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興和幾名弟子在探查中都的其他可疑人員,白辛夷在暗中觀察小五,道元子在打坐,楚鈴兒作為唯一一個閒人,只能在外面瞎逛。
本來白辛夷是不讓她出門的,在她據理力爭下,最後兩人在手腕上繫上了紅繩,白辛夷才同意。
楚鈴兒最喜歡去的地方就是茶樓。
喝一壺茶,聽著說書先生談天地,講人情。
她連著好幾日都去,茶樓的小二都認識她了,一進門就熱情的跑過來招呼:“姑娘來了,您的位置我一直給您留著呢,今日還是要壺茶是不?”
楚鈴兒道是,抬手給了他一兩銀子。
小二瞬間樂開花,殷勤的幫她將桌子擦拭一遍:“姑娘稍等,我這就去給您上茶。”
今日的說書先生還未來,楚鈴兒順著窗戶往下看。
離賞花節越來越近,這幾日的街上人來人往,出現了很多她沒見過的新奇玩意兒。
就這幾天,她見識到了用蛇拉馬車,給人穿仙人掌,拿雞血養花....各種聞所未聞的奇事。
每一件都能讓她震驚許久。
沒看一會兒,說書先生來了,楚鈴兒收回目光。
今日說書先生講的還是醫宗少女和劍宗弟子的情愛故事。
昨日已經講到那醫宗少女為了劍宗弟子叛出山門,兩人一起闖蕩江湖。
聽了一會兒,小二帶了兩個人過來,面露歉意的說:“姑娘,今日客滿,又得讓您幾位拼下桌了。”
這幾日人多,沒一會兒就坐滿了,小二好幾次帶著人來,讓她們拼桌。
楚鈴兒瞟了一眼,是個老人帶著個小公子。
兩人都有些緊張的看著楚鈴兒,老人有些不好意思的開口:“姑娘,我二人趕了很久的路才到了中都,到處都是客滿,我家小公子實在是走不動了,還希望姑娘行個方便,讓我們坐一會兒。”
只要不妨礙到她,一起坐也沒事,楚鈴兒遂點頭表示同意。
見面老人連忙道謝,楚鈴兒擺了擺手,便不再管他們,繼續聽書。
這會兒正是高潮,說書先生驚堂木一拍道:“您幾位猜猜發生了什麼,那醫宗少女和劍宗弟子遇到了魔族,為了保護醫宗少女,那劍宗弟子與魔族展開了殊死搏鬥,可他雙拳難敵四手啊,最後被魔族重傷,危在旦夕。”
“醫宗少女發現那劍宗弟子,全身骨折,丹田盡碎,只餘一口氣苦苦支撐,可這丹田都毀了,想救也難了。這世間唯一能救他的,只有醫宗的至寶,還魂丹。”
“但醫宗宗主說,她已經叛出醫宗,醫宗至寶是絕對不會給她救人的,最後沒有辦法,那醫宗少女只好趁著夜色去醫宗偷藥!”
“胡說八道!!”
說書先生的尾音拖長,粗聲的反駁在寂靜的大堂顯得格外清晰。
說書先生手一頓,皺著眉頭看向出聲的小公子:“小公子這話是何意,小老兒哪裡說得不對?”
楚鈴兒看著對面的兩人。
兩人入座後,老人從包裹中掏出一塊餅和小公子分食,兩人動作優雅,一看就是大戶人家出來的,。
還以為是個安靜的主。
那小公子被問後,撇了撇嘴,道:“醫宗與劍宗世代交好,那二人互相喜歡,宗門高興還來不及,怎麼會反對。再者,為醫者,為救人,決計不會見死不救!”
那小公子越說越氣,直接站起身來,指著說書先生:“你這般瞎講,根本就是在敗壞醫宗的名聲!”
那說書先生混跡江湖多年,遇見過許多鬧事的人。
這小公子的根本就是不打自招。
他一番掂量後,起身向小公子行禮道:“是小老兒的錯,小老兒這就改。”
說書先生態度極好,小公子一拳打在棉花上,哼了一聲坐了回來。
醫宗少女和劍宗弟子的故事不能說了,說書先生向在場的人賠禮後,轉頭講起了天機閣弟子和佛宗弟子的故事。
楚鈴兒也聽不進去了,抬眸打量兩人。
小公子穿一身淡綠羅衣,頭髮以竹簪束起,腰間掛著一小葫蘆。老人穿著灰色布衣,腰間同樣掛著一葫蘆,只是他的葫蘆上刻著一“藥”字。
沒見過這麼明顯的裝扮。
楚鈴兒彎了彎唇,出聲道:“你們是醫宗的人?”
