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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傳 新人警察(上)

“警號2075,磷,於今日在牽牛花警局報到!請多指教!”

磷挺直身軀,朝警署裡所有人敬了個標準的禮。

不過,沒有任何人回禮,準確地說,其他人的注意力都幾乎沒灑向這邊。

兩名年輕男女警察正膩在一起,臉像是要合為一體一般緊貼著,共同看著電腦螢幕有說有笑;三名年齡稍大些的警察正圍成一圈打著紙牌,時不時傳來激動的大喊,每人身邊還堆放著幾張皺巴巴的紙幣;不遠處房間裡,身穿代表著局長身份警服的那個人,更是一邊抽著雪茄,一邊和電話那頭的某人有說有笑。

這實在和想象中的光景差距過大,磷看傻眼了,愣在大門口不知所措。

“哦?你就是之前說的那個新人嗎?挺有精氣神嘛,可以可以,歡迎來到牽牛花市。”

這時一位頭髮斑白,眼角帶有魚尾紋的老警員走了過來說道。

這位警員年紀應該挺大了吧,還沒有退休麼?

磷心想。

對方年紀看起來比坐在那邊煲電話粥的局長還大,應該更有資歷吧?

“請問您是這裡的副局長嗎?”

因為年紀大了退下來作為副局輔助局裡工作,磷是這麼推斷的。

實際上,無論是眼神還是站姿,老警員看上去也比局長幹練得多。

“哈哈哈,我們局可沒有副局長。我只是這裡普普通通的一員,大家都叫我松爺,不嫌棄的話,你也這麼叫就是了。”

老警員爽朗地笑笑。

松爺平易近人的語氣讓磷放鬆了些許,但混亂的局內光景還是讓他有些無所適從。

似乎是看出了磷的顧慮,松爺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們局的氛圍比較自由,不用那麼拘謹,就當是自己家。”

“誒?哦……不過,我還是先去和局長正式報告一聲!”

朝松爺敬了一禮後,磷大步流星地朝局長辦公室走去。

“那種事明明不做也行的,反正局長也記不清局裡有哪些人……”

身後傳來松爺的聲音。

“世界樹那邊不是新開了家舞廳麼?聽說那邊的女人個個水靈靈的,有時間一起去玩玩?”

縱使磷已經在局長的辦公桌前端正敬禮十多分鐘了,局長仍然像沒看到眼前人一樣和電話裡聊得起興。

而磷也堅持站在這裡一動不動。

又過了一小會兒,局長總算是嘆了口氣,不情願地掛掉電話,將目光投向了磷:

“出什麼事了?”

“……不,沒發生任何狀況。我是新來報到的磷,警號——”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局長不耐煩地打斷磷的話,啜了一口雪茄,“好像是有那麼一回事來著,這點小事別來煩我,自己去人事把資料填了就行。”

還不及磷說話,局長就做了個趕人的手勢,磷不得不退出局長辦公室。

不過,人事是誰負責?

磷茫然地環顧一片混亂的警局,一時沒了主意。

“新成員錄入的話,找坐在電話旁的那個扎馬尾的小姑娘就好。”

一眼看出磷的疑慮,松爺帶著和善的笑容走了過來。

“幫大忙了。”

果然相比起來,松爺才更像局長,磷不禁這麼想著。

“住處已經安定下來了嗎?”

在磷填寫時,松爺坐在附近的沙發上搭話道。

“嗯,在附近租了間房,房東允許養貓,租金也不貴,我運氣還挺不錯的。”

回想起那個小傢伙在新家上躥下跳探索著的樣子,磷嘴角漸漸浮現出微笑。

“還養了貓嗎……如果你真的看重它的話,一定要保護好它,知道了嗎?”

“誒?啊、嗯,那當然。”

松爺突然帶著古怪的表情,說出不明所以的話,雖有些不解,但磷還是草草回應。

下一刻,如同變臉一般,和藹的笑容重新出現在松爺臉上,他面向其他人,拍了拍手。

就好像關閉了什麼開關,剛才還吵吵嚷嚷的警局一下子安靜下來,除了辦公室裡的局長,所有人都停下手中的事,齊齊看向松爺。

這一幕甚至讓磷感覺有一絲詭異。

“今天是難得的新成員加入的日子,不好好歡迎下怎麼行?下班後去世界樹聚餐吧!所有費用我包了!”

