒了。”
顧南星搖了搖頭。
“不急。”說著他看向楚鈴兒,解釋:“我得先看一下暹羅草在她體內藥力消耗的如何。”
楚鈴兒愣了一下。
其實她心裡有些不想。
她體內除了暹羅草外,還有之前受的暗傷。
她擔心顧南星看出來。
但現下的情況,好像不是她說不願意就能逃避的。
顧南星在楚鈴兒面前坐下,指著一旁的位置,道:“姑娘請坐。”
楚鈴兒聽話的坐下,將手放在桌上。
顧南星搭上她的手腕。
片刻後,他挑了挑眉:道:“勞煩姑娘換一隻手。”
換手後,顧南星摸著脈,陷入沉思。
再開口,臉上盡是不解:“姑娘修煉的是什麼功法?”
這表情和當初顧白青給她問診時如出一轍。
楚鈴兒內心忐忑:“....是有什麼問題嗎?”
“是有些奇怪。”顧南星道:“按照書上所說,暹羅草一旦進入人體就應該舒緩經脈才對,為何你體中的暹羅草沒有。”
這話也和當初顧白青說的不差分毫。
不過,楚鈴兒打量著顧南星,說出她的疑問:“顧宗主難道沒有見過暹羅草嗎?”
“啊?”
顧南星眼神瞟向一邊,略有些尷尬:“暹羅草這等珍貴藥材,我自然是沒有見過的。”
他沒見過....
楚鈴兒震驚的看向白辛夷。
他連暹羅草都沒有見過,怎麼敢確定暹羅草能救白茯苓?
也是按照書中所言?
楚鈴兒的眼神太過直白。
不僅白辛夷看懂了,顧南星也看懂了。
他輕咳一聲,辯解道:“我雖然沒有見過暹羅草,但是我確定它一定可以救茯苓的,不然我也不會讓辛夷去找。”
白辛夷倒是沒有懷疑過顧南星的話。
畢竟顧南星是醫宗宗主,他要是救不了白茯苓,這世上就沒有人能救白茯苓了。
楚鈴兒被他們的互相信任驚住,她扯了扯嘴角,問:“現在暹羅草在我體內沒有動,是不是說明你那書上寫的不對?”
這也是顧南星問她修煉功法的原因,他道:“所以我問姑娘修煉的什麼功法,看是不是你的功法與暹羅草相沖,才導致它在你體內不敢動。”
楚鈴兒猶豫了一下後,抬手朝顧南星施了個小術法。
顧南星感受了一番,又露出奇怪的表情:“這是什麼功法,好像從未見過。”
“這是我家祖傳功法。”楚鈴兒解釋道。
顧南星給出解釋:“是不是你的功法太奇怪,所以暹羅草害怕了?”
“.....”
楚鈴兒不想說話了。
她忽然有一種這個宗主比顧白青還不靠譜的感覺。
白辛夷沒這麼多想法,他只想知道結果:“顧叔,這對救茯苓有影響嗎?”
“應該沒有。”
顧南星也不是很確定。
他只是依據醫術猜測出暹羅草可以抑制魘氣,事實上他並沒有證實過。
“不如先去試一下?”
一直坐著沒說話的顧白青忽然開口:
“爹,你不是說,嘗試之後方得真相嘛,反正現在茯苓妹妹的情況就這樣了,不如死馬當活馬醫?”
這倒是。
再多猜測都不如實踐一番。
顧南星抬頭看著楚鈴兒:“那我們去試試?”
現在這種情況,楚鈴兒也拒絕不了。
說定後,幾人出發前往寒洞。
走著路上,顧南星總感覺遺忘了什麼,想了半天他才忽然記起,他看著顧白青,問:“你娘去哪兒了?”
“黛姨去善醫堂了。”白辛夷回答道。
聞言顧南星不滿的嘖嘖兩聲,向著顧白青吐槽:“還說我天天往後山跑,她自已不也是天天往善醫堂跑。”
顧白青看著他,露出誇張的表情:“阿孃可知道什麼時間該回家!”