那小公子正在懊惱,自已不該這樣張揚行事,忽然聽得詢問,他抬起頭來,只見對面坐著的姐姐,單手託著下巴,懶洋洋的望著他。
他頓時心頭一跳,欲蓋彌彰的望了望四周,驚訝的問:“你怎麼知道?”
“噗嗤~”
這蠢模樣徹底把楚鈴兒逗笑。
她沒回答問題,接著又問:“你們是要去城主府嗎?”
小公子更震驚了,他瞪著眼睛:“這你也知道!?”
醫宗弟子一般不會出宗門。
之前西門連溪向醫宗尋求幫助,算算時間,這會兒差不多該到了。
“你們知道怎麼去城主府嗎?”
小公子搖了搖頭,他們剛來中都,還沒摸清方向呢。
楚鈴兒正好無事,便道:“走吧,我帶你們去。”
小公子卻沒立馬答應,他與老人對視一眼,警惕的問:“你還沒說你怎麼知道呢。”
楚鈴兒感覺他倆都傻乎乎的,笑著反問:“你還怕我把你賣了不成?”
人都有受傷生病的時候,沒有人會去與醫宗的人作對。
楚鈴兒故意這樣說,反而讓他們放心不少。
小公子:“我們當然不怕,就是好奇你怎麼知道的。”
楚鈴兒側眸看著他,小公子挺著胸膛,氣勢很足。
她道:“到了城主府你就知道了。”
楚鈴兒這幾日已經摸清了去往城主府最近的路。
一路上三人沒都開口,小公子和老人亦步亦趨的跟著,全身緊繃,顯然沒有完全相信楚鈴兒。
楚鈴兒看破不說破。
很快幾人就到了城主府,看見“城主府”牌匾後,小公子兩人才放鬆下來。
守門的小廝看見楚鈴兒帶著人回來,上前詢問,楚鈴兒解釋道:“這二位是醫宗的弟子,你們城主的貴客,你快去通報你們城主。”
等小廝走後,楚鈴兒帶著兩人一起回了院子。
這幾日天色好,道元子也移到院外打坐,聽見聲音後抬眸道:“阿彌陀佛。”
楚鈴兒疑問:“大師你不認得他們?”
道元子確實不認得,但那老人認得他。
很是驚喜的對他行了一佛門禮。
楚鈴兒便向他介紹:“這兩位是醫宗弟子。”
這時西門連溪也聽聞趕了過來,他人高馬大的,一走的急,後面的小廝壓根跟不上。
到了後,他朝楚鈴兒和道元子點頭招呼,再看向小公子和老人,打量一番,他忽然上前一把握著小公子的手,驚呼道:“你就是醫宗的少宗主顧小友吧,沒想到醫宗派來的人竟然是你。”
顧白青抬起手對西門連溪端端正正的行了一禮,像個小大人一樣:“我的幾位師兄都有別的事,父親命我和錢伯前來助城主。”
錢伯也跟著向西門連溪行了一禮。
幾人客套完後,西門連溪就帶著二人去看那些修士。
楚鈴兒閒得無事便跟著一起去。
當初白辛夷帶回來的修士共有二十二人,此間經脈爆裂死了十八人,如今只剩下四人苦苦支撐。
顧白青和錢伯一起簡單的看了一遍,兩人不約而同的蹙眉。
顧白青先走過來,道:“這毒很不一般,必須要先查出他的成分,才能配藥。”
西門連溪點點頭,對醫他是一竅不通,顧白青說什麼就是什麼。
“那顧小友你們慢慢查,你們需要什麼,跟下人說一聲,我這邊還有事,就不陪著你們了。”
顧白青應是。
等西門連溪走後,他才發現帶著他們來的姐姐還在,他不由得好奇:“姐姐,你在這做什麼?”