瞬間警局再次沸騰,歡呼聲,口哨聲,稱讚松爺闊氣的聲音,對磷表示歡迎的聲音交雜在一起,甚至比一開始還要鬧騰。

剛才的隔閡也因為這個契機而消失,幾個年輕的同僚將磷團團圍住,自來熟一點的直接攬上磷的肩膀,嬉笑著問東問西。

磷感覺他總算有些融入這個團體了。

雖然和想象中有些不一樣。

.

餐廳的食物很美味,聚餐也很愉快。

在磷剛到這座城市,走出火車站時,就注意到這座聳入雲霄的建築了,鶴立雞群般屹立在建築群裡,他還猜想過這到底是怎樣一個建築。

沒想到在到崗第一天就到了建築裡面,縱使不是上半層,外面的風景也非常壯觀了。

“那個,請問是局長在警署裡留守麼?”

磷注意到之前警署裡除了局長以外的人都來了,問。

“留守?哈,不用說得那麼漂亮!大人物才不想和我們這些普通人同桌吃飯,人家得忙著和他的‘上流人士’朋友廝混呢!”

一名喝得醺醉的男警察擺著手說。

“誒?那難道是有其他人……”

“不,沒有人留守,剩下的人都在這裡了。”

松爺接話道。

“但要是發生緊急情況怎麼辦?無論何時都必須有兩名以上警員待命……”

至少磷在警察學校裡是被這麼告知的。

“不會有緊急情況,就算有,也輪不到我們管。”

松爺看著磷的眼睛,斬釘截鐵地說。

其它人紛紛避開了視線,彷彿在對松爺的話表示贊同。

“什麼?”

“你很快就會明白了。”

“……”

“好了,光是吃喝也挺無聊的,我們來玩點小遊戲吧,贏了當然有獎勵,但是輸的人要幫我承擔一部分飯錢哦?”

松爺站起身環顧著其他人說。

“誒——不是說好了松爺請客麼?”

有人嚷嚷道。

“那就最好不要輸哦。”

松爺詼諧一笑。

最後還是變成了費用松爺全包。

.

“求你了放我走吧!我的錢全都給你了,你還想要什麼?”

踏上歸途的磷被一聲女性的哀嚎吸引了注意,他毫不猶豫踏進了聲音傳出的那個陰暗巷子裡。

“嘿嘿嘿,你說呢?穿得那麼好看,不就是在誘惑我嗎?”

只見一個痞氣男子將一名打扮豔麗的女性堵在牆角,步步緊逼,男子腳下有個手提包,大概是屬於眼前女性的物品,他右手還拿著一把彈簧刀,刀刃閃著危險的光芒。

“哎喲,可別亂動哦?一不小心,你那光滑的面板上可要留下疤痕了。”

男子將刀抵在女性臉上,上下刮動著,同時另一隻手伸向女性的上衣——

“嗷?!”

突然男子發出一聲悲鳴,他的臉和旁邊牆壁來了個親密接觸,同時持刀的手被死死鉗住,手腕傳來的力猛地變大,在疼痛的驅使下男子不得不鬆開了刀具。

“他媽的……是誰?”腦袋被按住不能移動,男子用眼角餘光看向磷,“警察?”

“你還知道什麼是警察啊?真是服了,本以為只有電影裡才能看到這種俗套的犯罪。”

“混賬……別多管閒事,臭條子!惹了老子,不會有你好果子吃!”

“牢裡有的是時間給你嘴硬。”不再打算理會男子,磷將視線移向旁邊嚇呆了的女性,“不好意思,能不能麻煩你也跟我到局裡一趟,做個筆錄——喂?”