顧南星經常在後山一待就是好幾天,這可苦了顧白青,不僅要聽林青黛的唸叨,還得去找他,後山那麼大,一找又是好幾天。
顧南星自知理虧,被顧白青回懟後就不跟他說了,轉頭問起白辛夷:“你在路上遇見什麼事了,怎麼耽擱這麼久回來?”
白辛夷又將在中都遇見的事講了一遍,最後問他:“顧叔你知道他們拿人血做什麼嗎?”
顧南星隨手扯起路邊的小草叼進嘴裡:“這種修士血用途很多,有可能是練功,有可能是煉毒,也有可能是祭祀。”
白辛夷抿了抿唇,沒在執著這件事。
白茯苓身處的寒洞也在後山。
他們順著小路上山後,又走了大半個時辰才到。
山洞入口處,栽種了很多藤蔓,藤蔓爬上石壁,嵌進石體,形成天然門簾。掀開藤蔓後,是一個大石門,門上刻著一個藥字。
顧南星將手放在藥字中間的一點上,石門轟然開啟。
剛一進去,撲面而來的寒冷,瞬間席捲全身。
楚鈴兒打了個哆嗦。
白辛夷見狀在她肩膀一拍,冷氣頓時消失的無影無蹤。
楚鈴兒感激的看了他一眼。
山洞裡面不大,一眼就可看清。
中間是個石臺,石臺上躺著一人,就是白茯苓。
楚鈴兒跟著走到石臺前打量。
白茯苓看起來比顧白青還小几歲,粉玉嵌珠簪挽起青絲,雙髻兩側點綴一些珠花,身著和白辛夷相似的道服,周身冒著寒氣。
顧南星將手放在她的額頭上,感受一番後,道:“現在魘氣要比昨日好些了。”
白辛夷從進來後,臉色就不好,他的視線落在白茯苓身上,眸中不掩心疼。聽見顧南星的話後,他道:“現在開始解毒嗎?”
顧南星將視線移到楚鈴兒身上:“姑娘,解毒需要將你體內的暹羅草渡化到茯苓身體裡,我有一套渡化之法,現在教給你。”
顧南星指揮白辛夷將白茯苓扶起來,接著讓楚鈴兒坐在她對面。
“暹羅草覆在你的奇勁六脈之上,你需用靈氣駐足神庭,巨闕,中極,章門太淵五大穴位,將其逼至手三陰經,打入茯苓的膻中穴。”
楚鈴兒坐好後,閉上眼睛,如他所言調動全身靈氣,匯聚五大穴,她一動就能感受到體內有股不屬於自已的氣息在躁動,應該就是暹羅草。
確定了暹羅草的氣息後,她用靈力從五大穴位開始將它向手三陰經處驅趕,剛開始暹羅草沒動,反而貼緊她的經脈,她便加強靈力,一觸碰她的靈力,暹羅草瞬間炸毛,楚鈴兒沒費什麼力,就順著穴位的方向一路往手三陰經逃去。
確定暹羅草到達手三陰經,楚鈴兒倏地睜眼,看準白茯苓的膻中穴,抬手點上。
暹羅草像是被什麼吸引住,一股接一股湧出,進入白茯苓的體內。就在這時,楚鈴兒忽然感覺到白茯苓體內冒出一股陰冷的氣息,在攻擊暹羅草。
耳邊響起顧南星的聲音:“是魘氣發作了,姑娘你莫鬆手。”
顧南星這麼說,楚鈴兒便不再理會,繼續輸送暹羅草。
站在一旁的顧南星從懷中掏出一套金針,分別紮在白茯苓啞門,中脘,與合谷處。扎完針後,他往白茯苓體內輸送靈力。
有了顧南星的靈力,白茯苓體內的魘氣被漸漸壓制住。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暹羅草全部進入白茯苓體內後,楚鈴兒沒有立馬鬆手,看了顧南星一眼。
顧南星意會,道:“姑娘,三秒後一同鬆手。”
三,二,一。
停手後,楚鈴兒起身。
顧南星讓白辛夷將白茯苓放好。
他給白茯苓餵了一顆藥,俯身檢視了一下白茯苓的情況,後起身道:“現在暹羅草已經進入她的體內開始發揮藥效,但她中毒時間太久,不是一天兩天能解的,你們要不然先回去等著?”