楚鈴兒看著著他,心中有些詫異,沒想到這小少年居然是醫宗的少宗主,難怪一身氣度不凡。
她靠著房門外的柱子,掠過顧白青往裡看,道:
“我沒什麼事做,在這看看你們是如何解毒的。”
那些人中毒的時間太久,已呈死人之相,她很好奇他們要怎麼救人。
顧白青聞言跟著靠在她旁邊:“那些人中毒太久了,想要恢復不容易,不過錢伯乃是我們醫宗最會解毒的人,有他在,肯定沒問題。”
聽著小少年大言不慚的吹噓,楚鈴兒轉頭看向他,卻發覺他靠的老神在在,比自已還輕鬆,不由發問:“你不進去?”
顧白青愣愣的眨了眨眼睛,他縮了縮脖子,臉上的心虛根本藏不住:“有錢伯在,用不著我。”
楚鈴兒心下存疑,又聽他說:“那毒太複雜了,要帶避毒珠才行,我們來的匆忙,只帶了一顆避毒珠。”
這解釋聽著合理,如果不是他的表情不是那麼欲蓋彌彰的話。
楚鈴兒沒有追究到底的習慣,‘嗯’了一聲就繼續看向裡屋。
錢伯掀開眼皮看了看修士的眼珠,又捏開嘴巴看了看,將全身都檢查過一遍後,他開口叫小廝給他一套銀針。
小廝很快就把銀針拿了過來。
錢伯將銀針分別插入修士的啞門,勞宮,三陰交,湧泉,太溪,中脘,環跳,足三里,合谷。
“啞門勞宮三陰交,湧泉太溪中脘接,環跳三里合谷並,這是回陽九針穴,一般病人出現危急情況,我們都會以此法施針。”
顧白青怕楚鈴兒看不懂,在一旁解釋。
施針過後幾息,那修士忽然抖了一下。
錢伯見狀,拿出一顆藥丸喂他吃下。
顧白青又道:“這是還魂丹,能穩住他的內丹。”
這名字聽得耳熟,楚鈴兒想了想,她倏地轉頭望向顧白青:“這不是....”
“才不是。”
那句醫宗至寶還沒說出口,顧白青便憤憤打斷:“醫宗隨便一個弟子都能煉出還魂丹,就一個普通的藥,才不是什麼醫宗至寶。”
原來是這樣,爛大街的普通藥被說成是醫宗至寶,也難怪他當時會生氣。
楚鈴兒看他撅的老高的嘴,心裡好笑,問:“那你們醫宗至寶是什麼?”
這話問到顧白青心裡去了,他高高昂起頭,滿是自豪:
“父親說過,我們醫宗的至寶是我們的醫術,再珍貴的藥材得醫術好才能發揮它的作用。”
果然是醫宗宗主,覺悟就是不一樣。
兩人剛說完,錢伯已經給四個修士都施好針,走了出來,看了一眼楚鈴兒後對著顧白青道:
“我剛剛施了針,他們的反應不算大,我查過,他們全身經脈都是毒,想要解毒,須得廢些功夫,白青,我們先去找城主稟明情況。”
顧白青道好,轉頭跟楚鈴兒告辭。
楚鈴兒跟他揮揮手。
看著他們漸行漸遠的腳步,忽然開口:“錢伯。”等他們停下,楚鈴兒幾步走上前道:“你可知道陰陽彩蝶。”
錢伯:“知道,姑娘問這做什麼。”
“發現這些人之前,我們曾經遇見過陰陽彩蝶。”楚鈴兒提點這一句,便不說了。
錢伯若有所思的沉默片刻,開口:“多謝姑娘提醒。”
兩人走後,楚鈴兒又沒了事幹,只好回院子與道元子大眼瞪小眼。
道元子被她看得沒脾氣,繼續閉目打坐。
楚鈴兒看著他背上的小算盤,忽然好奇:“大師,你之前見我時說的話,是因為你的算盤給你警示了嗎?”
還記得道元子見她第一面就讓她懷看蒼生。
難道是說她日後會成為危害蒼生的壞人?
道元子眼未睜,回道:“是。”
這下楚鈴兒更好奇了:“那你的算盤是怎麼給你警示的?”