不等磷說完,那名女性已經搶過磷腳下的手提包,飛快地跑了。

……

開燈的聲音,以及刺目的白光喚回了磷的意識。

他沒有睡著,只是進入了一種半夢半醒的狀態,畢竟,還得守著旁邊這名現行犯。

在昨晚將犯人押到警局時,這裡一個人都沒有,雖然警署大門是關著的,磷也沒鑰匙,門鎖卻沒有合上。

這個警察局真的沒問題嗎?磷不禁這樣懷疑。

稍微翻找了一下,沒找到牢房的鑰匙,倒不如說他真想知道,有誰能從這一堆亂七八糟的玩意裡找出警局應有的東西。

無奈之下,只好將犯人銬在沙發的鋼架上,強打起精神撐過一個百無聊賴的夜晚。

“唔……你整晚都呆在這兒的麼?”

是松爺的聲音。

磷抹了下臉,拿出手機看一眼時間。

整好六點。

松爺來得倒是挺早。

“那個人是?”

松爺一邊收拾著胡亂甩在地上的垃圾,一邊看了一眼磷身旁,剛被吵醒一臉不爽的男人。

“一個搶劫加猥褻的現行犯,剛好被我碰上。”

磷回答道。

“喔。”松爺表情並沒多大的起伏,“牢房鑰匙應該是在廁所洗手檯的櫥櫃裡。”

“洗手檯的櫥櫃?”

磷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直到真的在那裡找到鑰匙。

還真有啊……

磷對這個警局未來的不安加劇了。

“大概什麼時候對他進行起訴?”

“關兩天就放了吧,我會幫你上報的。”

“什麼?”

“別擔心,獎金少不了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這傢伙的罪行可是搶劫啊?雖然證人跑了,但花點功夫我肯定能找到!怎麼可能關兩天就這麼讓他走了?”

磷指著罪犯喊道,對方倒是露出了洋洋得意的表情。

松爺嘆了口氣,看著磷的眼睛:

“這個城市,已經沒有能審判罪人的機關了。”

“那就——”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這就是這裡的規矩,如果你還想在這裡活久些的話。你已經一晚沒有休息了吧?把他關起來後,今天就請個假,好好睡一覺。”

磷第一次覺得,那個給人和藹可親印象的松爺,看起來如同一片深不見底的水潭。

也是第一次自問。

若無法給那些罪犯定罪,自己作為警察,在這裡的意義又是什麼?

.

三個月。

沒有任何案件,不,應該說就算有案件,也會被局裡無視。

前臺的電話響過幾次,但是接起來只會聽到骯髒的謾罵,同時本該負責接線的女警會投來“我都叫你別接啦”的眼神。

本以為第一天就遇上犯罪屬於偶然,磷逐漸發現那是一種常態。

屬於就算吃了飯散個步,都能碰到現行犯的水平。

磷每次都不顧同僚無語的眼神,衝出去將罪犯扣押回警局,即使他知道,對方根本不會為自己的罪行付出任何代價。

直到他被局長單獨叫到辦公室。

這不是什麼表彰儀式,至少局長的臉上不是這麼寫的。

“聽說你最近挺活躍啊,新人。”

局長還是沒有記住他的名字。

“這是我的本分。”

“本分?!”局長的拳頭突然落到桌上,差點將咖啡杯震飛出去,“你是想說我,還有局裡其他人,沒有做到自己的本分嗎?”

不然呢?

磷面無表情地望著局長,心裡這麼想著。

但他當然不可能說出口。

“……沒有的事。”

“你知不知道你抓的那些人,有多少是永生酒的關係者?知不知道我為了解除誤會,要和那邊賠多少個不是?”

“……”

永生酒這個詞,磷已經聽到起耳繭的程度了,雖沒有直接接觸過,但松爺警告過,那是“絕對不要招惹的一群人”。

從局長的反應來看,並非空穴來風。

“你是不是覺得只要自己夠努力,就能把我從這個位置上擠下去?”

“沒有。”

“還是嫌工資太低?”

“沒有的事。”

“想要錢,可以給你漲,但別再多管閒事!不開炒你魷魚,已經是最大的仁慈了,你以為丟了這份工作你能在這兒活幾天?”

“……”

磷只覺得好笑,身為警察,竟可能因為太敬職被開除?

果然,這個警局……不,這個城市,都瘋了吧。

又被局長的口水淹沒二十分鐘後,磷將不滿全都嚥下去,垂頭喪氣離開了局長辦公室。