暹羅草吃了,就可以進行下一步,顧南星等這一天等了很久,現在他擦拳磨掌,就差把面前這幾個礙事的人趕走。
白辛夷知道自他們裡面也幫不了什麼忙,於是朝顧南星道:“那就麻煩顧叔了,有什麼需要的,你儘管叫我。”
顧南星擺了擺手,這就開始嫌棄他們。
三人只得離開。
出了山洞後,白辛夷也沒放鬆下來,雙手始終緊握。
楚鈴兒瞟了他手一眼,安慰道:“放心吧,暹羅草都吃了,你妹妹不會有事的。”
走在前面的顧白青,也轉過頭來:“辛夷哥哥你放心,我爹醫術還是很靠譜的,他肯定能把茯苓妹妹治好的。”
說不擔心是假的。
這世上沒有一箇中了魘氣的人能夠活下來。
白茯苓能不能成為第一個,還是未知數。
但兩人都在安慰自已,白辛夷也不好在哭喪著臉。
他看向楚鈴兒,開口問:“你感覺怎麼樣,沒什麼不舒服吧?”
楚鈴兒聳了聳肩:“沒有啊。”
可能是因為顧南星教給她的法子比較穩妥,暹羅草離開她的體內,她也沒什麼不好的感覺,反而有點輕鬆。
白辛夷想救白茯苓,但也不想傷害楚鈴兒,聽見她說沒事,鬆了口氣:“沒有就好。”
聽見這話顧白青停下來,等兩人走到他身邊,他才叉著腰譴責:“辛夷哥哥,你也太不相信我爹了吧!”
明明之前,他爹做什麼,他都是百分百相信的。
白辛夷沒有不相信的意思。
雖然顧南星是醫術最好的人,但他畢竟也是第一次用暹羅草,問一下穩妥點。
他還沒解釋,顧白青又開口:“不過也正常,畢竟是楚姐姐。”
“?”
和是楚鈴兒有什麼關係。
白辛夷的眸光驟然一縮,正要辯解,又聽見顧白青道“楚姐姐功法奇怪,和書中記載不同,就算是我爹出手,也是有可能出現意外的。”
顧白青說話大喘氣,白辛夷的心一波三折。
他以為顧白青是想說,因為他和楚鈴兒關係太好,才這麼關心。
差點,就要出糗。
白辛夷咬了咬牙,他將手放在顧白青的肩膀上,皮笑肉不笑道:“和楚姑娘沒關係,我就是不相信你爹的醫術。”
“啊?”顧白青怔住。
白辛夷說完就抬步走了,顧白青轉頭望向楚鈴兒,向她求證:“辛夷哥哥他剛剛說,不相信我爹的醫術?”
楚鈴兒點頭,臉上帶著笑,學著白辛夷拍了拍他的肩膀:“其實,我也不相信你爹的醫術。”
雖然在別的事上,顧白青是很嫌棄他爹的,但在醫術上,他爹絕對是他最崇拜的人。
不管再難的病,他爹也能治好。
白辛夷和楚鈴兒的話,頓時讓他感覺到了冒犯。
看著越走越遠的兩人,他氣得大喊:“我爹是天下最厲害的醫師,你們居然不相信他!!!”
“你們兩個太過分了!!!”
不過沒人回應他,只看得見兩人漸漸靠攏的背影。
他更氣了,飛快追上兩人,插在他們中間。
雙手一抱,氣鼓鼓的哼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