道元子忽然睜開眼,眼睛看向楚鈴兒,又像是透過楚鈴兒看向遠處。
三十六卦的警示總是來得突兀又奇怪。
道元子只記得那日,楚鈴兒身後出現了一幅巨大的畫像,畫像中楚鈴兒身穿紅衣,拿著一把黑刀,刀口朝下壓著萬民,萬民之下是一條由鮮血築成的河流。
一副生機頹敗之勢,只看了一眼,他就被萬民的恐慌鬧的心悸。
這是從未有過的。
但他解不出,所以只能對著楚鈴兒道,心懷蒼生。
“黑刀....?”
聽完道元子的形容,楚鈴兒皺眉。
她的本命武器名叫風華,就是一把黑刀。
但是風華早在一百年前的大戰中就斷了,被她扔到了無盡淵,根本不可能再現世。
“畫像是這般顯示的,我的修為尚淺,還不能勘破其中玄機,楚姑娘也無需介懷,只要記得懷看蒼生便是。”
這話說了跟沒說一樣。
楚鈴兒翻了個白眼。
心中對他們這些神神鬼鬼的人,再次降低好感。
不過她對三十六卦很好奇,於是問道元子:“大師,我能看看你的算盤嗎?”
三十六卦是佛宗至寶,也是道元子的本命法器。
楚鈴兒這要求在常人確實過分。
道元子抬眸看了她一眼,將三十六卦遞了過去。
三十六卦像是個小算盤,每顆算珠都是菩提子,撥弄時佛光四溢。
楚鈴兒接過撥了撥算珠,又將算盤套在手指轉了轉,沒有半點動靜,楚鈴兒不由嫌棄,將三十六卦還了回去。
道元子接過三十六卦,用衣袖擦拭上面的珠算,道:“它好像認得楚姑娘。”
“?”
道元子低頭,看向三十六卦的眼睛也有些不解。
“常人觸碰它,它都會不高興,散發佛光將人手指刺傷,但楚姑娘將它這般玩弄,它不僅沒有不耐煩,反而有些歡喜。”
“或許它喜歡我?”楚鈴兒摸了摸鼻頭,非常不要臉道:“畢竟我人美心善,它對我示好也很正常。”
道元子擦拭珠算的手一頓。
三十六卦像是聽到笑話一樣,在他手中滾了一圈。
他眸中的疑問更盛。
好像不是喜歡,是嫌棄。
兩人沒再繼續這個話題,因為剛剛去找城主的顧白青和錢伯又被西門連溪帶了回來。
西門連溪,問:“白少俠他們幾位還未歸來嗎?”
楚鈴兒搖了搖頭。
他們盯著人,要等天黑才能回來。
西門連溪瞭然,又道:“這兩位你們也見過,我就不介紹了,我想讓他們住在你們院內,這樣有了什麼進展,大家也好探討。”
又不是他們的府邸,想住哪兒就住哪兒唄。
楚鈴兒沒意見,道元子更沒意見。
安排好顧白青兩人後,西門連溪又馬不停蹄的離開。
顧白青二人放好行李後,錢伯去查毒了,顧白青沒事跟著楚鈴兒一起看著道元子發呆。
一晃天就黑了,白辛夷帶著方興幾人歸來。
楚鈴兒懶洋洋的伸出手打招呼,忽然身邊一道黑影閃過,白辛夷被嚇的倒退幾步。
站在他面前的少年興奮的喊他:“辛夷哥哥。”
白辛夷也呆住了:“白青?你怎麼在這兒?”
得知顧白青就是醫宗派來的人,白辛夷啞然,好半天才開口:“就你一個人?”
“當然不是,還有錢伯。”
白辛夷提著的心瞬間放鬆下來。
給楚鈴兒看得一愣一愣的,等顧白青與方興幾人打招呼的時候,悄悄問他:“什麼情況?”
白辛夷看了她一眼,湊到她旁邊,悄聲解釋道:“青白的醫術,不是很好。”
這是白辛夷的保守回答,顧白青的醫術可不是一般不好。
他能把簡單的風寒治成腦癱,腳痛治成全身癱瘓。
全宗門上下,無一不害怕他出手。
瞧著白辛夷的委婉的形容,楚鈴兒抬頭看向顧白青。
果真是少年英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